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尔梅特：【别急着死】
这是人说的话么？
但，雷雅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苏尔梅特能判断出：她在某个瞬间当真想要湮灭。他当然不在乎她的死活。只不过，如果她现在死了，他就断了一条寻找自身基因秘密的线索。
这条不用回。雷雅果断划走。
乔格：【[卫星定位图]晚上见】
雷雅点开地图，发现还需她的视网膜确认。不用说，这是为了防苏尔梅特和超级AI的。她立即刷眼，顺利通过。
乔格给的这个地址，位于青港山丘西南方向的山谷内。
雷雅从吞加海军基地回来时，路过了这片区域。
此谷名曰钻石谷，两个世纪前，因殖民者开采大量钻石而得名。
地图介绍里还包括，钻石谷内曾有一个巨大的陨石坑，以及，在殖民者战败离开后，钻石谷在一个世纪不到的时间里，逐渐被联合自治领建设为高科技产业区。
钻石谷一方面与海岸线上的精英大学群相距不远，一方面与青港上城的全球金融中心也只一河之隔。显然，科技、教育和资本市场的联动，造就了青港这座超级城市。
雷雅盯着地图上标注的黑点，心下推测，0号和乔格的秘密基地就是这里了。
0号那去向不明的钱，还有她和乔格制造出反物质武器的地方……
另外，看来乔格坚持他此前的猜测，认为0号出现了部分记忆缺失，因而性格大变，也因此，他“心照不宣”地发来了详细地址。
雷雅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七岁的乔格和昨晚的乔格，她说：【好】
晨曦中，已进入暑假的大学校园格外宁静。“青港理工学院生命科学学院”的白院衫隐没进宿舍楼里。
八个小时后，雷雅在宿舍的单人床上被乒乒乓乓的声音吵醒。
下午骄阳似火，隔着窗帘也能觉出外面的高温。
屋里有些暗，雷雅躺着用智能表全息投影出今日重要新闻。
【青港理工学生在白崖滩被奥尔托皇家海军带走疑为私人事件】
【传荣克少将昨晚在总参谋部已私下向巴图大元帅致歉】
【双螺旋大厦事故调查结果公布，火灾和人员伤亡皆属意外】
【39位首席执政官候选人第一轮内部投票今日开启】
……
新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反正雷雅难以想象海因烈.荣克那种人诚意道歉的模样，更何况，她对双螺旋大厦事故的来龙去脉已一清二楚。
此外，不出雷雅所料，吞加海军基地半夜遭受攻击一事，一点消息也没有。她又去暗网扫了一圈，同样如此。
空气中的投影提醒，她多了两封新邮件。分别是冰泉奖学金委员会和罗与非发来的。
奖学金委员会告知雷雅，她的博士全奖申请通过，她办理正式入学后即会发放。
而罗教授嘛，相当直接地表示希望她尽快入学，最迟不要晚于下周一，并提示她，暑期项目的丰厚补贴不包含在奖学金内……
可想而知，如今在罗教授眼里，雷雅是个行事有点“不择手段”且容易被“威逼利诱”，但有一定能力的学生。
“雷雅，你醒了吗？”门外这时传来朴自由的小声询问，伴随克制的敲门声。
若是贾思敏，绝不是这风格。雷雅早上回来时碰到了早起的朴自由，所以女孩们应该都知道她回来了。
雷雅关掉投影，应道，“醒了。怎么了？”
“你有包裹，出来签收！”这嘹亮的女声来自露露申。
乌诺全能机器人9.0终极版！
雷雅顿时精神抖擞，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但她一开房间门，被外面的场面吓了一跳。
宿舍的大门敞着，除了两位穿着“矩阵-努拉Plus”制服的矩阵-努拉员工带着一个乌诺搬运机器人将乌诺全能机器人9.0终极版送货上门，以及雷雅的三位室友，门口还堵了一堆看热闹的男生女生。
“非常抱歉，雷雅小姐，打扰您休息了，苏尔梅特博士要求您本人亲自签收。”其中一名员工说。
另一名员工紧接着指着“终极版”的“眼睛”说：“您只需录入脸部ID。”
两名员工的态度，要多礼貌有多礼貌。
雷雅眼前这个“终极版”看上去确实相当高级。因为是全能机器人，它被做成了真正的人形，除了不是血肉之躯和没有任何性征。
而四周，也早已炸开锅。
“哇，是博士送的——”
“这一版要一百万了吧。”
“一百万是起售！”
“歪门邪道还是管用的。”
“听说她也进冰泉了。”
“冰泉官网发了，全奖。”
“编辑狂人你怎么一天搞一个大新闻……”
……
这是我拿命换来的！雷雅在心里愤慨。该死的苏尔梅特绝对是故意的，他绝对是在报复她伙同乔格“打劫勒索逼供”他。
