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后，气温渐渐回暖，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落在一地敞开的行李上。
纪桑穿着一件轻薄毛衣，蹲在地上慢慢收拾出差的衣物。手机搁在一旁，正外放着通话。
“到地方一定要注意安全哦，不要到处乱跑，要好好跟着大部队。”
纪桑轻轻笑了一声，声音比平时软了几分：“知道啦妈妈，又不是小学生春游。”
电话那头也传来笑声：“你在妈妈心里就一直都是小宝宝呀。”
纪桑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住，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没有接话。
“桑桑，妈妈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收到啦，妈妈，以后不用给我买这些，我不需要的，我上班也是一直穿工服的啊。”
“话也不能这么说呀，Omega还是要好好打扮自己的，衣服啊包啊鞋子，首饰什么都不能少，不然Alpha怎么会珍惜你呢？”
“嗯，好吧，知道啦。”
“对了，快递里面有个HS的包，是李叔叔送你哒。”
纪桑“砰”地一声合上行李箱，整个人压了上去：“好，谢谢李叔叔。”
“乖宝。”
对面突然静了下来，接着传来一阵渐远的脚步声。纪桑拉好拉链，隐约听见听筒里传来婴儿啼哭的声音。
“桑桑，记得给你爸爸也打个电话哦。”
“嗯，我过会儿就打。”
“那妈妈先挂了，记得好好吃饭，多喝牛奶哦。”
“嗯，好，妈妈拜拜，我会想……”
话音未落，电话已被挂断。纪桑怔了怔，嘴角弯起一抹无奈的弧度。他把行李箱立起来靠墙放好，打开通讯录，找到父亲的号码。上一次联系，已经是半个月之前了。
电话拨了两次才通。
“爸。”和他的母亲通话时不同，他的语气一下子变得生硬。
“哎，儿子，想爸爸没有，爸爸好想你。”
“下周我要去沧州出差一个月。”纪桑没接父亲的寒暄，直接说了行程。
“沧州？那个山沟沟里？去那里做什么啊。”
“公司项目。”
“你们公司也真是，怎么每回出差都去那么偏的地方，一次比一次偏了，山里很危险的，我儿子长得那么漂亮，被拐跑怎么办。”
“不会的，公司很多人一起。”
“哦哦。”对面的嘈杂声渐渐变小，像是对方走到了安静处。
“桑桑，你大伯说你预定了他们家的腺体/液分析检测仪？你做什么用。”
“帮一个同事定的。”
“谁啊？Alpha吗？是你男朋友对不对。”对面突然笑了起来。
纪桑闭了闭眼：“不是，同事。”
那头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一丝调侃，纪桑知道对方根本没信，但也懒得再说。
“怎么不用咱们家的，爸爸这里定，不收你钱的。”
“需要S级的机器才可以。”
电话那头突然没了声音，随后传来几声尴尬的笑：“嫌爸爸公司小了。”
“没这个意思。”纪桑脸色倏地冷了下来，语气严肃，“他爸爸是Alpha，意外去世了，妈妈得的是腺体挛缩症，和奶奶当年一样。”
对面沉默了。
纪桑心里莫名泛起一丝快意，继续说道：“但是他很孝顺，及时干预了，现在住在最好的医院，等检测仪出结果，最后治愈率应该蛮高的。”
听筒里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桑桑啊，出差注意安全，爸爸在陪客户呢。”
嘟——电话被挂断了。
纪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塞回口袋，站起身走向阳台收衣服。栏杆上还挂着刘思昭不知什么时候晾的裤子，他一道收了进来。做完这些，他忽然觉得有些累，于是坐在藤椅上发呆。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银行短信，显示账户收到了十万元转账。紧接着，父亲的讯息跳了出来：
【爸：出差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尽管买，爸爸爱你】
他把手机放到旁边的桌上，目光移向铁艺花架上的那盆绿色小盆栽。叶子小小的，长了几个月，还是那么小。
看来，确实不适合种在这么小的盆里啊。
纪桑俯身靠近，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花香与木香交织在一起，若不贴近几乎闻不到。他用指尖碰了碰嫩绿的叶尖，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
顾青越站在后院，望着眼前一整片乌龙茶叶田，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青越，怎么样，还喜欢吗？”
一进门就闻到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顾青越其实说不清是不是真的喜欢这份礼物。但既然是父亲亲自种的，他便点头。
“非常喜欢，父亲，谢谢您的礼物。”
顾正满意地笑了起来，他拍了拍顾青越的肩膀，神色慈爱：“你自从进了维创就不怎么回来了，我和你母亲都很想念你，正好靠着这片茶田睹物思人，你母亲说本想在家门口也种上一点，我觉得有点太高调，就没有同意。”
