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昕淼的记忆里，天总是阴暗的，即使是梦中。
幼儿园时老师评价：孩子很听话，在学校有很多朋友，老师也很喜欢她。偶尔会开个小玩笑调皮一下，但无伤大雅。
小学四年级之前老师评价：学习上不用担心，人际关系……你们放心，有同学跟我说很多人愿意和她交朋友，她也很好相处。
小学四年级后老师评价：上课时偶尔会发呆，成绩依然很好，但是感觉她没以前热情，连我都发现她朋友没以前多了，你们做家长的别光注意成绩，孩子心理也要注意。
四年级前是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四年级后是家里赵叔来的。
赵叔在和班主任谈话，林昕淼就在旁边听着，一言不发。
“别告诉我妈妈。”
赵叔开着车听到林昕淼这句话叹了口气：“你妈妈还是关心你的。”
林昕淼看向窗外没说话。
“老师说你不和同学玩了，是不是最近不高兴啊？”
“没有。”
赵叔还在劝：“你妈妈要是问起来我肯定实话实说，一直这样是不行的。”
林昕淼没再看窗外，低着头闷声道：“她不会问的。”
赵叔又叹了口气，继续聊她心情会更差，便岔开话题：“小涵放学早先回家了。”
林昕淼嗯一声算是回答。
赵译看着后视镜里微微低头发呆的林昕淼又想叹气，但是忍住了。
小涵是赵译的女儿，和林昕淼同年级不同班，一起上下学，每次放学小涵会在林昕淼家一起写完作业再走，可以说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放学时小涵突然说今天不等林昕淼了要直接回家，赵译问为什么，她说：
“林昕淼最近怪怪的，找她聊天也只是淡淡回应，好无聊。”
“……”
赵译看着自己女儿气呼呼的小脸，九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恶意，只是把自己感觉说出来。
“昕淼只是最近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赵译蹲下身和小涵平视。
“为什么心情不好？”小涵问，“因为林叔叔不在了吗？”
赵译震惊，连忙捂住她的嘴，环绕一圈没看到林昕淼才松口气。
道：“这句话不要在昕淼面前说。”
看着爸爸严厉的表情她意识到问题严重，双手捂住嘴点点头。
“那我走了。”
赵译点点头，随她去了。
说起来昕淼挺可怜的，九岁的孩子就经历爸爸死亡，妈妈一直工作没管她，把小孩养成孤僻的性子。
虽然看不过去，但他只是司机，偶尔客串一下家长，终究是外人，不好插手别人家的事。
回到小区，林昕淼下车后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房子。
那栋房子两个月前就装修好一直没人住，现在大门开着，显然房子的主人已经住了下来。
她对新邻居没兴趣，直接回家了。
因为家长会结束后又单独谈话的缘故天已经彻底暗下来，打开房门，只有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奶奶在等她。
林昕淼习惯性看向书房，果然是暗着的。
“奶奶你怎么还没睡觉啊？”林昕淼笑着问。
奶奶接过书包，把她推进厨房：“你没回家我怎么睡得着，没人热饭怎么办？”
林昕淼无奈道：“奶奶，有微波炉我自己可以的。”
奶奶摆摆手：“微波炉哪有我热的好吃，快去洗手。”
拗不过她，只好作罢。
热完饭奶奶就回屋睡觉了，林昕淼坐在饭桌前沉默吃着。
爸爸去世前奶奶六十多岁身体依然硬朗，以前这个点是奶奶出门找朋友散步的时间，自从爸爸去世后奶奶身体好像突然变差了，每天不到八点就会回屋休息，白天也不会出门，一直呆在家里。
还有妈妈……
林昕淼洗完碗筷上楼写作业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大门被敲响，林昕淼就是这时被吵醒的。
“怎么了，看起来脾气这么差。”
面前的何暃与嘴角带笑，语气吊儿郎当。
林昕淼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没什么，做了个梦。”
因为刚才的梦，林昕淼下意识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
当时也是一大早被新来的邻居吵醒，不一样的是，那时何暃与身边站着何家夫妇。
林昕淼打开门，和何暃与四目相对。
何暃与就在这时嘴欠道：“你起床气是不是有点重？”
林昕淼：“……”
这件事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很气。
真后悔当年没把门狠狠甩他脸上。
林昕淼正愣神，何暃与的大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唔”一声：“好像起床气更重了。”
林昕淼：“……”
她把何暃与推到门口，又重重关上门。
当年没做的事终于做了，起床气瞬间消失。
正准备开门时听见门外的人轻笑一声。
林昕淼：“……”
笑p！
何暃与在门外敲了两下门：“只是来跟你打声招呼，顺便叫你起床。”
林昕淼打开门，神情已恢复到平常：“你等下去公司？”
“不，公司明天才去。”他说：“等下去看望你妈妈，毕竟没少受她照顾。”
