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站到红木门前，白景暝微微垂着眼，身形挺拔却隐隐透着紧绷。他站得笔直，像是在掩饰心底翻涌的情绪。宁超迎了过来，没等他问，便低声汇报道：“大爷在屋里陪老爷子下棋，一下午了，我去通报一声。”
白景暝微微点头，算是回应。
他本以为还需要等上一会儿，但宁超回来得比他预期更快，“老爷子让您进屋。”
白景暝眉头轻蹙，略有几分意外，脚步却没有迟疑。随着他进门，宁超再次轻轻地关上了红木门，寂静笼罩着整个空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只有屋内偶尔响起的落子声清脆而单调，像是某种无形的节奏，牵动着人的神经。
转过拐角，他看见老爷子悠然自得地坐在软塌上，身姿放松，眼神专注地盯着棋盘。对面坐着的是大伯白云松，表情沉稳如常。两人之间的气氛，虽然有棋局的对峙，但却异常放松。
白景暝稍微定了定神，才缓步走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沉稳而有节奏，仿佛在逼迫自己与内心的波动保持一定的距离。行至软塌前，他低头躬身，声音平稳而有礼，“爷爷，大伯。”
白云松闻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光芒，显然对白景暝的出现感到一些惊讶。眉眼中带着审视，却并未多说，轻轻点头，算是回应。老爷子依旧没抬头，专注于棋盘，指间轻轻捻着一枚黑子，良久未语。
白景暝静静站立，双手放在身侧，神情冷静而从容，却难掩内心的紧张与不安，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片刻后，落子声再度响起，打破了沉寂。老爷子终于开口，语气低沉，“想好了？”他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淡淡一句，仿佛只是随口一问，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白景暝心头一震，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坚决，“是，我留下。”
话音落下，屋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变得愈发凝重。白景暝感觉到胸口仿佛被什么压住了，空气中的压力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白云松听到这句话，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并没有完全理解白景暝此时的心境。他微微转过目光，试图从老爷子的表情中寻求答案，但老爷子的目光依然紧紧盯着棋盘，似乎毫不在意他俩之间的对话。但他很快便收回目光，将目光回到棋盘上，抬手落子，显然知晓在此时此刻，不该追问。
老爷子再次提起一枚黑子，目光依旧未曾移开棋盘，只是淡淡重复道，“留下？”语气不重，却带来一种沉沉压迫，如悬山压顶。
白景暝站得笔直，眼睫微微颤动，他的嗓音低沉而克制，回响在屋内，“是，我留下。”这句话没有丝毫迟疑，然而在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内心的波涛却猛然翻涌。那一刻，他的思绪如同不受控制的潮水，猛地被带回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午后。
那年他不到二十岁，在得知他被宾大录取后，老爷子将他叫进了书房，在一次次重复中，他说出了那句【我想出国，所以留学】。接着在引导下说出了全盘的计划，而老爷子只是拿出了那枚白玉印章，给了他两条路，留下或离开。而今天，站在老爷子面前，已经不需要一步步引导，老爷子恐怕也没有了那份耐心，因为他已经不是十几岁。
“国内以及西南….” 白景暝的话刚开口，试图表明自己的立场，老爷子却抬手轻轻打断，语气依旧平淡如常，“不急。”
这两个字，轻飘飘地落在空气中，却像一道无形的墙，瞬间封锁了白景暝的话语。他心中微微一滞，一时有些愣住了。他本以为老爷子会立刻要求他交出自己的权势，以此作为留下的代价，以此作为进入刑堂的“通行证”。然而，老爷子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竟然如此轻描淡写，仿佛这一切并不急于一时，仿佛他可以随时决定。
对面的大伯白云松在听到“西南”二字时，落子的手微顿，眼中的疑惑更深，但老爷子那句“不急”轻描淡写地压下了所有疑问，白云松没有再言语，默默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到棋盘上。
白景暝的心境悄然变化，他没有想到老爷子会如此冷静，甚至带着些许不以为意的态度。他意识到，自己此时的处境，远比想象中的复杂和棘手。
“祠堂，还是刑堂？”听到老爷子这句话，白云松落子的手一顿，他听明白了老爷子是要惩罚白景暝，但心中却疑惑不解，为何会是惩罚？白景暝在西南一年，出生入死，为白家解决了最棘手的问题。老爷子没有奖也就罢了，为何一开口就是罚？西南出了事？
老爷子依旧低头，手指捏着一颗黑子，眼神凝视棋盘，仿佛棋局和这一切都无关，只有棋盘上的变化才是真正重要的事。
“刑堂。”他没有多做犹豫，回答得异常果断，他知道老爷子的意思。
祠堂不过是家法，正如那年的白云柏，老爷子走了家法，削了他一切的权力，人虽然留在白家却永远无权再参与家族的任何事务。而刑堂，作为之前刑堂的堂主的白景暝清楚，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老爷子的教训必然让他刻骨铭心，但也只有这个选择，能让他有一丝翻身的可能。
此时，老爷子终于缓缓转过头，目光如刀锋般沉静而锋利，直直地落在白景暝身上。那一刹那，空气似乎凝固了，白景暝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从老爷子的眼中传来，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他一手掌控。
“明早九点，刑堂。” 老爷子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透着难以忽视的威严。
“是。” 白景暝应声，语气平静，心中却掠过一丝说不清的情绪。
他原本以为老爷子接下来会有其他的安排，或是再提一些要求，但却没想到老爷子只淡淡地挥了挥手，仿佛一切都已定论：“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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