在家门口种乌龙茶？那这和他在家门口裸奔有什么区别，顾青越笑着点头，幸好父亲驳回了。
出差在即，他的一些Alpha用品即将用完，正好回家取一些，顺便带点常用药。
虽然Alpha身体素质普遍较好，但上次胃痛晕倒的经历让他不敢大意。况且队伍里还有别的Alpha、Beta和Omega，万一有突发状况，他也能帮上忙。
收拾完行李，顾青越留下来吃晚饭。母亲宋素雅格外开心，脸上的笑容一直没褪去，还特地炖了他最爱的莲藕排骨汤。
其实宋素雅的厨艺普通，但家里人都很给面子。顾正拿起空碗递给她，笑着说：“味道很好，麻烦再给我盛一碗。”
“给。”
“谢谢。”
“不客气。”
宋素雅坐下后突然说：“青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吧，我和你父亲帮你物色了一个，是个男Omega，做室内设计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人清秀，也懂礼貌。”
顾青越放下勺子，抬头看了父母一眼，第一反应是想拒绝。
“父母，母亲，这件事你们看着办。”他几乎不忤逆自己的父母，但是这次忍不住加上一句，“其实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专注工作。”
“这不冲突，见个面结个婚，照样可以做自己的事业。”宋素雅温声道。
“是啊，不影响。你们只需要领个证，办场婚礼。孩子的话，建议生两个，一A一O，现在科技很发达，试管做双生胎也可以。我们不算古板，什么时候生都不催你们。”
顾青越低头舀着碗里的汤，沉默不语。
在双方父母都满意的前提下见一面，觉得合适就结婚，在没有感情基础的背景下相敬如宾共度一生，然后生育、抚养孩子。没有爱情，没有激情，也没有故事。婚姻与家庭的组建，就像一段写好的程序，没有错误，却也无趣至极。
就像他们家一样。
“青越？”宋素雅见儿子一直不说话，轻声唤道。
“最近公司的新项目很重要，也很忙碌，我想等回来再和父亲母亲讨论。”顾青越抬起头对两人说。
“好，当然可以。”宋素雅看了看顾正，喃喃道，“正好这个月可以再看看别家，刘家那个大儿子也不错，人很稳重。”
“嗯，其实我有个老同事他有个学生也很优秀，我见过一次，非常的独立，说话也得体。”
两人低声交谈着，顾青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味道寡淡的汤。
说实话，他对婚姻没什么期待，只是不希望就这样草草决定。
饭后，宋素雅建议顾青越留宿。他感受到母亲的不舍，便答应了。
洗漱完毕，他回到自己的卧室，瞥见床头柜旁的投影仪，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看电影了。他遥控降下幕布，拿起手机挑选起爱情片。
他有个不为人知的爱好，就是特别爱看讲述情和爱的影片。
他当年分化得比较晚，算是班级里最后一批。当时最要好的朋友得知他也分化成Alpha，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个U盘，嘱咐他一定要看，还得偷偷的。
那晚他躲在被子里，看着屏幕上交缠的画面和压抑的低吟，忍不住捂住了眼睛。看完只觉得浑身燥热，异常难受。
第二天朋友问他感觉如何，他老实回答：不太好看。
后来对方又推荐他看各种爱情电影，有喜有悲，有的甚至剧情狗血。有那么一阵，他非常着迷，着迷到成绩跌了两名。
他沉浸于主角们的故事里，他们时而狂喜、时而崩溃，分开又复合，冷漠又痴缠。看似病态、神经，可顾青越却能感觉到，他们是在用尽全力去相爱的。
回过神来再看自己的父母，他不禁想：他们一点也不亲密，和电影里的夫妻完全不同。他们之间，真的有爱情吗？
而当他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其实已经清晰了。
他的父母是经亲戚介绍相识的，从相亲到结婚，前后不到一个月。听家里人说，婚后两人都忙于事业，虽然同住，却很少见面。直到有了他，情况才稍有好转。
电影里总说闪婚是情到浓处的游戏，但顾青越想，没有感情的人，同样会闪婚。
他最后选了一部老片子。当年这部电影上映时骂声一片，被指毁三观，抹黑Omega群体。
故事讲的是一个Omega因信息素爱上一个Alpha，背叛自己的未婚夫，最终为意外标记他的穷小子生儿育女。顾青越其实也不喜欢这个故事，太狗血了。但电影的配乐和画面非常唯美，更何况，里面有只叫“又又”的布偶猫，实在太可爱了。
又又是Omega主角养的猫，每个镜头都萌态十足。大概连导演也偏心它，戏份给得特别多。
画面中，又又站在樱花树下，粉色的花瓣轻轻落在它的鼻尖。它甩甩头向前两步，又优雅地坐下，碧蓝色的眼睛望向主人，呆萌中透着一股骄矜。
真的……有点像那个人。
顾青越猛地摇摇头，试图把那个身影逐出脑海。
我这是怎么了。
总是想起一个人这说明了什么 ^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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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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