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旅馆疑云
悦来旅馆的旋转门刚停下,檀木混合着琥珀香的气息就漫了过来。王伟民拖着行李箱站在大堂中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耳后传感器——这地方和情报里的“灰色据点”完全不同:米白色大理石地面擦得能映出人影,黄铜吊灯悬在挑高天花板上,吧台后摆着整面墙的洋酒,使整个大厅显得复古又大气。
“住店?”吧台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尾音像羽毛似的扫过耳廓。王伟民抬眼,看见个穿猩红色紧身旗袍的女人正支着下巴看他,旗袍开叉快到腰侧,右腿交叠在左腿上时,露出大半截雪白的小腿,脚踝上拴着条细金链,随着动作轻轻晃。
红姐,旅馆的老板娘,四十岁的年纪,皮肤却嫩得像刚剥壳的荔枝,眼角描着细长的眼线,末端挑出个勾人的弧度,嘴唇涂着哑光正红,说话时唇珠微动:“看你面生,第一次来滨州?”她指尖夹着支细长的女士烟,没点燃,就那么转着玩,指甲上的碎钻在灯光下闪得人眼花。
王伟民把身份证递过去,刻意让肩膀垮了垮,摆出风尘仆仆的样子:“嗯,出差,顺便办点事,过两天就走。”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她旗袍领口——米白色珍珠项链深深地陷在□□里,链扣处沾着点若有若无的白色粉末,像是什么东西没擦干净。
“出差住我这最舒服不过了。”刘红接过身份证,指尖在他手背上“无意”划了下,凉得像冰,“标间一百八,带阳台的二百二。住满一周,姐姐给你打八折——顺便陪你喝一杯?”她突然凑近,胸口几乎要碰到他的胳膊,琥珀香里混进点甜腻的香水味,“我这儿的威士忌,比大酒店的XO还顺喉。”
“不用了,二百二的就行。”王伟民后退半步,正好避开她的靠近,指尖却在口袋里按开了录音器,“钱得省着花。”
红姐直起身,笑了笑,眼线勾出的弧度更明显了:“真是实诚孩子。”她在登记本上写下“王伟民”三个字,笔尖顿了顿,“从陕西来?那边可干旱,受得了滨州这潮湿气?”
“还行。”王伟民盯着她写字的手——食指第二关节有个浅疤,像是被什么锐器划的,“听说滨州来钱快,来这边碰碰运气。”
“运气这东西,得靠人攒。”刘红把房卡推过来,金属卡面映出她的影子,“302房,走廊尽头。对了——”她突然朝吧台侧门喊了声,“小马,带这位先生上去,顺便把他箱子拎了。”
侧门后走出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件洗得发白的 T 恤,左手腕缠着纱布,看见王伟民时眼神闪了下,没说话,只是接过行李箱拉杆。王伟民注意到他纱布下露出点青紫色,像是被人打的。
“这是我远房侄子,来给我帮忙的。”刘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漫不经心,“前阵子跟人打架,胳膊还没好利索。”
上楼梯时,小马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红姐看人准,你要是耍花样,跑不了。”他的脚步声很轻,落地时脚跟先着地——这是常年做体力活才有的习惯,却和他“帮忙打杂”的身份不太搭。
302 房确实带阳台,推拉门是磨砂玻璃的,能看见外面种着几盆三角梅,花瓣被雨水打落了一地。王伟民让小马把箱子放下,递过去瓶没开封的矿泉水:“谢了。”
小马愣了下,接过水却没拧开,只是捏在手里转:“楼下 103 住了个戴眼镜的,总关着门,一天就出来买两回泡面。”他突然抬头,眼睛很亮,“红姐昨晚跟他在吧台聊到后半夜,我听见他们说‘老地方’‘货备好了’。”
说完这话,他没等王伟民回应,转身就走,关门时力道很重,像是在故意提醒什么。王伟民走到阳台,推开磨砂门——看见隔壁关着大门,阳台晾着件黑色风衣。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下,是加密频道的消息:“目标‘老刀’已进入悦来旅馆周边三公里,疑似有交易。”王伟民回复:“已入住302,正在观察。”
他想下楼再探探情况,刚走到二楼转角,就听见红姐的笑声,比刚才接待他时更软:“眼镜哥,今晚还喝威士忌?”
“不了,来瓶苏打水。”男人的声音很闷,像含着东西说话,“老刀那边有信没?”
“急什么。”刘红开瓶盖的声音很脆,“他那哮喘,下雨天走快了都喘,估计还在半路。倒是你——”她突然放低声音,“上次那批‘货’,真没留底子?”
“红姐还信不过我?”眼镜的声音冷了点,“我要是留了,现在还能在你这儿喝苏打水?”
