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炒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风铃“叮铃”响了一声。
店里人不算多,几张桌子都空着,上次坐过的靠窗位置正好没人。
温州和覃城径直走过去坐下,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桌面上,暖融融的。
老板系着围裙从后厨探出头,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两个小伙子又来了?今天想吃点啥?”
温州刚要开口,覃城已经先一步报出菜名,“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再来两碗米饭。” 和上次点的一模一样。
老板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地笑了,“好嘞!还是老样子是吧?稍等啊,马上就好!”
说完转身进了后厨,铁锅碰撞的声音很快传了出来。
桌上的醋瓶和酱油瓶摆得整整齐齐,温州拿起水壶倒了两杯温水,刚把杯子推到覃城面前,就听见他开口问道,“为什么小名叫小安?”
温州拿水壶的手顿了顿,抬头对上覃城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平时的冷硬,反而带着点好奇,像是酝酿了很久才问出口。
温州愣了愣,随即低下头笑了笑,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声音放得很轻,“因为我小时候在福利院比较安静吧,不爱说话,也不怎么跟人玩。”
覃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指尖的动作却停了。
他想起温州朋友圈里那些带着暖意的动态,原来这个总是软软笑着的少年,小时候是安静得需要被人特意祝福“平安”的孩子。
温州的目光落在窗外流浪猫身上,思绪却不由自主飘回福利院——那些被其他孩子抢过的零食、藏在被子里的哭泣、被推倒在泥地里的委屈……痛苦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压得他胸口发闷,呼吸瞬间变得急促,指尖冰凉。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胡乱抓住身边人的手臂,力道大得指尖泛白。
覃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身体僵了僵,却没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胳膊,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指尖的颤抖。
“温州?”
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却见温州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睛紧闭着,像是陷入了可怕的梦魇。
覃城的心猛地一紧,顾不上多想,伸手小心翼翼地环住他纤细的腰。
少年的腰很软,隔着薄薄的校服布料能感受到温热的皮肤,他根本不敢用力,手臂僵在半空,耳尖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可眼下哪顾得上这些,他更怕温州晕过去。
“温州?醒醒。”
覃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慌,见对方没反应,他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温州的耳廓,急得喊出了那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名字,“小安!”
这一声像是带着魔力,温州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有些模糊,耳边的嗡嗡声渐渐散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背对着覃城,后背紧紧贴着对方的胸膛,一只手死死抓着覃城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另一只手被覃城牢牢护在掌心。
而覃城的手臂还松松环在他腰上,力道轻得像羽毛。
“对、对不起……我又……”
温州瞬间清醒,猛地从他怀里钻出来,脸颊涨得通红,眼神慌乱地避开覃城的目光,手忙脚乱地松开抓着对方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覃城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和苍白的脸色,心里那点因肢体接触而起的燥热瞬间被担忧取代。
他叹了口气,伸手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又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他决定要问清楚,这个总是把情绪藏在笑容里的少年,到底心里装着多少没说出口的委屈。
菜很快端了上来,番茄炒蛋的酸甜香气和土豆丝的酸辣味混在一起,在暖融融的阳光里弥漫开来。
可温州却没什么胃口,只是出神地盯着面前的菜,筷子在碗边放了很久都没动,刚才失控的情绪还没完全平复,指尖偶尔还会微微发颤。
覃城看在眼里,没说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却像羽毛似的拂过温州的耳膜。
他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向身边的覃城,对方也正盯着面前的菜,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你之前……”
覃城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温州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或许是被他的反应打断,覃城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
“没事没事,你接着说吧……”温州连忙摆手,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覃城盯着他微微泛红的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弯,那抹笑意快得像错觉,很快就被他压了下去。
他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进嘴里,含糊地说,“先吃饭,吃完饭跟我去个地方。”
温州这才拿起筷子,低头扒拉着米饭。两人吃饭时异常安静,只有筷子碰到碗碟的轻响。
覃城是习惯了沉默——小时候跟爸爸吃饭,稍微多说一句话就可能被训斥,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低头吃饭不吭声的习惯;温州则是因为家里吃饭时总是冷冰冰的,养父母和温岭很少交谈,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安静的氛围。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番茄炒蛋的酸甜味在舌尖散开时,温州心里那点紧绷的情绪才慢慢松弛下来。
覃城放下筷子起身准备付钱,老板却笑着拦住他,“不用啦,那个朋友刚才去买水的时候已经付过钱了。”
覃城皱起眉,转头看向温州,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果然是刚才温州借口去买矿泉水的时候付的吧。
温州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然后站起身。
“走吧。”
两人没再多说,默契地往公园的方向走。
初秋的午后阳光正好,路边的树叶被晒得暖烘烘的,偶尔有风吹过,落下几片金黄的叶子。
快到公园门口时,覃城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会提到你小时候,没关系吧?”
