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浅灰色窗帘,将卧室里弥漫的冰冷和空寂照得无所遁形。
“白眼狼……” 他又一次从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他弯腰,近乎粗暴地又将那件还残留着些许林何秋气息的黑色T恤从垃圾桶里捡起,思绪情不自禁地漂回昨晚那场令人窒息的晚宴。
“……你这是在把他往火坑里推!” 李玉璞压低的怒斥声还在耳边回响。
“我们之间早就没可能了!” 他当时梗着脖子低吼。
挣脱开姐姐后,他烦躁地端起身边服务生盘子里的两杯酒一饮而尽。
可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在宴会厅里搜寻那个清冷的身影。
林何秋和沈司铭都不见了!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让心脏跳的飞起。
他冲出酒店大门,晚风一吹,头脑稍微清醒,却更加焦躁。
他快步走向自己的摩托车,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停车场,忽然定格在不远处一辆正在启动的黑色奔驰车上。
后座车窗半降,一闪而过的侧脸苍白而熟悉,正是林何秋!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眉头微蹙,看起来极不舒服。
沈司铭要带他去哪里?
他没有任何犹豫,猛地跨上摩托车,扣上头盔,引擎发出压抑的低吼,不远不近地跟上了那辆奔驰。
穿过霓虹闪烁的市中心,车辆最终停在了一个高端公寓门口。
他清楚地看见沈司铭下车,然后林何秋被沈司铭从车里扶出来,几乎是搂抱着,将人带进了那扇明亮的玻璃大门,消失在电梯间。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原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李盛励不怒反笑地自嘲:“李盛励你怎么这么贱啊?这下满意了吧?亲眼看到死心了吧?”
他没有离开,而是将摩托车甩在路边,一头扎进公寓楼后那条昏暗的巷子,随后一阵阵击打声传出。
他狠狠一拳砸在斑驳的砖墙上,粗糙的墙面擦破皮肉,形成血痕,却远不及心里的恐慌和痛楚。
“林何秋……你他妈……” 他低喘着,对着空气咬牙切齿,却连一句完整的咒骂都说不出来。
就在他准备骑车离开的时候,一阵急促而虚浮的脚步声,夹杂着粗重的喘息,从巷子另一端传来。
他疑惑地抬头望去,难以置信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扶着墙壁,踉跄着向他这个方向跑来,那副衣衫凌乱、脸色潮红、惊惶狼狈的模样。
紧接着,他听到了沈司铭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何秋,别任性了,你状态不好,跟我回去。”
在那道身影力竭软倒的瞬间,他的身体比大脑更快,猛地从阴影里跨出,将人牢牢接在了怀里。
入手那滚烫得异常的体温和彻底的绵软无力,让他心胆俱裂。
一滴眼泪又将李盛励拉回到冰冷的现实,他无声流泪,缓缓坐到床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抚摸着那个人在床上留下的印记,随即整个人都压在了上面。
……
林何秋紧闭双眼,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冲击,试图洗去昨夜残留的耻辱与那双臂膀带来的不合时宜的贪恋。
镜中的人脸色苍白,唯有眼底沉淀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冷冽。
逃过一次,沈司铭绝不会罢手,林何秋睁开双眼,流出一缕冷冽。
妹妹的命脉还捏在对方手里,表面的顺从是唯一的盾牌,被动等待只有死路一条。
他必须行动起来,也许那“完美的数据”便是他带着妹妹挣脱牢笼的唯一筹码。
但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回去!
下午,林何秋准时出现在实验室门口。他换上干净的衬衫,神情恢复了一贯的淡漠,仿佛昨夜那个狼狈逃亡的人从未存在。
沈司铭看到他,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一抹微笑。
他绝口不提昨晚,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天气:“来了?正好,这批细胞传代的数据需要尽快分析。”
“好。”林何秋垂眸避开他的视线,走向自己的实验台。
实验室里,林何秋正试图从繁杂的数据中寻找异常,一股熟悉的气息骤然逼近。
他尚未回头,手腕便被一只带着新伤的大手死死攥住,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他吃痛地抬眸,撞进李盛励那双眼睛里。
“林何秋,”李盛励的声音压得很低,“我他妈还以为,你至少有点骨气。”
“怎么?沈教授这里的‘前程’,就让你这么舍不得?连脸面和底线都可以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地回来摇尾乞怜?”
