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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镇妖

萧沐渡恹恹的翻着名册,问身边站得端端正正的太监:“除去上午杀了的那几十个,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永德应声,给他添了一杯新茶,等着萧沐渡的吩咐。

萧沐渡思忖片刻,眉头紧紧攥在一起,一把甩开名册,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冷冷道:“朕被迫纳了两次妃,每次都是几十人,这些老东西把自己的女儿强塞给朕还不够,还四面八方的搜罗美人往朕床上送。说什么国不可无后,朕今年方才二十有三,又不是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废物!”

他眼神黯淡下来,一把捏碎了茶盏,滚烫的茶水浸红了他的皮肤,永德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叫着陛下息怒。盯着自己肿痛涌血的掌心,萧沐渡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接着说:“朕登基三年有余,他们还想把朕掌控在手心,总揽大权。朕不愿碰他们的女儿和美人,她们无法诞下子嗣,这些老东西就演都不演了,想方设法让朕死。上次是意外中箭,上上次是意外坠崖,这次又是意外中毒,呵呵…”

“只不过,朕不想再给他们机会了,三番两次朕也厌了,时机已到,是该送他们下黄泉了。”

永德从始至终都只是把头埋在手背上,此刻听完萧沐渡的话,背后已是冷汗涔涔。

就在沉默时,有侍卫从外跑来报信:“陛下,桃源镇镇长加急送来求救情报,说是当地有妖物作乱,有很多人已死于妖物之手,恳请陛下派人除去妖物!”

萧沐渡用手按压太阳穴,闻言来了兴趣:“是吗…世上当真有妖物?这镇长莫不是话本子偷看多了,出现幻觉糊涂了。”

侍卫面露尴尬之色,讪讪道:“小的不知…但信上所言确实十万火急不似有假…”

萧沐渡闭目不语。就在侍卫以为他心情不佳想要暂避锋芒,准备告退去寻国师时,萧沐渡开口了:“不必劳烦国师,传朕口谕,朕率领一百精兵,亲自去看看。若是这妖物一说是假,桃源镇镇长提头赔罪。”

侍卫愣了一下,领命离去。瞧萧沐渡情绪慢慢稳定下来,永德捡起地上的名册,硬着头皮问萧沐渡:“陛下,那这剩下的人…”

“既然没有干涉谋害朕,就都割了舌头,剁了右手两指,打发点钱送出宫去爱干什么干什么,不用再向朕禀报了。”萧沐渡烦躁的挥挥手,安排马车起身回寝殿去了。

一日后,萧沐渡整装待发,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桃源镇去了。穿过市井街道时,沿街百姓听说了昨日宫里的事,都不敢将窗户打开,安分的待在家里,生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一个不高兴拿他们撒气。

萧沐渡倒是漠然的眼也不眨一下,策马前进。桃源镇临近京城,快马加鞭半日便抵达信中提到的地方。那镇长所言果真不假,整个小镇没有一丝活气,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没有一个人敢随意走动,甚至连花树上的花都开得零零散散,一些花苞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莫名其妙枯萎了。

镇长或许是听到声响,小心翼翼的掀开窗帘一条缝,小眼睛滴溜溜转了两下,看到是萧沐渡,眼睛瞬间放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跑出来,扑通一声跪下:“陛下!!多谢陛下前来救我全镇性命啊!镇中不太平,无法大肆迎接陛下,望陛下恕罪…”

萧沐渡垂眸淡淡看了一眼这腿抖成筛子的年老镇长,挥来两个士兵将他左右扶起来。事态紧急不欲废话,他也懒得和镇长寒暄,问:“ 不是说有妖物吗? ”话语间,永德很懂眼色的从马车后面命人搬来太师椅,现场吩咐人烧茶端水。

镇长讪讪的看着他,抹了抹额头并不存在的汗,磕磕巴巴道:“陛下,小人自是不敢欺君…那妖物许是怕光,只会在夜晚出现,抓到人就会将其生吞活剥,十分凶残。小人,小人那天晚上只远远看了一眼,那妖物衣袖翻飞,沾满血的指甲有三寸长,披头散发的…”镇长不禁打了个寒颤“而且,而且它身后好像有一条…尾巴…”

萧沐渡翘着腿,一边吹气一边嘬茶,闻言面不改色的点了点头,把茶盏递给永德起身,说:“朕知道了。”

镇长看他一脸悠然的样子,还当他就要去抓那妖物,忙不迭脸上笑开了花:“那陛下这是,有高谋准备行动了?”

