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渐明,阳光驱走黑暗,台风彻底过境。
到底是身强体壮的少年,港生睡了一晚,身体好了七七八八,只有说话时还带点鼻音。
餐桌上,鲁大海专心看报,鲁德培沉默地吃早餐,林莲好担忧的目光在鲁德培和华港生之间不断游移。
华港生摸了摸脑袋,阿妈和弟弟怎么都那么奇怪?
去上学的路上,华港生想和鲁德培说话,鲁德培总眼神闪烁地躲开。
鲁德培原以为自己得到了之后就能放下,却没有想到他会更加不满足,想得到更多。
对此完全无知无觉的港生在他身边,完全是行走的猎物,他必须用力全部力气,才能克制自己想上去吃一口的冲动。
他将全部精力用来纠结与港生的关系,几乎没有时间再去参与那帮小混混们的活动。
他久不去,那群人便主动找上他,邀他去KTV玩。
他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港生,想起他为了自己喝酒的场景,心内一动,阿哥那双温柔纯净的眼,他不想再在那里看见哀伤。
他再次拒绝了邀请:“我要回家,就不去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开始改邪归正啦?”
鲁德培露出一抹浅笑:“我阿哥他看我看的紧。”
“你阿哥而已嘛,干嘛这么怕他啦!”
“我不想让他生气嘛。”
“噫~你哥到底有什么本事?把你管得服服帖帖的。”
鲁德培似失神般望着前方,好像在回忆着什么,良久,低头露出深深的笑容。
我愿意被他管着。他在心里无声地说。
……
华港生觉得鲁德培最近似乎大变了样,不仅按时回家,还主动请他辅导作业。
看着弟弟的变化,心中无限宽慰。
华港生讲完一道题,转头问鲁德培听明白没有,却发现他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目光炽热地问:“阿哥,你会不会一直关心我?”
港生点头道:“当然啦!”
随后鲁德培便心花怒放地笑着:“这些我都会了,没有问题了。”
华港生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只觉得他最近的状态有点奇怪。
鲁德培不确定自己对港生的感情,但他知道与港生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很开心。
他沉浸在这种快乐之中,与那群狐朋狗友几乎断了来往。
直到跟他的小弟一脸惊慌地找到他。
金鹏被人打伤住院。
他派的人去杨晋那里卧底,收集到不少信息,背地里阴了杨晋几次,没想到被杨晋查了出来,趁金鹏落单时把他堵在巷子里狠狠打了一顿。
金鹏的兄弟们气愤不已,决定要给金鹏报仇,直接给杨晋下了战书,双方约定好斗殴的时间地点。
这帮小弟们个个热血上涌,就盼着在约架那天大显身手。
没想到就在约定好的前一天,他们打听到,杨晋那边准备了枪。
一听对方有枪,有人登时吓破了胆,也有人更加热血沸腾:“有枪又怎么样啊?难道我们怕他不成?不是说好了要给阿鹏哥报仇的,现在临时放弃,传出去别人都知道我们怕了杨晋,以后还怎么混啊?阿武哥,你说话呀?”
阿武是金鹏的好兄弟,金鹏受伤后,阿武就是话事人。
阿武沉吟许久,忽然灵机一动,想起鲁德培。
……
“你们要借枪?”
“是啊,姓杨的那边有枪,我们没有的话岂不是输定了?”
鲁德培道:“但是我阿爸从来不准我碰枪的,我不知道他放在哪里。”
“再怎么说大家都兄弟一场,当初阿鹏哥也帮你那么多,现在阿鹏哥有难,你不会这点忙都不帮吧?阿鹏哥现在是落了下风,没以前那么威风,你看不上我们咯?”
“你当我是卑鄙小人?”鲁德培怒道,“就你们这几个人还想玩枪?不怕闹出人命?我劝你们聪明点最好是不要去参加这次约架。”
“那怎么行?不去不就是说我们怂了?以后姓杨的更要骑到我们头上!鲁德培,我们知道你最近想收心,回去当你阿哥的乖弟弟,只要你帮我们这一次,以后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二话不说帮你办到,你想回家去当乖仔,我们都保证再不会来烦你,这是最后一次!”
鲁德培心知推脱不过,只好犹豫地点点头:“好啦好啦,我尽量。”
对阿武说不知道枪放在哪里,不过是他推脱的说辞,他一直清楚在阿爸的书房抽屉里就放着一把枪,他不知偷偷撬开过多少次,把枪拿出去玩。
傍晚时分,他轻车熟路地从书房里拿了枪,藏进衣服内袋里,趁着四下无人,偷偷从花园后门溜出去。
华港生恰好路过,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出门,心里咯噔一下,看样子就知没什么好事发生,只是没想到前段时间弟弟的听话守规矩,都是装出来的。
一时怒气上涌,想也没想就跟了上去,他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背着大家做什么事!