温州的脚步顿了顿,心底的恐惧像小石子似的冒了出来,但他看着覃城认真的眼神,还是压下那点不安,长舒一口气轻轻点了点头,“嗯。”
覃城没再立刻问,只是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们就到了公园,坐在上次聊天的那张长椅上。
覃城坐下时,不动声色地往温州身边靠了靠,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了大半。
温州的身体下意识地僵了一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悄悄往他那边挪了挪。
“你问吧。”
他轻声说。
覃城点点头,目光落在远处嬉闹的小孩身上,声音放得很轻,“以前遇到什么事了吗?为什么每次都那样?”
温州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长椅的木纹,一句话都不吭,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覃城见状,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想给他一点安慰。
温州像是被烫到似的,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抬头解释,“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他也说不清楚,就是突然有点慌。
覃城沉默片刻,慢慢收回手,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追问。
有些伤口太疼,确实急不得,等以后说不定他们的关系能再进一步。
两人就那样静静地坐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们身上,暖融融的。
偶尔有风吹过,带着青草的香气,谁都没再说话,却并不觉得尴尬。
又待了会儿,覃城看了眼时间,站起身。
“该回学校了,下午还有课。”
温州点点头,跟着站起来。
两人并肩往学校走,影子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不经意地交叠在一起,像那些没说出口的关心,悄悄藏在午后的阳光里。
???
周六下午五点多,夕阳把天空染成暖橘色,覃城从学校北边的草丛里把兔子笼藏好,指尖还沾着点草叶的露水。
刚走出校门,手机就在兜里震动起来,是安子木在群里发的消息,
『安子木』:我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次和城哥州州的烧烤!我中午没吃饭!现在快饿死了!
消息后面还跟着三个流口水的表情。
温州看了他的消息后单独私信安子木,
『鲑鱼』:好了,走吧。
此时温州已经坐在出租车后座,正往安子木说的那家烧烤摊赶。
他穿了件干净的白衬衫,配着黑色长裤和白鞋,连袜子都是雪白的,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爽帅气。
手指划着手机屏幕看群里的消息,安子木还在刷屏式报菜名,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过了会儿却突然想起什么,点开那个备注为“A.”的对话框。
刚点开输入框,覃城看到上面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后马上就给他发消息。
『-』:好了?
覃城正徒步从学校往烧烤摊走,八公里的路他走得慢悠悠。
温州看着消息,手指在屏幕上敲了敲,
『a.小安』:你在哪?我去接你吧?
覃城本来想拒绝,指尖悬在“不用”上方,却突然想起安子木那咋咋呼呼的性子,要是自己单独过去,说不定又要被调侃一路。
但如果和温州一起走,路上还能清静会儿。
他改了主意,回了个“好”,顺便发了定位。
温州立刻让司机改道,“师傅,麻烦先去这个地方接个人。”
出租车很快到了学校路口,覃城正站在公交站牌下,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温州摇下车窗,朝他扬了扬下巴,“快上来!”
覃城抬头看来,目光落在他半探出来的脑袋上,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轻轻动,夕阳洒在他发梢,像镀了层金边。
覃城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弧度浅却真实。
温州这次看得真切,愣了一下,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覃城轻咳一声,迅速收回笑意,绕到出租车另一边拉开车门上车,身上还带着点青草和阳光混合的味道。
一路无话,车厢里只有电台里模糊的音乐声。
温州转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侧脸的线条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覃城的视线则偶尔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耳根悄悄泛着热。
到烧烤摊时已经五点半,安子木果然在门口等得急了,看到他们下车,立刻像颗炮弹似的冲过来,“你们可算来了!我点的串儿都快烤好了!”
他一边嘟囔着“饿死了饿死了”,一边把两人往店里拽。
三人在店外空着的露天座位坐下,安子木打开话匣子就没停过,从月考进步聊到班里趣事,又规划着下次要去密室逃脱。
覃城偶尔应一声“嗯”“还行”,更多时候在安静地听;温州则听得认真,时不时被安子木的话逗笑,眼睛弯成月牙。
烧烤滋滋冒油,啤酒瓶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夕阳落尽,路灯亮起,把三人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不知不觉就吃到了晚上十点多,安子木已经醉得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在胡乱嚷嚷 “我他妈这次可是考了三百多!虽然还没温州一半儿!但我可比我城哥高一百多!!”
覃城皱起眉,伸手从他兜里摸出手机,又抬起他的手按在指纹解锁处。
屏幕亮起后,他找到安子木妈妈的微信,拨通了语音电话。
电话接通后,他的语气难得地客气,却带着点淡淡的醉意,“阿姨,安子木喝多了,我让出租车把他送回去,您在楼下接一下。”
挂了电话,他和温州一起把醉成烂泥的安子木架起来,费力地塞进出租车后座。
司机报了价格,覃城掏出钱包就要付钱,温州想拦,却被他按住手,“我来。”
他的眼神带着点不容拒绝的认真,温州没办法,只好松手,心里却暗自嘀咕:这家伙好像也有点醉了?