王伟民悄悄退回302,刚关上门,就听见敲门声,是红姐的声音,甜得发腻:“小王,姐姐给你送点水果。”
开门时,刘红已经换了件真丝睡袍,藕粉色的,领口松松垮垮敞着,能看见大半截锁骨,手里端着个果盘,樱桃和草莓摆得整整齐齐。她没等王伟民让,径直走进房间,睡袍下摆扫过他的小腿,软得像棉花:“你这肩膀真宽,比我以前认识的那些男人都结实。”她的呼吸喷在他的颈侧,带着威士忌和草莓混合的味道,“有女朋友了吗?”
王伟民扶住她的腰,指尖却停在离她皮肤一寸的地方,没真碰到:“红姐别开玩笑了。”他的声音放得很稳,眼神却盯着她睡袍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个小本子。
“谁跟你开玩笑。”刘红仰头看着他,睫毛又密又长,扫过他的下巴,“姐姐我虽然年纪大了点,但疼人啊,你要是不嫌弃……”她突然伸手,想去摸他的胸口,“姐就喜欢你这样的 !”
就在这时,阳台磨砂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很轻,带着点犹豫:“请问……王伟民在吗?”
是范离离的声音,王伟民心里一紧,还没来得及推开红姐,红姐已经先一步反应过来,非但没松手,反而往他怀里靠得更紧,睡袍领口又敞了些,故意提高声音:“妹妹找他有事?”
磨砂门被推开,范离离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保温桶,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脸瞬间白了,保温桶在手里晃了晃,差点掉在地上:“我……我来谢谢他那天救了我,带了点排骨汤。”她的目光落在红姐搭在王伟民肩膀上的手上,又飞快移开,盯着自己的鞋尖,“要是不方便,我就先走了。”
“方便,怎么不方便。”红姐终于松开王伟民,却故意用手指蹭了下他的锁骨,才转身走向范离离,上下打量她一番,眼神里带着点打量猎物的审视,“妹妹是滨河中学的老师吧?我侄子以前就在那儿上学,说你们学校的老师都跟仙女似的。”
范离离没接话,只是把保温桶往王伟民手里塞:“趁热喝。”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我还有课,先走了。”
看着她几乎是逃跑似的离开,红姐突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嘲讽:“这小老师对你有意思?”她走到阳台,看着范离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长得是清纯,就是胆子小了点。”
王伟民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没看她:“红姐要是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急什么。”刘红走到他身后,指尖在他背上画着圈,“那小老师是林正轩的前女友吧?我在电视上见过林副市长,前阵子还来这儿喝过酒,跟个开发商模样的人聊了半天,说什么‘仓库的货月底清’。”她的指甲突然用力,掐了下他的后背,“你说巧不巧?”
王伟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转过身,直视着红姐的眼睛:“红姐到底想知道什么?”
红姐的笑突然收了,眼线勾出的弧度冷了下来:“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她从睡袍口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日期,“这旅馆住过的人,我都记着。你这种‘出差办点事’的,要么一住就是半个月,要么当天就走,像你这样一来就问东问西,还总盯着 103 房的,我见得多了。”
她突然把本子往他面前一递:“你看这个——上周三,103 房的眼镜买了两箱矿泉水,却让小马搬到后巷的面包车;周五晚上,老刀的手下来说‘货在路上’;还有林副市长来的那天,他的司机在吧台接了个电话,说‘仓库的锁换好了’。”她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这些你都感兴趣吧?”
王伟民盯着本子上的字迹,突然注意到页脚有个很小的涂鸦——是个简笔画的小男孩,手里举着朵花。他想起刘红刚才看范离离的眼神,那种复杂的情绪,不像是单纯的嘲讽。
“我只是出个差,想安静的呆两天。”王伟民合上本子,递回去,“红姐要是不放心,我明天就搬走。”
“别啊。”红姐又笑了,眼线的弧度又软下来,她把本子塞回口袋,突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后巷的面包车,车牌号尾号是 37——那是老刀的车。眼镜今晚十点会去后巷抽烟,他有个习惯,抽完烟会把烟蒂扔进墙角的铁桶。”她的指甲突然用力,掐了下他的胳膊,“这些要是传出去,你说老刀会不会撕了我?”
王伟民没说话。他知道红姐在试探他——这些信息半真半假,既像示好,又像陷阱。
“对了,”姐红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睡袍的开叉在灯光下晃出片白,“103 房的窗台摆着盆仙人掌,是眼镜上周买的,但他总往里面浇牛奶——你说怪不怪?”