天色将晚,鲁德培握紧了口袋里的枪,手心不自觉地冒出冷汗。他急促前行,离约定的时间不远了。
只要把枪交给他们,之后的事情他就再也不用管了。
他走进荒僻无人的小巷,周围静谧得可怕,仿佛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角落里钻出一只吃人的怪物。
高度的精神紧张让听觉更加灵敏,他听见背后的细碎脚步声,一直跟着他,越来越近。
有人跟踪!难道他暴露了?
鲁德培心里咯噔一下,手中的枪握的更紧,食指悄然扣上了扳机。
他快步走到巷尾,在转角处侧身一闪,贴着墙根躲到阴影里,看向巷子口,地上冒出一个人影,越来越近……
“别动!”他拔出手枪,黑洞洞的伤口正指向来人,惊慌中他看清了对方的脸,“……阿哥?”
华港生突然被枪指着,吓得脸上失去了血色,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拿了枪?你要去做什么?!”
鲁德培迅速把枪收回口袋,转身就走。
“你站住!”华港生拉住他,“你要去哪里?”
鲁德培没有回答,甩开港生的手:“我的事你不要管。”
华港生不肯放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晚上的拿着枪出去,你以为我能放心不管?”
“总之,我不会做什么,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你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华港生厉声道:“你当我是傻的?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拿着一把枪出去,什么都不做?我不会允许你乱来的,跟我回去!”
华港生上前拉他,他甩手挣开,时间就快来不及了,他不耐烦地推了港生一下:“你别阻着我了,我赶时间,回来再同你解释。”
看着鲁德培渐行渐远的背影,港生心内一阵钝痛,不知为何,他总有种冥冥之中的预感,似乎鲁德培这一去,他可能会永远失去这个弟弟。
“你站住!”华港生大喊,“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哥哥,就跟我回家!”
鲁德培身形迟滞片刻,缓缓转身,华港生嘴角盈泪的脸撞进他的视线。
一瞬间,他难受得呼吸都快要停滞,阿哥居然想到用兄弟亲情做筹码,赌他回头。
可是阿哥又怎会知道,在他心里,的确再也不想与他做兄弟
鲁德培惨然笑着,看向华港生:“你别管我了,快回去吧。”
华港生痛苦地摇着头,不愿相信弟弟真的宁愿放弃他们的兄弟情义,心脏被人攫住一样剧烈抽痛。
正在这时,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一群人上前围住了鲁德培:“怎么样,东西带来了吗?”
鲁德培从衣服内袋里拿出枪,众人见了枪顿时眼里放光,纷纷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这下我们也不怕姓杨的了!”
没说两句话,一个马仔慌慌张张跑来报信:“他们过来了!”
“好!去我们踩好点的地方埋伏!”阿武一声令下,众人顿做鸟兽散。
混乱中,华港生反应迅速,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鲁德培,拉着他往不同的方向跑。
手腕上的手握的很紧,好像生怕一不小心他就会溜走。他们在黑暗中的街头狂奔。
直到路过一间围着矮墙的房子,华港生拉着鲁德培躲进矮墙,他将鲁德培按在地上,用手捂着他的嘴,自己趴下身子,几乎与鲁德培面对面贴近。
不一会儿,旁边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的人声,那群人忙着相互追砍打斗。
华港生死死按住鲁德培,用这方矮墙把他从混乱无序的世界隔绝开。
漫长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人声终于消失,华港生长长地舒了口气,放开鲁德培,疲惫地坐起身,手心背后全是冷汗。
鲁德培起身,表情怔怔的,还没从刚才激烈的场面中回过神来。
□□与刀械的碰撞声、惨叫声还在耳边回荡,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四散。
第一次接触到最真实的街头械斗,两人胆战心惊,怔然看着对方。
一阵沉默后,鲁德培忽然抓着华港生的胳膊,眼里亮起光彩:“阿哥,你真的很担心我?”
华港生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废话!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才懒得管你!”
鲁德培追问:“你会不会一直关心我,在意我?”
“我——”华港生正要开口,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惊魂不定的二人连忙趴下,再次躲进墙根。
接连一阵枪声响起,嘈杂的人声里响起可怖的惨叫,听得人心里渗出寒意。
没多久人声脚步声更加混乱,尖锐刺耳的警笛声撕破嘈杂人声,压倒一切声音,在夜空中宣扬着权威。
鲁德培猛地想起经他手借出去的那把枪,不及华港生阻拦,不顾一切地向枪声传来的方向跑去。
华港生赶紧追上去。
警车的灯光将原本晦暗的街道照得透亮,数不清的警察在忙碌,拉警戒线、抓人、救治伤者、勘察现场。
地上的白布盖着两具尸体,周围的地面被鲜血染红,在夜晚中显出一团深沉的黑。
医护抬了人上救护车,不断有小混混被押上警车。
陆续有人听见警报声,出来看热闹,警戒线外不一会儿挤了一堆人。
鲁德培呆望着这场面,心里惴惴不安,他没想过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枪也不见了。
华港生挤过人群,找到鲁德培,发现他浑身战栗,眼神直愣愣的几乎失去焦距。
他伸手搂住鲁德培,手掌轻抚他的头:“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鲁德培环住港生的腰,把脸埋进华港生身前,颤抖着声音说:“……阿哥,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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