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们这么关心她的职业发展,这让沈棠酥受宠若惊。
但仔细一想,也不奇怪。大概是因为她具备优秀员工的潜质,老板们想增加她的员工黏性。就类似公司会送员工去进修学习,他们想提高员工技能然后更好地为其所用。
在看清老板们的动机后,沈棠酥把两边都婉拒了。
因为这两份工作她都没打算长做。接受进修不久就离职,怎么看都不厚道,她不是这种人。
相比老板们的高瞻远瞩,沈棠酥实在算得上稀里糊涂,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很少思考未来。
但这也不能怪她,未来虚无缥缈,她是真的看不到一点。
面试时最怕HR问职业规划,因为她根本就没有。
不对,现在的她进步了,也算有半个职业规划了。
私厨的合同规定必须做满一年,她的规划就是——一年之后再说。
*
九月底,杭城终于褪去炎热,迎来凉秋。
沈棠酥在小区门口买了个鸡蛋饼,边吃边往公交站台走去。
明天十一,温执谦毫不意外地给大家放了七天假,带薪的。
沈棠酥惶恐地去问陈曜的假期安排,得到“当然待在家里,傻子才跑出去人挤人”的回答后才放下心来。
七天的工资保住了。
深吸一口气,桂花香气充满鼻腔,真是美好的一天。
吃完鸡蛋饼的同时公交车正好进站,沈棠酥正在感叹今天运气不错,口袋的手机响了。
上面的名字让她眉头一皱。
“棠酥,”嘶哑的哭腔从听筒里传来,“外婆走了。”
动车票早已售罄,还好有长途汽车可供选择。
多次辗转换乘、奔波将近十三个小时后,沈棠酥终于在晚上九点到达老家。
城洲隶属江城,一个低调到名字都少有人听过的小县城,为避免浪费口舌沈棠酥在外都说自己是江城人。
自从出去上大学,她鲜少回来,上一次还是大二寒假。
走出汽车站,虽然四周光线昏暗,但依稀还是看得出小城近几年没什么变化。
路边炒饭摊的香气弥漫在夜风中,勾得沈棠酥不自觉地循着香味走过去。
她太饿了,除了早饭,这一天还没吃过其他东西。
刚在摊前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嗓音——
“姐。”
转过头,一个清瘦的少年正推着电动车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沈棠酥立马撇下炒饭,快步走向他。
小翊个子窜得真快,犹记得上次见他只高出自己半个头,现在看他都需要抬头仰望了。
沈棠酥跨上后座,小翊拧动电动车油门,两人一路无话。
与杭城一样,桂花在城洲也是秋季顶流,熟悉的香气扑鼻而来,熟悉的街景在视线里一点点后退。
十分钟不到,电动车停了下来。
小翊直接带她来到了外婆家。
跟着小翊走进屋内,发现灵堂基本已经布置好了,妈妈被一群街坊围在中间,不知在说些什么。
一见到沈棠酥,她原本勉强被控制住的情绪再次爆发,哭着跑过来紧紧抱住沈棠酥。
小翊走过来,也被她一把拉过,三人抱头哭了好久。
沈棠酥是他们中哭得最轻的。
因为她对外婆没有很浓的感情,早上得知消息也只是震惊大过悲伤。
外婆是她出生后第一个让她感受到“重男轻女”的人。
小小的沈棠酥不懂得大人的偏见,只直觉这人不太喜欢自己,在察觉与弟弟天差地别的待遇后,她一直在反抗,用撒泼打滚替自己争取利益。这么一来,外婆更加不喜她,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女娃凶得很,以后肯定不好嫁人。”
除了这句话,她还常因外公偏爱自己而冷嘲热讽:“一个外孙女,有必要宝贝成这样?”
这两句话,构成了外婆在她心中的绝大部分印象。
哪怕后来外公去世,外婆性情不再刚硬,对待她也等同平常祖孙,但除了必要节日,她几乎从不主动去外婆家。
可此时,当沈棠酥走到棺材旁,看到那张虽然化过妆但依旧看得出被病痛折磨得不轻的脸,弟弟出生前某些与外婆的温情记忆又涌上心头。
也许,她还是应该早点回来看看的。
“大家过来吃夜宵了!”
沈棠酥身体一僵,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说话的人。
那人也看到了她,同样一愣,很快又恢复,将夜宵放桌上继续招呼:“各位街坊辛苦了,要不是你们的帮忙,我们家这事就不可能这么快办妥。”
街坊们纷纷客套:
“哪里哪里,都是邻居,互相帮忙应该的。”
“对啊,远亲不如近邻嘛。”
“上次咱家有事,你们也帮忙了呢。”
沈棠酥帮大家拿凳子拆夜宵,安排妥当后径直走到小翊面前,问:“今天谁守夜?”