谁知萧沐渡却看傻子似的睨他一眼,烦躁道:“谁跟你说朕要行动了?从朕来就没个觉悟的,现在还不赶紧去收拾一间干净的房间来,天色还早,朕要休息了。”

镇长的笑容僵化直至消失不见:“……? ”

萧沐渡舒舒服服的躺了两个时辰,夕阳残色渐渐落下地平线,他转了转眼珠后睁眼,坐起身抬头望向窗外。此时整个镇子没有一家燃灯,万籁俱寂。直到月光洒落窗棂,他慢条斯理的伸了个懒腰,独自一人出了门。

整个镇子已经被藏在各个角落的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只消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出来手刃妖物。每个人的目光都黏在萧沐渡身上,萧沐渡觉得不太舒服,三两步拐进偏僻小巷,不到片刻就把跟着他的几个士兵甩掉了。他隔着一堵墙,听那头的士兵摸着头脑急得团团转,轻笑一声负手离去。

他天生便有夜视能力,本来一双碧色眼瞳,他的母妃为了保住他的性命,求国师作法,将他的眼瞳化成了墨色。但颜色的改变并没有让他失去夜视的能力。

加上十几年的刻苦修炼,他虽然是凡人之身,一身轻功如燕,内力更是浑厚,可一掌震断三人合抱的巨树。或许是从小生活习惯所致,又可能是天性如此,他不喜喧闹,凡事都不会假借人手,什么事都独自完成。所以那一百人只是做给人看的,让那些老狐狸以为自己不成威胁,实际只需他一人足矣,人多反而会拖累他。

走了一会儿后,萧沐渡翻身站到房檐上,解下腰间的锦囊,从里面拿出一枚系着红色流苏的镂花银铃,有规律的摇了三下——无形中三波音律波浪成圈扩散开去,四面八方断断续续响起扭曲的怪声,这些是留在阳间吸气成妖怨魂的哀嚎,萧沐渡迟疑片刻,正要再摇——

“你,在摇什么?”他的身后不知何时伸出一只触感冷得不似活人的手,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萧沐渡心下一惊,不禁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内力深厚,一切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而此“人”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不消说,内力必定在他之上。他屏息凝神,余光瞥到那“人”三寸长的尖爪,心下了然,正蓄力准备全力一击,聚到半空的巴掌骤然停手,内力像烟一般散了个干净。

那妖物毫无预兆的从后抱住了他。

先前镇长将这妖物描述的恐怖如斯,活像吃人的九尺夜叉,但萧沐渡不用转头看,就知道那小老头夸大其词了。身后怀抱依旧没有半分温度,萧沐渡估摸着这妖物应当是比自己矮半个头,毛茸茸的脑袋堪堪抵在自己肩头乱蹭。

被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的东西拱来拱去,轻微洁癖的萧沐渡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也顾不得自己是不是对手,反手给了一巴掌,将那妖物从自己身上拍出一丈远。而妖物飞出的瞬间,劈手夺过他手中银铃,展袖稳住身形。

萧沐渡早已设想过各种妖物暴走发狂的情景,连下一步的走位招式都想好了,攥紧空无一物的掌心,抬眼看那妖物,却是一愣。

这妖物却不是和那寻常妖物般生得奇形怪状不堪入目,反而一双狐狸眼美得醉人心弦,唇红齿白,只怕举国上下无人可及。此刻他迷茫的睁大着眼,头顶的白色狐狸耳和身后的尾巴都恹恹的耷拉下来,点点泪光欲坠未坠,瞧起来可怜动人。妖物垂眸看着手中银铃,抬头对着萧沐渡胡言乱语般重复喃喃:“你为什么要用这个呀…难道你知道我是妖就不喜欢我了吗…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上前两步,步步紧逼,伸出手想要去触碰萧沐渡,却被萧沐渡不经意后退半步的动作刺到。上一秒还是个楚楚可怜的美人,下一秒就猝不及防炸了毛,变成一个行为癫狂的疯子。萧沐渡与他过招,只一心一意抢银铃,妖物看出了他的目的,趁他不备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疯笑着询问:“你说啊,你回答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妖首,就要死在你这镇妖铃下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还是说你爱上了别人?是谁…告诉我是谁?!”

萧沐渡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从小到大招惹过什么不得了的露水情缘。他的呼吸随着收紧的手指逐渐急促,脸涨得发紫,眼前场景混乱扭曲起来,只有那妖物另一只手中摇着的银铃清晰可见。他拼尽全力,挣扎间一巴掌打掉了妖物手中的银铃,雕刻着花与月的银铃坠地,竟碎成了萤火般的光点,围绕着两人飞旋。

同一时刻,国师府内九层高的长明灯熠熠生辉,帷幕无风自起,在玉阶层层垒起的情丝阵中心,左箴一身红装静静跪坐在琉璃台上。空中红线交错缠绕,左箴手腕上的一串七彩水晶珠噼啪一声断了线,在寂静的殿里砸出刺耳声响。

左箴缓缓睁眼,如雪洁白的眼瞳看着那满地珠子,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展开一个笑。

“世间因果,终是情之一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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