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每月的集市显然是有高低峰的，大多数时间新月是人流量最高的时期，满月里收集到的材料经过处理和运输大抵在这个时候集中送到集市，许多普通商贩也会凑这个热闹，形成每月一次的”新月潮”，介时各色商品琳琅满目，天南海北无奇不有。
莱扎尔显然是被不久前的新月潮刺激到了，回来就表示自己要考取银月商会的中级酿造师证明。她还买了几头羊养在院子里，选了羊奶酒作为研究课题，要么是在地窖记录情况，要么就是泡在集市里尝试不同的佐料，因此店里时常只有康斯坦斯一人忙碌着，她也许诺惠欧尽快再招一个同事给康斯坦斯减负。
第三次打碎酒杯的时候，康斯坦斯不由得为莱扎尔不在感到庆幸，又用法术把盘子复原。
“你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吗。”
这讨人厌的家伙又来了。
康斯坦斯很意外能在酒馆这样的场合见到提香，为了避免引起冲突只好捏着鼻子装不熟，哪里想到摔碎杯具被他撞见了。
但提香的判断总是一针见血。
能力越强，对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就越敏锐，康斯坦斯感觉得到肌肉的乏力，可下意识的拒绝思考其中的关窍。
他孤身一人，装备补给没有经济支撑，也不敢贸然联系任何一个同僚，更何况去找法师，他怀疑对方可能在打照面的瞬间就会对他下死手。
想到这里，他微微垂下眼睛，对这样的现实几乎感到有些漠然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他选择了这样的命运，就该理所当然的接受。
“我对你感到非常好奇，因此略微查了一下你的来历。”提香说道，这样的话让康斯坦斯下意识紧张起来
“超凡脱俗的魔术技巧、深入骨髓的战斗本能、以及令都感到不解的年轻，”提香也许没注意到，他说话的眼神里，有微不可查的怜悯，它把康斯坦斯留在了原地，“康斯坦斯·温琴佐，圣枪的上一任使用者，兼任异端处刑官——以及教廷的背叛者，罪名是渎职。”
谈及他的过往，康斯坦斯的攻击性隐隐显露，提香也许在尝试激怒他，他如此告诫自己，维持着冷静的姿态回答对方的问题。
“那么你也该知道，”他抬起头，尽管冷汗已经浸湿了鬓角，他凛然的表情依旧可以窥见旧日神官的风采，“我从未失手。”
提香的表情不由得柔和了些许，这个年轻人在他看来还是个孩子，尽管某些方面幼稚的可笑，但努力表现出成熟的模样并不让人讨厌。
“是你主动拒绝了圣枪，”他注意了一下康斯坦斯的表情，“我说的对吗？”
康斯坦斯对他的话完全没有预料，小狗对伸过来的手充满戒备，以为对方要为自己打翻盘子责备自己，却没想到被摸了一把脑袋。
提香如此想着，于是也伸手摸了一把
本来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他弄得有些尴尬，康斯坦斯的气势也一下子泄了，血色重新回到他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终于显现出几分少年人的腼腆来。
“我还以为这件事很难被猜到.......”他嘟嘟囔囔，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句话有歧义，“我没有说教廷冤枉我的意思，只是........”他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准确的总结。
教廷的法术是通过信仰驱动的。教廷的叛徒还能正常使用法术这一点就足够引人怀疑了，他原本的猜测是对方蒙冤，饲养被抛弃的小狗本来已经足够吸引他，而离家出走这一点则是他今天来找对方的直接原因。
与康斯坦斯面对面，对方的态度让他极度敏锐的察觉到，有问题的可能不是教廷，而是圣枪。
提香的眼神暗了暗，这个联想极度大胆，而它的真实性足以颠覆教廷这座巨轮。想到此处，他打量着康斯坦斯的脸。
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活泼，丝毫没有死里逃生的后怕感，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地跑到这个地方，如果不是自己第一天就死得连骨头都找不到了。
“喂，你可别蹬鼻子上脸。”康斯坦斯往后仰，努力挣脱提香捏自己脸蛋的手，“我要咬你了！”刚被对方点破身份，他不太敢把气氛闹得太僵，只好这样威胁道。
提香被他甩开也没什么脾气，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宽容度实际有点超乎寻常，只觉得自己在陪小狗玩闹。
不管了，捡到了就是我的。
提香金色的瞳仁兴奋地微微收缩，竖瞳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跑出来
“光明海有特殊的法阵，魔力浓度相对更高些，”提香点点他的手臂，“去找女巫吧。”他最后选择了这样的说法。
但随即康斯坦斯眼睛乱转的表情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他不用猜都知道，小孩在纠结找不到女巫，又拉不下脸朝他开口。
他这样说是暗示自己去求他吗，可是已经受了他的情也不好意思再提出进一步的请求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给他的，如果他只是随口一提怎么办......