小翊答:“妈前半夜,我后半夜,姐你刚回来,今天先休息吧。”
家里习俗守夜要三天,他们家人少,没必要逞强把身体累垮。
沈棠酥点头:“嗯,那我明天后半夜,先回去了。”
“这边吃完夜宵差不多,”
小翊站起身:“我也要回去,正好骑车送你。”
姐弟俩往门外走时,大家都吃得热火朝天,没人注意到,除了买夜宵的那个男人。
他表面仍在和别人热情聊天,余光却一直紧随他们。
一走到屋外,沈棠酥就问:“他怎么来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外婆估计是为了弥补没有儿子的缺憾,一直待他堪比亲生儿子,所以他来送外婆也无可厚非。只是那做派,让人很不爽,就好像他是直系亲属一样,明明已经离婚一年多了。
小翊知道她问的谁,表情也很无奈:“早上妈刚接到医院电话,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
答案不出所料,沈棠酥没再说什么。
到家楼下,小翊停好车插上电,忽然又从口袋里掏出两个装好的包子,递了过来。
沈棠酥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刚刚的夜宵,立马变脸:“我不吃他买的东西。”
小翊也没坚持,将包子揣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家里没吃的东西,连方便面都没有了。”
沈棠酥刚还想随便泡个面来着,这下直接泡汤,但她脸上没显:“没事,我不饿。”
小翊之前看到她站在炒饭摊前了,知道不饿肯定是假话,又拔掉电源坐上车:“要不我骑车带你去找夜宵吃吧?”
沈棠酥笑着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不用了,我早饿过了,现在累得只想睡觉。”
小翊只得妥协:“那好吧。”
虽然一直有通电话,但姐弟俩毕竟也快三年没见面了,难免有些生疏感。
经由这一番,气氛才有所缓解,两人边聊天边爬楼,很快来到6楼。
走进阔别多年的家,沈棠酥停在客厅打量四周。
上一次见还是被人打砸并洗劫一空的样子,当年被强行搬走的电器留下的空位至今大多还空着,除了冰箱补上了位。
“姐,床单被套我都换过了,你早点休息吧。”小翊替她打开房门。
与小翊互道晚安后,她走进房间。
里面也同外面差不多,空空荡荡的,颇有些家徒四壁感。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与她现在租的房子还挺像。
洗漱完毕,沈棠酥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倒不是因为饿,也不是认床。
是烦,说不清道不明的烦。
她翻身坐起,趴到窗户边,准备看夜景催眠。
这是她这些年用来应对失眠的好方法,但在这却行不通,因为外面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夜景可言,她只得重新躺回床上。
不知道陈曜那家伙现在在干嘛。
他今天是出去吃的饭,还是叫了新的私厨?
接下来七天他都呆在杭城,每天会怎么安排,打游戏?
啊!
她这是怎么了,一份工作而已,有必要请假还在担忧老板吗?
这也太有责任心了吧。
沈棠酥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赶紧睡,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第二天,沈棠酥早早起床,来外婆家换小翊。
一进屋便看见“一家三口”正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姐,快来吃饭。”小翊放下筷子冲她招呼一声,想想不对,很快又补了一句,“都是我买的。”
妈妈端起碗对沈棠酥说:“有你最喜欢的小馄饨。”
爸爸倒没说话,一直低头喝粥,好像不太敢看她。
“我吃过了。”沈棠酥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她来到早市,买了一份大碗小馄饨配一根油条,吃得饱到撑。
再次回到外婆家,里面只剩下妈妈一人。
她正在整理餐桌,似乎一扫昨日的悲伤,脸上甚至浮现些许笑意:“他们爷俩儿昨晚守的后半夜,今天白天换我们娘俩儿来吧。”
“爷俩儿?”沈棠酥冷笑一声,现在又成相亲相爱的四口之家了?
妈妈不满她的态度,板起脸强调:“不管怎样,父子关系是改变不了的。”
沈棠酥没再说话,拿起水壶,把烧好的水灌进水瓶里。
虽是自己女儿,但沈妈妈却一直挺怵沈棠酥的。
一来是她打小就脾气就很刚,爱憎分明的那种,都是被她那外公宠的。二来是她现在开始赚钱,讲话底气更足。
不想把气氛搞僵,沈妈妈跑到她身边,软下语气:“棠酥,我知道你不想看见他,但这两天为家里的事他一直忙前忙后,功劳苦劳都不少的。”
“如果他只是来帮个忙,我当然没意见,但你确定真的只是这样吗?”沈棠酥锐利的目光扫向她。
被人说中心事后沈妈妈的脸有些红,但还是辩解:“经历这一遭,我才体会到家里没个男人是不行的,而且他最近酒不怎么喝了,赌更是不去了,说是要好好生活,都在积极找工作呢......”
沈棠酥猛地放下水壶,巨大的响声吓得她终于住了嘴。
“他那屁话说了能有千万次了吧,你能清醒一点吗?”说到这里,沈棠酥抬手指向门外的棺材,因为太过激动手指都在微微发颤,“当年外婆拿出自己一半的养老钱买你的自由,让你跟这赌鬼离了婚,你都忘记吗!?你对得起尸骨未寒的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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