林何秋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却决绝
“我的事,不用你管。”
李盛励看着他,尝到了一种万念俱灰的苍凉。
“行。”他往后退了一步,“林何秋,你真行。”
他决绝地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李盛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实验室,又是怎么浑浑噩噩地熬过那一天的。
脑海里反复播放着林何秋那句冰冷的“我的事,不用你管”,以及他苍白却决绝的脸。
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
夜晚,他独自一人闯进常去的那家酒吧最深的卡座。
霓虹灯的光怪陆离投射在他脸上,却照不进他空洞的眼底。
一杯接一杯的烈酒被灌入喉中,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部,却丝毫无法麻痹那颗疼痛到痉挛的心脏。
“白眼狼……呵呵……真他妈是个白眼狼……”他趴在桌上,眼神迷离,手指无意识地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反复划拉着什么,仔细看,那是一个模糊的“林”字。
他猛地用手掌抹去,却又在下一秒颓然地瘫软下去。
“励哥!你怎么喝成这样?”黄淼的大嗓门打破了卡座的沉寂,他和胡迪、曹健收到酒保朋友的消息匆匆赶来。
看到李盛励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三人心里都明镜似的。
黄淼一把夺过李盛励手里的酒杯,气得直跺脚:“是不是又因为那个林何秋?我早就说他不值得!你看看他现在,转头就又贴回沈司铭那儿去了!把你当什么了?”
李盛励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狠狠瞪向黄淼,声音嘶哑:“闭嘴!谁他妈准你提他!”
胡迪按住冲动的黄淼,冷静地在李盛励身边坐下,递过一杯温水:“励哥,为不值得的人糟蹋自己,没意思。你为他做的,够多了。”
曹健也闷声附和:“就是,励哥,那种人……算了吧。”
“算了?怎么算?”李盛励嗤笑一声,接过水杯却没喝,只是死死攥着,
“老子他妈就是犯贱!明知道他是这样的人,还死皮赖脸的贴上去……”
话没说完,便倒在桌上醉得不省人事,最好被兄弟三人费力地架回了公寓。
胡迪看着床上蜷缩着、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锁的李盛励,无声地叹了口气。
猛男也逃不过一个情字。
接下来的几天,李盛励强迫自己恢复正常作息,上课、训练,用高强度的活动填满所有时间,试图将那个名字、那个人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他变得比以往更加沉默,偶尔流露出的眼神是空洞洞的。
黄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找到曹健,两人一合计,决定要给林何秋一点“教训”。
“励哥不管,我们管!不能让他这么欺负励哥!”黄淼忿忿道。
胡迪试图劝阻:“你们别乱来!事情没那么简单,励哥知道了肯定会生气。”
但正在气头上的黄淼和曹健根本听不进去。
这天下午,林何秋刚从图书馆出来,抱着几本厚重的医学典籍,准备返回实验室。
他低着头,步履匆匆,只想尽快完成手头的工作,并寻找接触核心数据的机会。
连日来的精神压力和身体疲惫让他看起来更加清瘦单薄。
在一条通往实验楼的僻静小径上,黄淼和曹健堵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林大学霸吗?这么用功啊?”黄淼双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晃到林何秋面前,语气充满了挑衅。
林何秋脚步一顿,抬眸,眼神依旧是惯有的冷淡:“黄淼?有事?”
他这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更是激怒了黄淼。
曹健也上前一步,壮硕的身躯带着压迫感:“我们找你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点B数啊?”
