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订的是早上九点半的高铁到临湘,全程俩小时,到站后再坐俩小时出租才能到西塘。这会儿九点刚过,还没到检票时间,俩人在候车大厅的按摩椅上坐了一会儿。
陈潮突然问:“饿吗?早上看你面包都没吃两口。”
林屿才往按摩椅上扫了个十五分钟的体验码,正眯着眼享受呢,闻言摇了摇头:“不饿,早上喝的牛奶还没消化呢,留点肚子,等会下高铁到边上找个好点的馆子。”
他说着,看了眼陈潮:“你给推荐。”
陈潮想了想:“高铁站我不清楚,临西路倒是有家炒菜馆子还不错,我之前进货的时候常去那儿吃,蛮合你口味的。”
“进货?”林屿睁开眼,微微皱起眉头。
陈潮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快了。
他清了清嗓,解释道:“我先前不是在工地干活嘛,有些材料要定期到市里来进,通常我进完货,就会在那家炒菜馆子里吃上一顿。”
林屿“哦”了一声:“我差点忘了你打黑工这茬。”
陈潮:“……”
“远吗?”林屿皱了皱眉,“我可不想大冷天的拎几个箱子去外头找吃的。”
“不远,”陈潮笑了笑,“走路大概二十来分钟,坐个小三轮噌一下就到了。”
“没出租?”林屿问。
“出租贵。”陈潮说,“出租起步就要八块,坐个小三轮顶天了十块钱。”
“你还真精打细算啊。”林屿说,“三轮就三轮吧,我们先去踩个点,要真不错,等蒋弋他们来带他们去这儿吃。”
蒋弋他们没跟他俩一块儿,订的是后天的高铁,预计在西塘待两天再转战西安,本来还嚷嚷着要在西塘玩一个礼拜,被陈潮给回绝了。
西塘小,也就风景好点儿,游玩的场所基本没有,周边倒是有个开放的影视基地可以参观,但玩半天也足矣,要在这儿玩上一个礼拜,陈潮都替他们感到无聊。
且西塘也没有经营的旅馆,他们一行人来,家里肯定是住不了的,离西塘最近的旅馆也要近二十公里,陈潮可不想每天来回叫个车去找他们玩。
体验时间结束,林屿正要抻个腰,就听广播里喊:“开往临湘方向的G2316次列车开始检票,检票口3A,请旅客朋友们带好随身物品,有序进站……”
陈潮站起身,拎着箱子:“走了。”
林屿动作慢慢悠悠的:“等下,脚麻了……”
没等他话说完,陈潮单手搂住他腰,把他人从按摩椅上抄了起来:“活动一下。”
林屿:“……”
检了票,陈潮拎着两只大箱子在前面开路,林屿则跟在后面。
他们这节车厢的人不少,几乎每张座椅上都坐了人,过道也挤,陈潮个子高,侧身让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他们的座位。
他把俩人的行李一一放在行李架上,又回过头跟林屿说:“你坐里面。”
票是林屿一早买的,买的时候余票还很多,他特地选了靠窗的两张座位。车内暖气开得不是很大,以防他冷,陈潮又从包里拿了件棉外套给他。
林屿接过,盖在自己膝前:“你的呢?”
“我不冷。”陈潮说。
林屿没说话,把外套又往他那儿盖了一半。
高铁缓缓开动,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地往后退,老爸几乎是掐着点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上高铁没”,林屿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心里略有些激动,还有些感慨。
“你上回来坐火车坐了多久?”林屿突然问。
“六个多小时。”陈潮靠在椅背上。
“硬座?”林屿又问。
“站票,”陈潮笑了笑,“想买硬座来着,结果票售罄了,就买了站票。”
“就那么一直站着站了六个多小时?”林屿一听,人都惊了。
“也不是一直,”陈潮有点不大好意思,“中途到站的时候有人下车,我就溜去空座上坐一会儿,幸运的话能一直坐到站。”
林屿:“……”
一想到那天自己对陈潮那么个态度,林屿脸都羞红了。
适时,过道有乘务员推着零食车往他们这儿来:“小心,借过一下。”
车有点儿大,经过时不小心刮到了陈潮的衣服林屿手拢在陈潮给他的那件棉外套袖子里,见状,下意识从袖口里伸出手,想去拽他的衣服,却没想到,指尖触到的不是他的衣服,而是一团温热……
他的手,竟直接搭在了陈潮那也拢在袖中的手上。
那瞬间,林屿整个人都僵住了。
陈潮的手指细长,骨节分明,他掌心很烫,像藏着一团氤氲的暗火,林屿的手覆在他手心上,那暗火,仿佛要直直地烧进他心里去。
他猛地一怔,下意识缩回手。
陈潮偏过头,疑惑地看他。
林屿小声咕哝了一句,嗓子有点发紧。
陈潮没听清,问:“什么?”