“录取我的是罗与非教授。这个——”雷雅对着“终极版”刷完脸，指着它，冲门外的校友们理直气壮地说，“我、应、得、的。”
肃静。
喧腾。
两名员工脸上一阵讪讪，他们连忙带着乌诺搬运工一起又道了一次歉，三位室友则在帮着赶人。
好不容易关上宿舍门，贾思敏立马解释：“我们没想到是苏尔梅特送的，而且送到的时候，门口已经被堵上了，有几个跟我们宿舍关系都不错……”
“没事。跟你们没关系。”雷雅对贾思敏一笑，还有另外两位室友，她这才发现露露申背后有个大行李箱。
露露注意到雷雅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的行李箱，喜忧参半道，“我的毕业旅行是泡汤了，毕业典礼都没法参加。皇家海洋协会昨天半夜突然给我发邮件，说是因为季风和洋流的变化，启程时间改到今晚。过时不候。”
“这么霸道？”雷雅有点吃惊，一只手在设定“终极版”。
“著名的皇家考察者号嘛。”朴自由接道，“虽然已经是第十九代了。谁让他们是最早对海洋生物做出重要研究的，学术地位在那。罕见的深海巨型章鱼纪录片，全是和他们合作拍的。”
雷雅逐渐发现朴自由是一个对政史颇感兴趣的硬核理工女。毕竟朴自由学的是连雷雅都觉得枯燥的金属材料，未来工作地点也是在沙漠里的超级工厂。
听到“深海巨型章鱼”，雷雅暗忖，有点巧。
“你们这次紧急起航，有确定的研究对象？”雷雅停下手中忙活，顺着问。
露露摆摆脑袋，“我登船后才会拿到具体的航程表。”她继而露出带着梨涡的微笑，“很多海洋生物我都还没亲眼见过，不管研究什么我都蛮期待的。”
贾思敏笑着叹了口气，“两年后见了。到时要是有时间，咱们再一起出去玩。”
朴自由说：“对，到时大家手头没准都宽裕些。不包括你，贾思敏！”
女孩们都笑了起来，她们已经在做毕业道别。
雷雅既觉得置身事外，又难免心有戚戚。
她在她的世界也是刚刚毕业，尽管不是和所有室友都关系亲密，但有一个关系要好的。再加上四年青春时光，毕业时，多少有一丝伤感。
“一路平安。”雷雅对露露申说。
露露申一一抱过朴自由和贾思敏，最后抱了抱雷雅，“谢谢。虽然我们一直不算很熟，但总觉得……你会成为很厉害的科学家。”
不知0号会否喜欢这个“毕业祝福”，雷雅1号很喜欢。
露露申和来接她的男朋友山下绿洲走了后，朴自由也打包好行李离开了。她们约好下个月毕业典礼再见。
宿舍里又只剩下雷雅和贾思敏。二人一起试了“终极版”的各样功能，从做饭洗碗这种家务活到唱歌跳舞花式陪聊精神陪伴。
总结就是，贵归贵，但的确如努拉最初的广告所言，从此多了一个终身管家（朋友、伴侣）。终极版可以升级为伴侣机器人，更改材质，增加性征，确认性别。
当雷雅把五万块钱连本带利还给贾思敏，贾思敏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别告诉我是奖学金，这也发得忒快……”
“我要是说这是签约奖金，你肯定还是不信。”雷雅决定不费心跟贾思敏撒谎，“具体我不能说，总之是合法收入。”
贾思敏一对圆眼眯起来，“……你不会真的把苏尔梅特拿下了吧？”她说着晃了晃手上的手机，“你在校内App上，现在可是正式的绯闻女友之一了。要不要看看你的最新表情包？”
“不是。不看。”雷雅一边嘟囔一边看了看表，她该去找乔格了。
她一抬眼，贾思敏也目光炯炯看着她的表，仿佛又找到了什么关键证据。
在这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前，雷雅不得不先发制人，“对了，贾思敏，我那天想了想，向游泳队推销药的疯子，学的应该是你博士那个方向，基因工程药物研发。你说呢？”
“啊？”贾思敏反应慢了半拍，但马上说，“不会吧，没准是管院学市场营销的。”
“也有可能。”雷雅随口一应，没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出去了。谢谢你的慷慨。”
“四年室友，应该的。”贾思敏接话飞快，还不忘叮嘱，“宿舍过几天到期，你要是没跟冰泉谈好住宿，早点去学院续。”
夜幕渐渐拉开，青港露出它不夜城的一面。
霓虹灯起，车水马龙。
城市里遍布无人驾驶轻轨和无人驾驶汽车，街道上总能看到各式各样的或公共、或私有机器人。摄像头虽无处不在，但据说青港的犯罪率并不低。
雷雅在离乔格给的地点仍有一段距离的暗巷边下车。她昂了昂头，超级城市光污染严重，一颗星星也看不到，包括卫星群和空间站，皆不可见，唯有一轮半月孤独地挂在夜空。