林昕淼点点头：“那我去公司了。”
“啊对。”何暃与似是想起什么：“我的车都在以前的家，要借你车用用。”
林昕淼：“……”
所以这才是你大早上找我的目的。
她一字一句道：“我只有一辆。”
何暃与：“……”
“昨天那辆宝马？你什么时候变穷了？”
语气中的惊讶不像演的。
“其实昨天就想问了……”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扭捏：“你家是不是快破产了，怎么住这么小的房子？”
林昕淼无语：“我一个出来自己住的大学实习生要那么多车干嘛？”
“再说一个人住两百平的房子哪里小了？”
何暃与眼神飘向林昕淼欲言又止。
林昕淼：“……”跟你说不清。
他叹口气：“算了，我打车吧。”
“不用，这里离上班地方近，我……”
林昕淼纠结骑单车还是坐公交时见何暃与又用怜爱的眼光看自己。
“……”林昕淼妥协了：“你开我车，先把我送公司。”
何暃与莫名其妙笑了：“好。”
“下班来接你。”到公司门口，临走时何暃与说：“这次下班记得带上我送的花。”
“知道了。”
林昕淼摆摆手目送他离开。
进休息室发现张医生已经到了，并给自己泡杯茶慢慢喝着。
见林昕淼进来她放下杯子指向茶几：“昨天我看这花你没拿走，我就找个花瓶放里面了。”
张医生又品口茶：“别说，这洋桔梗挺好看的。”
“洋桔梗？”林昕淼微微一愣：“不是白玫瑰？”
张医生被她的语气逗笑了：“什么白玫瑰，你别见到朵花就说它是玫瑰。”
“……”
她只认识玫瑰。
虽然认错了。
林昕淼给自己倒杯茶掩饰尴尬。
“徐晓佳怎么样了？”
“刚到家时还很腼腆，后来好了。”张医生说：“也算是睡了个安稳觉。”
“但不能一直呆在你家，终归是要回她自己家的。”
林昕淼皱眉，思考解决办法。
虽然徐晓佳已经成年，但依然没有自己生活的能力。
不对……
“徐晓佳之前打工攒了多少钱？”林昕淼问。
张医生知道她在想什么，摇摇头道：“攒的钱都放家了，和手机放在同一个地方，早被她家长拿走了。”
林昕淼：“……”
又不能让她自己回家。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只好这样了。
来了位病患，张医生去忙了，林昕淼也开始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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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傍晚。
忙了一天，还有十五分钟下班，心理社的医生们已经讨论起晚上吃什么，一男一女两个人突然进门。
男人眼神锋利，大喊：“你们谁是徐晓佳心理医生？”
女人的脸型和眼睛像徐晓佳，旁边那个男人不用想，就是徐晓佳爸爸。
心理社里一时间没人敢说话，还是几位平时健身的男生上前：“你们是谁？”
男人瞪向说话的男生：“老子是徐晓佳她爸。”
“这b孩子一天没回家，是不是躲你们这儿了？”
“你怎么证明她在我们这！”
“废话！”男人突然提高音量：“她是因为你们才跟她妈吵架，不找你们找谁？！”
“谬论！”
都是学过心理学的，见男人没有动手的打算谁也不敢直接报警。
双方激烈争吵时，林昕淼悄悄发短信：
有人闹事帮我报警
“妈的吵死了！”他随手拿起一个花瓶：“快说，徐晓佳在哪？”
花瓶里的洋桔梗散落一地。
他拿着花瓶扫过众人：“别跟我说在学校这种鬼话。”
这下，没人敢说话。
“她在我家。”林昕淼说：“徐晓佳在我家。”
她不顾张医生的阻拦走上前。
“你个贱货！”
一直没出声的卢晓翠道：“她是我唯一的孩子，为什么把她藏起来？”
“你真的把晓佳当自己孩子吗。”林昕淼面无表情地质问：“还是把她当成你的替代品，让她经历你经历过的苦难。”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激怒这两个疯子。
“你闭嘴，你闭嘴，你闭嘴！”卢晓翠大叫着：“我教育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爱怎么管就怎么管。”
男人拿着花瓶向林昕淼砸去。
她注意到男人的动作，第一时间躲了过去。
正当所有人松口气时，却见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折叠刀，向林昕淼刺过去。
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后林昕淼的胳膊被划伤了，鲜血流个不停。
几个年轻男人想拉住他却连近身都没办法。
男人疯了似的在空中乱挥刀。
趁乱，张医生连忙把林昕淼拉到自己身边：“你干嘛激怒她？”
林昕淼简单回应：“没事我有自己打算。”
徐晓佳、何暃与以及一大帮警察就在这时进来。
何暃与一眼锁定胳膊流着血的林昕淼，又看眼当前局势，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
眉头却依然死死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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