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墓碑是个体力活。
两人干了一个小时,许镇白直接把外套都脱了,而宋会要的西装扣子蹦了两颗。
明明已经是深秋,许镇白出了一身汗,热得感觉回到了夏天。
宋会要鼓气的说:“大弟,加油,咱俩连一半的活儿都没干到的。”
许镇白放下抹布,手擦着脸上滴下来的汗,说:“好累啊,出了这么多汗,我都想把裤子脱了。”
宋会要一听这话,赶紧说:“诶可千万别,咱诚心陵园素质是第一要求好吧。”
许镇白叹了口气:“……”
怎么会有人第一天上班就想辞职呢。
他打开手机看着微信余额,要不是刚收了1000的预支工资,他还真想扔下抹布立马跑路了。
他往后望着,后面的一大片墓碑都是没擦过的。
这活儿不知道要干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累得不行,胳膊酸死了。
他只好偷偷的摸鱼,擦的时候只用三分的力,反正擦出来的效果都差不多。
又没有谁来查看擦的效果。
偷偷摸鱼也不算过分,哪个正经人上班不摸鱼啊。
许镇白看了会儿手机,随便擦干净了一个墓碑,然后站起来往旁边的墓碑走去。
蹲了好久,突然站起来还有些头晕。
下一个墓碑他随便擦了两下,他就听到耳边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哥哥,我的房子你还没擦干净呢。”
许镇白顺着声音,看见上一个擦的墓碑前冒出来半个圆圆的头。
他才看了一眼,那个头又躲回去了。
然后过了两秒,那个头又冒出来了,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似乎不敢直接看许镇白。
好可爱啊。
许镇白突然想到宋会要说的,这些无名碑里面,都是些没有家人烧纸钱的孤魂野鬼。
于是他带着同情心,又回到上一个墓碑前,仔细的擦拭着,哄着的语气说:“好好好,哥哥帮你把房子擦干净。”
男孩把身体显了出来,轻声的说:“谢谢哥哥。”
许镇白立马提醒着:“你别显形出来,我师兄说了,除了登记处招人的时候,其他时候你们都不可以显形的,小心降功德。”
男孩似乎有些恐惧,立马隐了身形。
然而在许镇白的右边,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这破陵园的规矩,谁爱守谁守。”
许镇白看到他刚擦拭的墓碑前,出现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脸上还带着一道疤。
“你显形了?”
刀疤男理直气壮的说:“对啊,我这房子你刚才都没擦干净的,怎么又回去给那个臭小子擦房子去了。”
许镇白干脆的把抹布扔了过去:“既然你显形了,那你的房子你就自己擦吧。”
开玩笑,他给一个飘当什么牛马。
刀疤男:“……”
许镇白是真的累了,不仅胳膊疼,而且腰酸肩膀痛。
宋会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说:“哎哟喂,腿给我蹲麻了。”
许镇白:“受不了师兄,我要休息一会儿。”
宋会要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墓碑,勉强让自己站起来,说:“不干了不干了,这活儿不是人干的,咱俩去登记处好好休息,明天有空再擦。”
许镇白一听这话,快要激动得落泪,他本来只想休息十分钟来着,没想到还能直接把活都拖到明天干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扶住宋会要,说:“师兄,来,抹布给我,我扶着你回登记处。”
许镇白腿也酸痛,两人走路都放慢了步伐。
只留下刀疤男看着脚边的抹布,一脸问号。
两人互相扶着走回登记处。
陵园很大,很多地方还未了解。
许镇白放宽视野的到处遥望,他被远处的一个祭坛吸引了注意力。
他收回了扶着宋会要的手,问:“师兄,那个祭坛是干什么的?”
宋会要半边支撑的力都在许镇白身上,许镇白突然抽手,这一下他差点没站稳,说:“大弟,你要在这样,过两天别说坛子,我人你都见不到了。”
许镇白又赶紧伸手扶着宋会要。
宋会要这才解释着:“那个祭坛一年用一次,中元节的时候,只有在祭坛里烧纸钱,我们园里这些飘才可以享受些香火,算是积攒功德的一种方式了。”
许镇白点头表示理解,他的世界观仿佛每一秒都在重建。
宋会要继续说着:“还有,其实每个市都有嘎后登记处,像我们诚心陵园,就只管楠市的阿飘们,其他市的不关我们的事。”
还真划分区域来啊。
许镇白突然想到了什么,问:“对了师兄,今早我看职务表上,有一个师姐,和另一个人事专员,他们今天没来上班吗?”
难不成,诚心陵园还是轮休制?
旁边有个长椅,宋会要坐到椅子上,说:“不行,我这腿,得先休息会儿。”
他揉了揉腿,继续说:“你师姐出差呢,下个月就回来了,至于另一个人事专员,正是因为他跳槽到了首都的嘎后登记处,我们这才招你进来的。”
许镇白也跟着坐下来,又问:“那呈爷,也没上班?”
宋会要:“等你坐到呈爷那个位置,就知道上不上班已经不重要了,因为退休金已经有保障了。”
许镇白“啧”了一声,说:“那我离退休还有好几十年呢。”
宋会要:“怎么?第一天上班就想着退休了?你小子真不错,和我一样的想法。”
许镇白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十二点了。
到了吃饭时间。
他想着下午要干嘛,问:“师兄,那我现在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应聘人对吗?不是,应聘飘对吗?”
