两点三十几的时候，何月给我发来了报平安的消息。
我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摄入了太多驳杂的信息加上时间太晚，脑袋昏沉额角一抽一抽地疼。
车票候补成功的信息已经发到了手机上，下午1点的出发时间，足够我好好睡一觉再起来收拾东西了。
我给何月简单说了下我的车程，便将被子一掀缩了进去。
闭上眼睛酝酿睡意的时候，脑海中又浮现出前段时间每晚寝室里的景象。
苍白躯体将脑袋深入床帘中、抓挠不定的声音、如幽魂般来回行走的脚步、超过两米的床高以及耳边黏着的呼吸。
仔细想想，我虽然看见何月怪异地趴伏在江水华的床尾，但怎么能确定深夜在寝室来回巡游的人也是她呢？
江妹婷被不知名的东西操控着做出了她不愿意去做的事情，何月那时也完全有可能是处于无意识的情况。
何月的母亲的自杀行为似乎也完全并非出自本人的意愿，并且比起江妹婷的情况来说还多了更多的强迫意味。
她们之间有相同点，那就是记忆的空白，但也有不同的地方。
毕竟江妹婷不可能在闭眼情况下购买水果小刀而不被拦下，而何月的母亲却是在恍若昏厥时被强行拉扯身体撞击。
造成她们此种现状的源头会是同一个主体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会有这种区别？
好像背后之物对后者有更强烈和主观的恶意一样。
如果要为这纷杂的问题找出个还算过得去的解释...
一切又很难说得通。
第二天，这天是正月初二。
起得有些迟了，我看了眼时间便顶着一头乱发收拾起自己的行李来。
行李箱竖在床脚，我将还昨天换下还没来得及清洗的一套衣服拿个袋子团了团塞进底部。就准备了三套衣服，还剩一套干净的应该足够撑到我回学校。
床铺整理好，收拾妥当，背上背包便提上行李箱出门。
客厅没人在，置物架上地香烟已经见底。我关上大门从七楼一步一步往下挪，最后终于到达了贴满小广告的一楼。
“你这是要到哪儿去？”
女人尖利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我抬眼看见两人从荒芜的中庭中走来。
女人提着一兜子沉甸甸的菜，男人空着手不停地吞云吐雾，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他人从小也没做什么重活,体型稍胖肤色偏白，眼下还夹杂着一丝不太自然的青色，唯独嘴巴深红如同上了一层氧化的油漆。
此刻那呼气而微凸的嘴里冒出一阵惨淡的白色烟气，不知是不是背景的天空太过阴翳融进了里面，那烟气中竟然夹杂着一丝黑色，看着十分不详。
“去哪儿？回来才几天啊就要走，这才初二呢。晚上去你舅舅家吃饭，先回去。”
他漫不经心地又吸了口烟，红色的火点亮了一瞬。
“不知道的以为我们赶你走！你让别人怎么看我们家！”女人烦躁地将菜往身边一丢，伸出食指隔空点着我的额头。
“谁家孩子向你一样啊？对父母一点都不尊敬，一年见几天都没有个笑模样！我是欠你钱了还是咋了？你哪次回来我不是给你吃喝和住的地方，你都不知道感恩吗？”
“防我们防得跟什么一样，父母是你的仇人？生怕我们抢你的钱吗？你奶奶留下来的那笔钱我们都说了不稀罕，真把你父母当贼了啊？！”
她喘了口气，发皱的手指几乎要戳破我的脑袋。
“一年除了这几天的吃住，还有别的吗？没了吧。”我说道，“何况是你们在消息里催促我回来演绎一场错漏百出的家庭和睦戏码，就当是抵扣了吧，我可本身是不想回来的。”
“你！”
女人似乎是气极了：“我生了你就是给你最大恩情！你要记得你这一辈子都是欠我的！”
我拿出手机来看了眼时间，瞥过已经吸烟到飘然的男人，拖着行李箱往外走。
女人伸出手要来拦，我看了她涨红的脸一眼：“要再继续吵架吗？正好这时间大家都空闲，再吵下去做中午饭的人都回过来围观了。”
“要让大家知道，你们从没养过我这件事吗？”
她陡然被扼住了声音，四处张望起来。
我扭头往小区大门走去。
何月的家在L城，高铁大概有七个多小时的车程。
从客运站到高铁站再到列车上，一路都算得上冷冷清清。
邻座无人，应该说整列车厢都没什么人，除了我之外仅有前半段车厢有四五个，看样子是相互熟识。
我吃了点充作午餐的面包，扫到上车前购买的泡面，考虑到我的位置四周无人，犹豫了一瞬便拿着它去接热水。
大概是因为红烧牛肉的味道太过霸道，接水泡面回来路过那几个乘客时，听见了几声惊叫。
我抬头看了一眼，嘴里喊饿喊得正凶的是一个理着寸头的男人，年龄不超过30岁，看上去不太好惹。
除他之外还有两男两女，看上去关系很好，笑骂推搡着说要去找餐厅。
男人很快发现了我的目光，回扫过来的瞬间我垂下视线，安静地坐在我的位置上用完了一餐。
到站的时候八点多，走在站台的时候我看见那五个人就在我身前不远处。
何月打来电话，说在出口等我，我本让她不用来接，但她执意要来就由她去了。
跟随指引走上地面广场，我很快见到了何月。
她眼底黑沉，像是很久没有睡好，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本就算的上清瘦的人在寒风中显得单薄。
广场亮起了灯，不算明亮。
她挤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走了过来。
“熠熠，好久不见...舅舅在陪着妈妈，我先来接你了。我打了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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