钻石谷和雷雅刚途径的金融城是不一样的繁华，少了密度极高的玻璃摩天大厦，多了许多奇形怪状、占地面积广阔的大型组合建筑。
雷雅知道，多数是科技巨头总部，宛如矩阵排列的矩阵科技总部也在其列。
想到这，雷雅从手表上调出早上苏尔梅特的那条加密信息。
苏尔梅特：【别急着死】
雷雅：【杀了你之前不会】
又走了一段路，雷雅望到了乔格标注的那幢建筑。
那是一排灰褐色三层独立别墅的最后一栋。建筑本身具有殖民地时期色彩，外观恢弘古典，用料讲究坚固。最早是殖民者开采钻石的官方宅邸，后成为这一代的特色豪宅，几十年来，持有者非富即贵，至少也是钻石谷的科技高管。
怎么会选这么高调的秘密基地？
雷雅步伐变慢。她能想到两个缘由。
一，这附近高科技资源多，比如隔壁街区就是一个太空探索公司；二，工业级别的用电容易掩盖。
可是，0号和乔格哪来那么多钱？
奖学金再丰厚，也不可能负担这种级别的住宅。其实更让雷雅不解的是反物质，这都不是巨额金钱的问题……
诚然，以他们二人的智商……难道近年的高智商犯罪，0号和乔格也占一席之地？
雷雅已走到目标建筑前，摄像头扫描，指纹核对，视网膜输入，三道门，一一对她打开。
进去以后，门廊开了一盏灯，机器人管家熟络地跟雷雅打招呼，“好久不见，雷雅，乔格正在工作室等你。”
它跟雷雅今日收到的终极版有点像，但它身上没有任何矩阵、努拉或者乌诺的标识。
“你带我过去。”雷雅镇定道。
她看了看手表，智能提示她进入了全面防火墙网络，超级AI将无法开启。不过雷雅本来就没开。
往里走，一如如常，约莫就是雷雅想象中有钱人住的房子。
直到机器人管家带雷雅进入书房，一排排古朴书架和地板层层级级自动打开——
一个高科技工厂赫然呈现在雷雅眼前。
穿着黑T的乔格站在楼梯下方正中央，两只手和背上的触手同时操控着空气中的多个全息投影处理框。
他身旁还有拆了一半的自动驾驶汽车，几台工业机器人，小型球磨机，弧焊逆变器，火-焰-喷-射-器……以及，包括多种稀有金属在内的众多工业材料。
这简直是钢铁侠的车库！雷雅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巨型触手率先发现了雷雅，它立马停下空中作业，又是一个熟悉的瞬移，将雷雅从楼梯上咻地拽了下来，稳稳当当放在乔格身边。
“我不喜欢这样，好吗？”雷雅朝腰上的触手末端抱怨道。
末端触手的吸盘一瞬间仿佛耷拉下眼皮，灰溜溜地离开了她的腰间，在空中一阵气呼呼飞舞。
乔格淡淡扭过头，“你应该有很多事要告诉我。”
于是，雷雅在这个高科技工厂里，到处视察，摸来摸去地把大部分事情都告知了乔格。
她说得口干舌燥，从冰箱里拿了一罐饮料，然后，她在冰箱里发现了些奇怪的东西。
“我不喜欢你答应苏尔梅特当诱饵。”乔格安静地说，“他还有很多秘密。我不相信他。”
“我也不信。”雷雅不以为然，仍在研究冰箱里五颜六色的试剂，“互相利用。”
“我们不需要他。智能表和机器人，你自己都能做，为什么要他的？”乔格的声音低沉下来。
0号真的是隐藏科技大佬。路径一和路径二双开。雷雅暗叹。她就说以0号的智商，不可能那么穷，赚外快非常容易才对，也不必犯罪……这工作室里有一样是一样，在网上或者暗网上挂出来，全是真金白银。
但她之前怎么可能知道？
雷雅感到背后一阵疾风，卷来带着深海气息的信息素。
她猛地半转身，乔格瞬移到了她身前。
他犹如一堵高墙，垂眼定定看她。
比起起疑，乔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更多的是疑惑。
“500万太少了。”他忽然说。
雷雅抿着唇，差点笑出来，乔格还挺会讲冷笑话。
“你的命也不能这么衡量。”乔格挪走目光，看了看冰箱里，“里面是最新的基因工程药物。”
既然乔格认定了她“失忆”，还不说破，雷雅自然顺水推舟。
“也是我做的？”她尝试地问。
不想乔格摇头，“你让我在暗网从你的室友那里买的。”
雷雅睁了睁眼。贾思敏。原来0号也早就发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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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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