林何秋抿紧嘴唇,抱紧了怀里的书,不欲与他们纠缠,侧身想从旁边走过去。
“想走?”黄淼猛地伸手推了他一把。
林何秋猝不及防,踉跄着后退几步,怀里的书散落一地。
他稳住身形,看向黄淼和曹健的眼神终于带上了几分寒意:“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黄淼逼近,手指几乎要戳到林何秋鼻子上,
“警告你!离我们励哥远一点!别他妈一边吊着励哥,一边又跟沈司铭不清不楚!你把他当什么了?备胎啊?”
林何秋的脸色白了白,那句“不清不楚”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但他依旧挺直脊背,声音冰冷:“我和谁来往,与你们无关,与李盛励也无关。”
“无关?”曹健怒道,“励哥为了你变成什么样了你看不见?你他妈还有没有良心?”
“良心?”林何秋忽然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苦涩和自嘲,快得让人捕捉不到,“我的良心,早就喂了狗了。”
这话在黄淼听来,无疑是承认了他的“卑劣”。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他想也没想,扬手就朝着林何秋那张清冷的脸狠狠扇了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小径上格外刺耳。
林何秋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
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耳中嗡嗡作响,嘴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他慢慢转回头,黑沉沉的眼睛里像是骤然凝结了一层冰霜,直直地看向黄淼,那眼神竟让黄淼心里莫名一寒。
“你他妈还敢瞪我?”黄淼色厉内荏地吼道。
就在曹健也准备上前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胡迪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刚才远远看到情况不对就赶紧追了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他一把拉开还想动手的黄淼,挡在林何秋面前,眉头紧锁:“你们疯了?!在学校里动手打人?”
“狐狸你让开!我今天非要给他点颜色看看!”黄淼不依不饶。
胡迪死死拦住他,转头看向林何秋。
林何秋半张脸红肿着,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沉默地弯腰,一本一本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拍掉灰尘,动作缓慢而固执,那单薄的背影在夕阳下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寂和倔强。
胡迪心里五味杂陈,他看得出林何秋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也更不像黄淼他们想的那样不堪。
他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李盛励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李盛励不耐烦且冰冷的声音:“什么事?”
“励哥,”胡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黄淼和但丁……他们把林何秋堵在去实验楼的小路上找麻烦。你……要不要过来一下?”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只能听到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几秒后,李盛励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他活该!我不是说了他的事与我无关吗?别来烦我!”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胡迪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愣住了。
林何秋在听到胡迪打电话时,捡书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在听到李盛励那句清晰的“他活该”时,他挺直的脊背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随即更低地弯下腰,将最后一本书捡起,抱在怀里,转身就想离开。
仿佛这一切的羞辱和伤害,都与他无关。
“哎!你别走!”黄淼还想阻拦。
胡迪看着林何秋离去的背影,以及他脸上那刺目的红痕,咬了咬牙,再次拨通了李盛励的电话,这次他直接按了免提。
“胡迪你他妈有完没完!”李盛励的怒吼声从听筒里炸开。
胡迪不等他再骂,快速说道:“励哥!林何秋嘴角流血了,脸也肿了!黄淼他们还想动手!你真的不管了吗?”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死寂。
只能听到李盛励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就在胡迪以为他真的要彻底不管时……
“操!……位置!”李盛励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两个字,随即电话被猛地挂断。
胡迪松了口气。
林何秋离去的脚步,在听到那句“位置”时,彻底停了下来。
他背对着众人,无人能看到他此刻的表情,只有那抱着书本的、用力到指节发白的手。
不到三分钟,一阵熟悉的、暴躁的摩托车引擎声由远及近,一个急刹停在小径入口。
李盛励长腿一跨从车上下来,他甚至没戴头盔,粉色的短发在风中有些凌乱。
他脸色阴沉,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目光先是扫过梗着脖子的黄淼和曹健,最后,落在了林何秋的背影,以及他侧脸上那清晰无比的巴掌印上。
回头两拳重重第打在黄淼和曹健的脸上,对着两人怒吼:
“你们他妈的是不是脑子进水啊?敢动老子的人?兄弟不想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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