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不想告诉我为什么要拿走我的相册一样，这件事情我...”
说出这样分清你我的话，对何月来说大概有些过于艰难了。
她竭力避免去看江水华没有什么波澜的双眼：“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情，它很奇怪，总之你让我稍稍触碰一下那块皮肤就好，我只是想确认一些东西。”
“你和熠熠都知道的事情，但我不能知道是吗。”比起疑问，这更像肯定句。
江水华的话语中不带埋怨，只是垂下眼睫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我想告诉你，但是...我...”
何月作为江水华的好友，寥寥两句便使得她不知怎么应对。
再加上她之前怀疑江水华后又认为找到了对方怪异的原因，大概就对自己的种种不信任怀有愧疚之心，只能结结巴巴地吐出零碎的词语。
见她的坚持摇摇欲坠，我本以为江水华会以示弱得到何月的退缩，借此了解背后的真相。
我本身对此也无所谓，倒不如说对作为时间疑点中心之一的江水华，我认为开诚布公谈一谈说不定有奇效。
特别是在江水华本身就是聪明人，而她家似乎并不算普通的基础上。
但出乎意料的是，江水华只是碾着脸颊边的一缕发丝，似乎在沉思什么。
终于，她开口：“月月，还有熠熠，你们是在别处发现了有人的脑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何月闭口无言，而我见她不开口也无权将关于她母亲的事情告知。
见我们这反应，江水华反而笑开。
她笑起来的时候很明媚怡人，使人感到亲切，但此时只使得何月十分不自在。
“月月你这几天都在照顾阿姨吧。”
何月见她主动转了话题，茫然中带着警惕：“是啊。”
“今天晚上你也应该在和你舅舅那边轮流照顾阿姨才对，现在是刚刚换班完。”
“...是。”
“不去近处的酒店休息，这么急着回来，昨天我已经帮你收拾了所有需要的物品，所以不是有什么漏了的东西回来拿，是来找我确认你说的后脖颈处，对吗？”
“...”
“和你舅舅交接的功夫不至于让你去细看他的脖子，我现在才见到熠熠，如果和她有关联也不会因此想到我。”
江水华胸前的血迹缓慢氧化发黑，她眼睛轻轻转动，问道：“是你自己吗，还是阿姨呢？为什么突然想到去触摸这个平时大家几乎不会注意的地方。”
“发生了什么？伯母又伤害自己了？”
随着江水华一句一句分析落地，何月开始频繁地推动脸上的金丝边眼镜，不安地僵立在沙发上，似乎想远远逃离她的身边。
我望着阳台外浓墨一般的夜色和沉睡中的小区，静静听着她们的下一句话。
江水华停止了自己的分析，将手轻轻搭在坐立不安的何月手臂上。
“月月，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她落下语气，失血过多本就让她声音虚弱无力，此时更是飘忽忽不落地。
“这两天我没有帮到你还让你担心，本来就很羞愧了。你忽然间一本正经地说要确认我后脖颈这回事，让我真的没办法不多想，生怕再给你带来麻烦。”
“我自己猜也猜得乱七八糟的，要是真的和我有关，能不能稍稍提醒我一下，我好有个底？”
何月沉默着，房间里一时间无人说话。
我看了眼电视柜上的时钟，时间已经过了三点半。
“那你...”何月拿下眼镜，用有些嘶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坚定说道，“也告诉我拿走相册的原因，我们交换。”
这下哑口无言地换成了江水华。
我靠在沙发边，悄无声息的勾了勾嘴角。
何月折叠展平摆弄着眼镜架，“你看你，又想要我和盘托出，却又在我问你的时候缄默。华华，我有的时候很讨厌你这一点，好像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处理，而你的事情却不愿让人帮忙。”
“一个秘密换一个秘密，很公平，不是吗？”何月擦了擦眼镜戴回去，“你说了那么多，只是推测吧，我不告诉你实情你也触及不到真正的原因。”
“...是很公平。”
江水华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浅浅微笑起来，这次笑容反倒是比刚刚那明媚的样子更显真诚。
因为她的这一笑，房间里有些滞涩的气氛再次流动起来。
何月眸光一动，看向她。
“好吧，好吧，看来今天是走不了了。”她脱下了沾血的白色羽绒服。
在暖烘烘的房间里待了这么久，三人都有些热，我和何月也解开了外套。
这开诚布公的气氛让何月的情绪转晴，我看她下定了决心，似乎要将之前的种种怀疑和所做的事情告知于自己最好的朋友。
“嗯...从哪说起呢。”
江水华问道：“所以，是阿姨那边的原因对吗？”
虽然还是以问题开始，但何月没有拒绝回答，江水华本身也并不是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是妈妈那边。”
“我猜也是。”江水华回，“但是阿姨那边的有问题怎么会突然想到我头上呢，你那么严肃地想要看看，就像是某种恶劣的传染病需要好好排查一样。”
“其实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但是想到了我，对吧？但是我和阿姨之间接触并没有那么多那么亲密。“
何月一下子愣住，皱着眉头看向我，眼中似乎有不敢置信。
“你没有。”我很确切地回道。
她有着的是齐耳短发，衣领也并不算高，走在我身前的时候很容易看到她的后脖子，其中并没有异状。
何月松了口气。
看来那种怀疑周围都有问题接过有问题的是自己这种情况，并没发生。
江水华解开挽在脑后的松松发团，重新团紧绑好。
“那只有可能是我和阿姨有表现出来的某种特征让你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某种让你无法忽视的异常，对吗？”
她笑了笑，低头趴在何月大腿上，将脑后展现在她面前。
“来吧，月月，熠熠，你们验证吧。”
何月连忙将手指贴于江水华露出的那节骨肉匀称的脖颈上，但无论怎么按，从她的脸色来看，都是毫无反应。
难道猜错了？
江水华的异常并不是和妈妈一样，而是别的原因，或者就是她本身——
我从何月的脸上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微小的说不上是否为希望的东西被打破，何月一下子显得怔然。
江水华坐直，轻声开口：“不一样，对吗？”
何月失魂落魄地点头。
“所以——”
“既然你觉得是你身上的某种异常让何月无法忽视。”
我打断江水华要说的话：“那你觉得，那种异常是什么？”
“我觉得江水华你一直是很敏锐的，不应该察觉不到。”我平静地说道，“或者说，你有数，对吧？”
何月猛地扭头看向江水华。
“...熠熠还是这么一阵见血。”
“你说出来就没想隐藏吧，毕竟早有预料到何月检查不出来的样子。”
“...”江水华叹了口气：“我想也不一样，但表现不一样倒不一定没有关系。”
她脸色暗淡下来，组织起了语言。
我与何月安静等待她的解释，但过了好一会儿，江水华吐出的第一句话却是——
“对不起。”
“我想这件事情，都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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