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雾气时,汉斯·穆勒已经站在洪堡大学建筑系A栋的走廊上。
他整夜未眠,眼中布满血丝,下巴冒出一层淡金色的胡茬。西装外套下还是昨天那件衬衫,袖口沾着香槟干涸的痕迹。
六点四十五分,舒尔茨教授推开办公室门,被门口的人影吓了一跳。
“Guten Morgen,舒尔茨教授。”汉斯的声音冷得像冰。
“穆勒?”舒尔茨后退半步,花白眉毛拧成一团,“你不是在慕尼黑参加家族聚会吗?”
“真感动您如此关注我的行程。”汉斯向前一步,舒尔茨不得不退进办公室,“就像您‘关注’我与徐小姐的关系一样。”
舒尔茨的脸涨成猪肝色:“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汉斯从内袋掏出一张照片甩在桌上——马克西米利安搂着舒尔茨的肩膀,背景是某个建筑论坛的晚宴。
“我堂兄昨晚喝多了,很健谈。比如你们如何计划通过举报我‘学术不端’来阻止我获得欧盟下一期研究基金。”
舒尔茨的手开始发抖:“这是诽谤!”
“不,这是证据。”汉斯又取出一份文件,“马克西米利安建筑事务所与您私人咨询公司的转账记录。五万欧元,买一个匿名举报,真划算。”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舒尔茨脸上投下条纹状阴影,他的表情从愤怒转为恐惧:“你……你怎么可能……”
“十点整,学术委员会将举行关于此事的听证会。”汉斯整了整袖口,“您有两个选择:主动撤回举报并澄清事实,或者我向校长办公室提交这些材料。”
舒尔茨瘫坐在椅子上,像只泄气的皮球:“马克西米利安保证过不会留下痕迹……”
汉斯转身离开,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对了,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父亲对您参与家族阴谋的行为‘非常感兴趣’。他应该快到了。”
走出建筑系大楼,汉斯看了眼手表——七点三十分。
他掏出手机,徐娇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晚那句“路上小心”。
他输入又删除,最终只发了一条:“九点,委员会听证会。别担心,我在处理。”
娇娇的回复几乎是立刻到来:“我已经收到正式通知了。他们会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我该怎么回答?”
汉斯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雪后的校园一片寂静,他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最终他回复:“真相。”
发完这两个字,汉斯大步走向行政楼。
他需要在校方上班前拿到一些关键文件。
——
九点整,洪堡大学学术委员会会议室。
徐娇坐在长桌一端,面对七位表情严肃的教授。她穿着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长裤,头发整齐地扎成马尾,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掌心。
“徐小姐,请再次确认你的陈述。”克劳斯教授推了推眼镜,“你与穆勒教授不存在超出师生范畴的私人关系?”
娇娇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汉斯短信里的“真相”,想起古董店里他握着她手的温度,想起雨夜里他谈论母亲时眼中的脆弱。
“我们……”娇娇的声音有些发抖,“我们确实……”
会议室门突然被推开。
汉斯·穆勒站在那里,西装笔挺,金发梳得一丝不苟,蓝眼睛锐利如鹰。他身后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银发挺括的海因里希·穆勒,拄着象牙手柄的拐杖,气场强大得让几位教授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抱歉打断。”汉斯的声音沉稳有力,“我想委员会应该听听这个。”
他走到娇娇身边站定,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
海因里希则直接走到会议桌前,从公文包取出一叠文件。
“诸位好,我是海因里希·穆勒,慕尼黑工业大学教授,汉斯的父亲。”他的德语带着明显的巴伐利亚口音,“今早我查阅了儿子提到的举报事件,发现一些有趣细节。”
他分发文件给每位委员:“这是举报信原件与笔迹鉴定报告。请注意第三页的签名——虽然匿名,但笔迹专家确认与建筑系舒尔茨教授高度吻合。”
会议室一片哗然。
徐娇瞪大眼睛看向汉斯,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此外,”海因里希继续道,“舒尔茨教授与我侄子马克西米利安有长期商业往来。而马克西米利安建筑事务所正参与竞标欧盟同一研究基金的配套项目。”
克劳斯教授翻看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确实……令人不安。但关于师生不当关系的指控……”
“毫无根据。”汉斯斩钉截铁地说,“徐小姐参与我的研究完全基于她的专业能力。她是上海外国语大学最优秀的硕士生之一,精通德英双语,对中国城市文化有独到见解。”
一位女教授突然插话:“但照片和录音显示你们确实存在私下交往。作为导师,这难道不违反职业道德吗?”