林屿清了清嗓,故作镇定地说:“往里坐点儿。”
陈潮还是看着他。
那瞬间,林屿几乎以为他要开口说什么,可他只是低低应了声:“哦。”
紧接着,整个人往他那儿靠了靠。
很近。
两个肩膀紧紧挨在一块儿,即便隔着厚厚的衣料,林屿仍能清晰感觉到他臂膀的轮廓——结实,硬硕,很有力量。
林屿并不是第一次碰触他的身体。
之前打闹的时候他们也有过肢体接触,陈潮还背过他,甚至是抱过他,但那都是伙伴间、朋友间、甚至是兄弟间的亲近,很平常。
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林屿感觉自己心里毛毛的。
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陌生的、让人心里微微发烫的悸动。
像冬夜里突然蹿升的一簇火苗,微弱,却仿佛有着燎原之势。
林屿不明白,这明明只是一次很自然的碰触……
他不敢动了,也不敢偏头去看他,生怕一个眼神,就会泄露些什么。
尽管他也不知道,会泄露什么。
他也不想故意往里坐跟他保持距离,他还挺享受这么跟他挨着的。
思绪渐渐有些混乱,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林屿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连上耳机,故作镇定地听起歌来。
耳机里唱的什么他也不知道,心一直没静下来。
陈潮似乎是察觉到自己被冷落了,神色有些黯然。他垂下头,看着座位前的小桌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俩人一度无话,就这么静静挨着,肩贴着肩,表面上看十分和谐,可空气里却浮着一层说不清的滞涩。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突然伸进来一只白色耳机。
林屿悄声问他:“听吗?”
陈潮一愣,又转头看他,那双低垂的眼,瞬间亮起来,既惊喜又雀跃,他半点没犹豫,接过耳机:“听。”
耳机里传出舒缓的旋律:“昨天的烦恼,今天想开了吗?喜欢的人他们留在心底,还是已在我身旁……”
整首歌从前奏开始就如水一般细腻温和,拨人心弦。不知为什么,这首歌在这个当口听来,竟莫名地契合氛围。
这是陈潮第一次听林屿的歌单,他靠在椅背上,也试着跟他一样,闭着眼睛享受。
果然,音乐是有魔力的。
没一会儿,俩人就都睡着了。
再次醒来,车已到站,广播里播着到站消息。
林屿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头枕在陈潮肩膀上。
他抬起头,打着哈欠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声音还带着点儿沙哑。
他记得自己明明是看着陈潮睡后才睡的,怎么他还比自己先醒?
陈潮笑了笑:“刚醒。”
随即起身从行李架上开始搬行李。
他们随着人流一块儿出了高铁站。
比起泉南,临湘明显要落后很多,站前的广场坑洼不平,积水映着灰蒙蒙的天,几辆老旧的出租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车漆剥落,车牌锈迹斑斑。
俩人一出来,立刻就有人凑上前,不由分说地来拉他们箱子,嘴里问着:“去哪?”
林屿很警惕,抓着箱子没撒手。
陈潮拦在他前面,说:“不好意思,我们不坐车。”
那人却不依不饶:“上车就走,价格好商量。大冷天的,先上车里吹空调去。”
陈潮还是拦着:“去中心广场,二十走不走?”
那人一听,撒手走了。
林屿看着他,满脸疑问:“这就走了?”