门关上后,王伟民立刻走到阳台,果然看见103 房的窗台上有盆仙人掌,土是湿的,边缘还沾着点白色奶渍。他摸出手机,调出台风预警的新闻——今晚十点有雷阵雨,老刀有哮喘,下雨天很少出门,眼镜却选在这时去后巷,大概率是要接头。
刚把手机收好,楼下传来争吵声,是小马的声音,带着哭腔:“红姐!我真没说!眼镜问我是不是跟 302 的说了什么,我没承认!”
“没说他能那么问?”刘红的声音冷得像冰,“我早跟你说过,少管闲事!你要是坏了老刀的事,你妹妹的医药费谁给?”
接着是玻璃杯摔碎的声音,然后就没了动静。王伟民攥紧拳头——原来小马有个生病的妹妹,被红姐攥着软肋。他走到桌前,打开范离离送来的保温桶,排骨汤还冒着热气,里面炖着玉米和胡萝卜,是他老家常喝的做法。他突然想起范离离刚才发红的眼眶,心里有点发堵。
晚上九点半,雨果然下了起来,噼里啪啦打在阳台玻璃上。王伟民换了身深色衣服,把微型摄像头藏在领口,悄悄下楼。大厅里没人,吧台后亮着盏小灯,老板娘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旗袍开叉处露出的小腿上,有块新的淤青,像是刚被人踢过。
他没惊动她,顺着后巷的侧门溜出去。雨幕里,果然看见个戴眼镜的男人站在铁桶旁抽烟,背有点驼,左手始终插在口袋里。王伟民躲在垃圾桶后面,看见男人抽完烟,没把烟蒂扔进铁桶,反而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塑料袋,把烟蒂放进去,又从铁桶底下摸出个东西,揣进怀里,转身就往旅馆走。
等男人走远,王伟民立刻走到铁桶旁——底下有块松动的砖,掀开后,里面是空的,但砖缝里沾着点绿色粉末,像是什么植物磨成的。他用证物袋收好粉末,刚要离开,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回头一看,是红姐,手里拿着把伞,旗袍下摆沾了不少泥。
“这粉末是‘大麻’的原料。”红姐把伞递给他,声音在雨声里有点飘,“老刀不光贩毒,还在郊区种罂粟,眼镜是他的技术员,负责提纯。”她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小马被眼镜带走了,说要去‘老地方’问话——那是个废弃的仓库,去了的人很少能出来。”
王伟民的心沉了下去:“地址在哪?”
“城西的旧粮站,有个地下冷库。”红姐的声音发颤,“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求你,救救小马,他妹妹还在医院等着他签字做手术。”她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张画,上面画着两个小人,写着“哥哥和我”,“这是他妹妹,才八岁。”
就在这时,王伟民的手机震了下,是加密频道的消息:“紧急情报:老刀与滨州市某官员勾结,利用粮站冷库存储毒品,今晚十点将转移一批高纯度罂粟膏,接头暗号‘仙人掌需要浇水’。”
他抬头看向红姐,她的眼睛在雨幕里亮得吓人,像是赌上了所有:“我带你去粮站。但你得答应我,要是能活着出来,把这照片交给警察,告诉他们老刀在郊区的种植点——就在邙山脚下,有三间红顶瓦房。”
王伟民接过照片,塞进贴身的口袋:“你为什么要帮我?”
红姐笑了,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上,眼线晕开了点,反而显得真实:“因为小马妹妹的画,让我想起我女儿。”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十年前,我也像范老师那样干净,后来为了给女儿治病,被老刀拉下水。我女儿走的那天,手里也攥着张画,画的是我和她在海边。”
雨越下越大,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红姐突然推了他一把:“快走!眼镜肯定是去粮站了,再晚小马就危险了!”她转身往旅馆跑,旗袍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去拖住老刀,就说你跑了,往城东去了!”
王伟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突然想起她小腿上的淤青,还有吧台后那盏为他留的小灯。他摸出手机,给加密频道发了条消息:“请求支援,目标城西旧粮站,需解救一名人质,同时抓捕毒贩‘老刀’及同伙。”
发送成功后,他握紧领口的摄像头,冲进雨里。粮站的方向隐隐传来火车鸣笛声,像是在为谁倒计时。他不知道红姐能不能拖住老刀,也不知道小马是不是还活着,但他知道,今晚必须把这事了了——为了小马的妹妹,为了红姐女儿的画,也为了那些还没被黑暗吞噬的人。
走到街角时,他回头看了眼悦来旅馆,吧台的小灯还亮着,像只在雨里眨着的眼睛。他突然想起范离离送来的排骨汤,温热的,带着点家的味道。他摸了摸贴身的照片,快步往城西走去——雨再大,总会有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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