会议室陷入沉默。
徐娇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刺在她身上,呼吸变得困难。
就在这时,汉斯做了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动作——他握住了娇娇的手。
“是的,我喜欢徐娇。”他的声音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不仅因为她是个出色的学者,更因为她善良、勇敢、有着我见过最美丽的灵魂。但我们的关系从未影响学术判断,也绝不存在任何利益交换。”
徐娇的手在他掌心微微发抖,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没想到汉斯会选择在这样公开的场合表白,用最德国式的直接。
“中国有句古话,‘身正不怕影子斜’。”徐娇突然用流利的德语说,声音比预想的要稳,“我的学术成果经得起任何检验。至于感情……”她看了眼汉斯,脸颊绯红,“我确实仰慕穆勒教授的学识和人品,但我们始终保持着适当的师生距离。”
委员会成员们交换着眼色。
克劳斯教授正要说话,会议室门再次被推开——舒尔茨教授气喘吁吁地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我撤回举报!”他脸色灰败,“全部是基于……误解。我与穆勒家族的私人恩怨不应波及学术领域。”
海因里希冷笑一声:“太迟了,舒尔茨。校长办公室已经收到完整材料。”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一场超现实的戏剧。
舒尔茨被要求暂时停职接受调查,委员会一致决议撤销对娇娇的所有指控。
当其他人陆续离开后,会议室只剩下汉斯、徐娇和海因里希三人。
“谢谢您,穆勒教授。”徐娇向海因里希鞠躬,“没想到您会专程从慕尼黑赶来。”
海因里希的表情柔和下来:“叫我海因里希吧。汉斯的母亲……也会为你骄傲的。”他转向儿子,“我在酒店等你吃午饭。有些事情……需要谈谈。”
汉斯点点头,目送父亲离开。
会议室门关上的瞬间,徐娇突然扑进汉斯怀里,额头抵在他胸前,肩膀微微发抖。
“我以为我要被遣返了……”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西装里,“委员会说如果承认关系,我的交换生资格可能被取消……”
汉斯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黑发:“不会的。我父亲认识洪堡大学校长三十年。”他顿了顿,“而且……我说的是事实。我喜欢你,JioJio,从你在咖啡馆打翻咖啡那一刻起。”
娇娇抬起头,眼眶泛红:“那是意外!”
“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意外。”汉斯捧起她的脸,拇指轻轻擦过她湿润的眼角,“就像母亲遇见父亲,就像我找到那对袖扣……有些事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徐娇踮起脚尖,在汉斯唇上轻轻一吻,如蝴蝶掠过花瓣。
“这是中国式的回答。”她红着脸说,“意思是……我也喜欢你。”
汉斯的蓝眼睛亮得惊人,他低头想加深这个吻,却被徐娇笑着躲开:“等等!你父亲还在等你,而且……我们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
“比如?”
“比如你的研究项目,我的交换期结束后的去向,还有……”徐娇咬了咬下唇,“你家族那边……”
汉斯握住她的手:“一步一步来。首先,我正式邀请你继续担任研究助理。其次……”他从口袋取出一枚银袖扣,正是刻着“天涯共此时”的那枚,“我想把这个送给你。”
徐娇惊讶地接过袖扣:“这不是你母亲的遗物吗?”
“正因如此。”汉斯轻声说,“我想不出更重要的东西可以给你。”
徐娇将袖扣紧紧攥在手心,感受金属边缘陷入掌心的微痛。
这一刻如此真实,与梦境的边界清晰可辨。
“你应该去见你父亲了。”她最终说,“他专程赶来,一定有重要的事。”
汉斯点点头,却舍不得松手:“晚上七点,我公寓?我弹钢琴给你听……母亲写的曲子。”
徐娇微笑着应允。目送汉斯离开后,她走到窗前,望着雪后初晴的柏林天空。
手机震动起来,是美咲发来的消息:“天啊!整个学校都在传‘冰山教授’为爱公开表白的新闻!你还好吗?”
徐娇回复:“比任何时候都好。”她想了想,又补充道:“晚上我要去他家听钢琴曲,有什么建议吗?”
美咲的回复几乎是立刻轰炸过来:“穿那条墨绿色连衣裙!涂淡色唇膏!别喷太浓的香水!还有——”
徐娇笑着关掉手机。
窗外,校园里的积雪开始融化,水滴从屋檐落下,像一串串晶莹的音符。
她想起汉斯说“有些事情,看似偶然,实则必然”,突然很想知道,在苏州某个平行时空里,年轻的林雨晴是否也曾这样站在窗前,等待与海因里希的约会?
而此刻,在柏林某个角落,汉斯·穆勒正走向与父亲的长谈,口袋里装着母亲的信和一对终于团聚的银袖扣。
他的脚步比往日轻快,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重担。
天涯虽远,此刻他们共享同一轮冬日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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