长椅后面就是树坛,宋会要摸了一把树坛里面的泥巴,说:“哪里会有那么多岗位,昨天园里招个保安都排了两百多人,咱日常的工作就是在园里维持一下稳定,偶尔嘛,才招个保安或者其他职位之类的。”
许镇白:“擦墓碑也算维持稳定的日常吗?”
那岂不是要天天擦墓碑?!!!
宋会要:“那倒不算,只是偶尔擦一次。”
许镇白这才放下心来。
幸好,不然给8000工资他也不想在这儿干了。
宋会要把手上的搓成球的泥巴扔在地上,然后拍了拍手,说:“走吧,现在时间差不多了,咱俩先去登记处拿资料,再去食堂吃饭,晚上园里还有活动。”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又站起来,往登记处走。
宋会要手上泥巴没弄干净,又不想在自己的西装上擦手,于是盯着许镇白的外套准备擦手,说:“大弟,你外套挺好看的。”
许镇白直接识破了宋会要的意图,躲过了宋会要的动作,强硬的说:“不行,你回去自己洗手,你要是弄我衣服上,那我外套和你的西装就只能是同归于尽了。”
宋会要“啧”了一声,说:“大弟,你这人还挺小气。”
***
吃完午饭,许镇白趴在登记处桌子上午休。
没想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他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眼前有些昏暗,没成想一看手机,居然都下午六点十分了。
我去!
这一觉醒来都过了八小时工作时间了!
他一转头,就看见宋会要躺在沙发上悠哉悠哉的玩手机。
他试探性的问:“师兄,我睡这么久,你都没叫我?”
宋会要头都没抬一下:“叫你干什么,反正下午又没什么活儿。”
许镇白愣了一下,是啊!没有工作他就可以安心睡!
这登记处他果然来对了,要是每天下午都没工作就好了。
许镇白期待的问:“那我现在,可以下班了?”
宋会要:“你想得美,都跟你说过了,晚上园里有活动。”
许镇白:“……”
合着下午没工作,工作都堆到晚上来了是吧!
“有什么活动?”他问。
宋会要从沙发上,站起来说:“先吃饭,吃完饭带去你。”
许镇白:“哦。”
他才吃完饭就睡午觉,现在睡醒了又要吃饭了。
感觉一天过得也太快了。
***
许镇白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活动,就是带着一群阿飘跳广场舞。
他双手环抱着偌大的音箱,到了陵园中央的广场。
广场内,很多飘都显了形,与之前招聘保安不同的是,这次大家不再是竞争对手,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感。
宋会要兴高采烈的说:“来来来,先放一首荷塘月色,这歌听着得劲。”
许镇白打开音箱的开关,“套马杆”的音乐直接响了起来。
宋会要当即拍手:“这首也不错!先放这首!”
音乐一响,广场里的氛围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很多阿飘已经开始欢快的扭动着身子跳舞。
宋会要站在台上,大声的喊道:“还有谁不会跳的,跟着我跳就行了!”
说完,他开始激情的舞着动作。
台上的宋会要西装革履的跳着广场舞,台下的许镇白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甚至有种拿高脚杯喝酸菜汤的感觉。
而周周,穿着保安制服管控着整个局势不至于失态。
小小的身子,却有不容忽悠的气场。
许镇白没有跳过广场舞,他坐在长椅上,试图和周周聊天缓解尴尬的气氛:“周周,你一个月工资多少啊?”
周周数着手指头,说:“一天32把香,十天320把香,一个月……”
她有点计算不过来了。
许镇白帮忙算着:“那也不错啊,一个月有……”
他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一个月有960把香,那攒功德还是很快的。”
周周点头,两条辫子一甩一甩的十分可爱。
“对,我攒功德的速度很快哦。”
人群中似乎有吵嚷的动静传来。
许镇白看过去,正是中午在墓碑前遇见的那个刀疤男大声的吼着:“你踩着我脚了!没长眼啊!”
而另一个男飘也不甘示弱:“是你占了我的位置!你是跳舞还是劈叉啊!越线了知不知道啊!”
两飘继续吼着,渐渐地,他们的身形都变成了半透明的,隐约透出黑气,凶神恶煞的模样。
周周作为陵园保安,“蹭”的一下,迅速飘了过去。
就在许镇白以为周周会调解两飘之间的矛盾时,周周一个大嘴咧开,直接吞了两飘各自的半张脸。
看得许镇白一愣一愣的。
两飘各自被吞了半张脸,还没来得及求饶,周周两手使劲一推,把他们的脸又挤压成了一张脸。
一张被强行挤在一起的脸,鼻子嘴巴眼睛各是各的,又紧凑的合在一起。
两飘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疯狂大叫,其中一只飘在惊吓过度中还把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对不起对不起保安大人。”
“对对对,是我俩的错,求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
周周仍旧没说话,只是给了他俩一个冷酷的眼神。
在听了好一会儿的求饶之中,她才终于吐出了两张半脸。
两飘的身体终于分开来,脸也恢复了完整。
这一出动静闹得好大,周围跳舞的飘却是没受到什么影响,继续沉浸在音乐之中跟着台上的宋会要跳着广场舞。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用铜钱,其他的刑罚都不够格看热闹的。
许镇白简直看呆了,他再一次刷新了对周周的印象。
明明前一分钟,他还觉得周周数着手指头算工资的模样非常可爱!
真的是强悍的保安大人啊!
果然,这登记处没有一个正常人,包括他。
晋江什么口口文学啊……害得我还要改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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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广场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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