陈潮叮嘱他把脖子上散开的围巾围好,边说:“高铁站的车都是宰客的。这种司机,专挑外地人宰,一口价四十起步,两个人还得再加二十。可实际上本地人都知道,去中心广场二十块钱足够了。”
林屿听了,冲他比了个大拇指:“得亏是你。要蒋弋在,砍到三十就沾沾自喜了。”
俩人走到路边,陈潮看到个人,抬手喊了声:“军哥——”
那被叫“军哥”的开了辆小三轮,约莫五十来岁,嘴里叼着烟,在路对面朝他们看过来,待看清陈潮后,他很快回应:“哟,草儿?”
紧接着蹬着自己那辆“三蹦子”在前头虚线处掉了个头,朝他们开了过来。
见到他,军哥明显有点儿意外:“草儿,你不是被那林老板接到城里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人家老板不要你了?”
他话里夹着很浓的口音,一听就是西塘人。
“没,放假了回来玩。”陈潮边说,边跟林屿介绍,“军哥,也是我们西塘人,奶奶上山那会儿,他还帮忙抬轿呢。”
林屿一听,赶紧问好:“军哥好。”
“哎呦呦,这就是林老板那小娃娃?”军哥门牙掉了一颗,笑的时候有点儿漏风,“我刚刚都没认出来,那会儿他可比现在秀气啊。你们是要回西塘?”
“嗯。”陈潮点点头,“等会儿的,先去吃个饭。”
“那正好,”军哥很热情,“坐我这车,免费送你们,去哪?”
林屿一听免费,有些不好意思:“那不好吧,太麻烦您了。”
“没事,”陈潮边说,边拉开后座车门,“先上车,钱照给。”
军哥哈哈笑了两声:“你这孩子,还是这样,总想着不让别人不吃亏。”
“您挣钱也不容易,帮衬点也是应该。”陈潮说着,已经把两只箱子稳稳放进后斗,军哥要下来搭把手,被他给拦住了。
林屿这才知道陈潮为什么要“帮衬”他了。
军哥是个跛脚,走路一瘸一拐的,不太灵活。
但他是个极乐观的人,打从他俩上了车,他话就没停过。得亏临西路离高铁站近,俩人也就听他说了十分钟,要坐他这个“三蹦子”回西塘,那指定是受不了。
“他平时就这样,还是就看见你这样?”下了车,林屿看着军哥那佝偻的背影,忍不住问。
“你是说他话多?”陈潮问。
“你不觉得?”林屿反问。
“以前觉得,”陈潮说,“但后来就习惯了,他有个比我小几岁的崽,挺聪明的,每次我坐他车他都要跟我唠一路,说他崽多么多么优秀。”
“你常坐他车?”林屿问。
“嗯。”陈潮点点头,“说到这儿就又不得不提我打黑工那茬了。算了,不说了,听着怪可怜的,感觉像在卖惨。”
林屿:“……”
这个话题很快过去,陈潮明显不想多提自己那打黑工的经历,林屿也不多问。
临西路的炒菜馆叫“老陈记”,味道确实不错。林屿印象最深的就是那道腊肉炒蒜苗,就着米饭,他足足吃了一大碗。
就是菜的分量有点儿多。
两个人,三个菜,吃到撑了都还剩不少。
林屿有理由怀疑,当初陈潮选这家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菜的分量给得很足。
联想到当时陈潮的处境,这个怀疑很站得住脚。
吃饱喝足,俩人搭了个出租回西塘。
车是军哥帮忙找的,司机也是西塘人,陈潮不大认识,但价格给得很地道,比之前林屿跟他爸来那会儿要便宜不少。
这次回西塘,林屿的感受显然大有不同。
上次他是带着抵触的心情来的,车上还吐了好几回,人都吐没精神了。
这次的司机开得很平稳,即便是绕弯,也车速也控制得很好,林屿虽然也不舒服,但好歹是没吐出来。
最主要的是,这回是跟陈潮一块儿回来的。
路过小土坡的时候,他恍惚又想起了当年的场景,那时他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啊;也想起了半个月前的场景,那天老爸问他“陈家那小孩你还记得吗”,他愣了一下,问“陈潮”?那时的他,对“陈潮”这个名字已经选择性遗忘了,却不想,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他旁边。他一偏头,就看到他了。
真是奇妙啊。
来晚了。不好意思。仍然求评。
好想知道后台的一键感谢在哪啊,找了好久没找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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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Chapter 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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