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康斯坦斯的想法几乎都写在脸上，只是他纠结了半天，也没有要开口的意向。
提香对他的反应不甚满意，起身的时候故意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饱满的胸脯几乎要把康斯坦斯逼得倒退两步，几乎要维持不住体面当场跳走了，这才愉快地走出酒馆。
真年轻啊。
他没注意到自己走出酒馆后仍带着笑意。
教廷和女巫之间的关系有些微妙，近年来尽管稍有好转，但也有些许摩擦，主要是因为女巫们掌握着许多魔术道具的制造，而教廷对此的审批相当严格，相对的，教廷采购补给道具时，女巫们也回以颜色。因此康斯坦斯的思路因此是去寻找德鲁伊，他们也许知道女巫们特有的联络方式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女巫先来找他了。
“您好，处刑官阁下。感谢您的到来，我们为此感受到无上荣耀，”传信的小魔女努力辨别女巫的字迹。
康斯坦斯有些好笑，“你从下一个自然段再念吧。”
信件的内容不难猜到，无非是社交辞令和一些略含阴阳怪气的警告，但女巫也表示同意他和法师的拜访，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予帮助。
显然是非常具有女巫色彩的来信。
提香看出来他的扭捏，并且又帮了他一次。
对方不知道是如何跟女巫交代自己的身份的，但很显然，提香将这些麻烦都处理得一干二净，只要他回复女巫拜访时间即可。。
给了小魔女一些小费，康斯坦斯写了一封短笺，感谢对方和提香的慷慨帮助。
他将时间订在了半月之后，在莱扎尔这干活越发兢兢业业，搞得对方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家里遇到了什么事情，有难处别不好意思找她预支工资。她堂妹优利毕业后也回来了，现在一边做游侠一边帮莱扎尔的忙，康斯坦斯也帮着她熟悉工作。
实际上康斯坦斯是觉得不好意思空着手找女巫去，提香那边也从没提过报酬，他也明白免费的从来都是最贵的，忐忑于提香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只好再努努力挣钱，如果对方要的是钱那么就再好不过。
约定的那天，康斯坦斯找莱扎尔告了假，对方听说他有个重要的约会，特地把优利的旧衣服改了尺寸送给他，带上一些采集的草药和果实当做礼物，时间一到康斯坦斯也准时出现在酒馆等他。
“祝你有个美好的夜晚。”莱扎尔促狭地笑道，“要是不愉快了我也很高兴你回来加班。”
康斯坦斯脸红红的被推出来，提香顺手就洗去了他头发上的染料，露出蜷曲，蜿蜒如液态般的头发。
像一颗害羞的小苹果。
提香又忍不住想捏捏他了。
优利的衣服想是离开家之前穿的，康斯坦斯虽年纪也不大，但教廷在吃穿用度上也不曾有过苛待，因而在某些地方便显得极为贴身。
提香看了又看，满意度不得了。
康斯坦斯则是在看到对方是就显得有些窘迫。
只是因为提香今天明显是打扮过了来的，他以为他足够低调，可康斯坦斯从小到大也并非对此全无了解。
他的老师们告诉他，要克勤克俭，他前二十年便不曾对身外之物有过多的要求。可他能铭记教导，更多是因为在教廷的宠爱下，他就是同龄人中最光彩照人的那位。现在他尝过物资短缺的苦了，加上本就年纪不大，要说完全淡泊自如，全然对此毫无动摇，那本就是违背天性的事。
提香依旧穿了件白袍子，只是和之前那件不一样的是，这件有金珠金线点缀其中，凸显丰盈的身体线条，布料依旧是柔软贴身，胸口和腰臀的曲线尤为吸引人，体现主人傲人的身材和阔绰的财富。
康斯坦斯无比感谢莱扎尔的好意，但越是感谢，越是对自己关注对方衣服的羞耻，便越觉得自己虚荣，这样的想法几乎让他钻到地里去。
康斯坦斯只好低头看地，控制自己的眼神不要关注对方衣服上的金珠，也不要往不礼貌的位置乱跑。
提香对康斯坦斯的回避也有些不解，只好气恼于自己今天衣服选的索然无味，年轻人早就不时兴这样的款式了，暗下决心，下月要再去订写衣服才好。
造价无所谓，可千万不要小孩被当做审美过时的老古板了
这样想着，他已经带着康斯坦斯走到了城外的森林深处，提香将女巫信物投入一片水塘，很快雾气便在林间迷茫，花香和绿意的混合气味让人迷醉，不知何时，水塘尽处能隐约看出一栋古堡，紫色的牵牛花和风信子点缀其中。
女巫在等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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