送走安子木,烧烤摊的人已经不多,晚风带着凉意吹过来。
覃城深吸一口气,转身看向温州,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亮,带着点执拗的认真。
温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鼻尖,“怎么了?”
覃城皱了皱眉,像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过了会儿才开口,声音有点含糊却清晰,“你怎么……比以前好看了?”
温州愣住了,脸颊“唰”地一下开始发热,连耳根都烫了起来。
他从一开始就没喝酒,还劝过他们少喝点,可这两人根本不听。
他叹了口气,伸手想去碰覃城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烧,“跟你说了不要喝那么多酒,喝醉了吧。”
覃城没躲,也没说话,只是眼神突然变得有点委屈,像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湿漉漉地看着他。
温州的动作顿住了,心脏像是被轻轻揪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间,他仿佛又看到了很久之前,那个蹲在厕所外瑟瑟发抖、眼神里满是防备和脆弱的少年。
晚风穿过巷口,带着烧烤的烟火气,把两人之间的沉默拉得很长,又很软。
???
温州没再多想,伸手扶住覃城的胳膊,把他拉起来,又轻轻拽住他的手往最近的长椅走。
覃城的手掌温热,带着点酒后的微烫,指尖还残留着啤酒瓶的凉意。
温州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却没松开,只是脚步放得更稳了些。
覃城没反抗,任由他半扶半拉着往最近的长椅走。
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黑色的衣摆在路灯下轻轻晃动,平日里的冷硬气场荡然无存,只剩下酒后的乖顺。
温州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刚转头看向他,就见覃城正耷拉着脑袋,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覃城,干什么呢?”温州叹了口气,声音放得很柔。
覃城慢慢抬起头,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真诚,还带着未散的醉意,湿漉漉的,和在学校里那个皱着眉就没人敢靠近的校霸判若两人。
温州被他这副模样看得愣了愣,连忙转头看向别处,耳根却悄悄热了起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
覃城突然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像个没拿到糖的孩子,“你不是说要教我吗…怎么这几天一直教安子木了……”
温州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讲题的事,忍不住笑了一下,转头看他,无奈地说:“好好好,是我的错,你以后乖点,少跟安子木瞎闹,我教你,行吗?”
他顿了顿,看着覃城依旧委屈的眼神,又补充道,“但你现在喝醉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覃城却轻轻摇了摇头,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温州那边靠,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
温州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哭笑不得,“别,你别靠过来,你好好坐着,会摔下去的。”
覃城这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乖乖坐直身子,只是眼神依旧黏在温州脸上,带着点没说出口的依赖。
温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没话找话,“蛋饺喂了吧?”
他记得早上覃城去学校了,应该顺便喂过了。
覃城只是轻轻点头,眼睛却依旧黏在他脸上,没移开半分。
路灯的光落在他瞳孔里,亮得有些晃眼。
温州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带着点无奈,“别老看着我,我脸上又没花。”
覃城居然很听话,乖乖转过头看向前面的黑暗。
虽然有路灯照着,但这里靠近城郊,光线还是暗了不少,远处的树影像沉默的巨人。
他们坐的长椅后面就是半人高的草丛,里面的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晚风一吹,草叶沙沙作响。
温州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沉默在夜色里蔓延,却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安稳的默契。
过了不知道多久,温州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几下,是温岭发来的消息。
他愣了半天才看清屏幕上的字,
『哥』:怎么还不回来
温州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覃城还在盯着前面发呆,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安静。
他这才低头打字。
『鲑鱼』我跟朋友在外面吃饭呢,跟妈说过了。
发送完毕,他长舒一口气,刚要放下手机,温岭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哥』:上次那个?
温州想了想,回了个“嗯”,又补充道,
『鲑鱼』:他是我朋友。
发送后才后知后觉地愣住——自己为什么要跟温岭解释这么多?
温岭没再回复,温州等了会儿,才把手机揣进兜里,转头看向覃城时,发现他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尊安静的雕塑。
“该……”温州刚要开口说该回去了,就听覃城突然低声问:“你哥怎么老找你啊……这么黏人…” 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闷意。
温州愣了一下,随即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故意逗他,“怎么,吃醋啦?”
覃城没说话,只是转过头看他。
路灯的光恰好落在他脸上,温州清晰地看到他泛红的眼眶,不是委屈,更像是某种压抑的情绪在翻涌。
温州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没多想,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牵住了覃城放在膝盖上的手。
覃城的手指猛地蜷缩了一下,却没抽回。
他的手掌温热,带着酒后的微烫,和温州微凉的指尖碰在一起,像是两股暖流在夜色里悄悄交汇。
草丛里的知了还在叫,晚风带着草木的清香,把两人之间未说出口的情绪,都藏进了这温柔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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