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学课的时间在笔尖的沙沙声里过得飞快,杨瑜讲题时总爱踱步,路过温州座位旁时,脚步总会下意识放慢半拍,目光在他的草稿纸上多停留两秒。
好几次温州抬头时,都正好对上老师带着笑意的视线,吓得他连忙低下头,耳朵却不争气地发烫。
班里的同学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后排几个女生更是借着刷题的掩护,用眼神偷偷交流着八卦。
下课铃一响,杨瑜刚把试卷收齐,就冲温州招了招手,“温州,你出来一下。”
温州愣了愣,握着笔的手顿在半空。周围的目光“唰”地一下全聚集过来,带着好奇和探究。
他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看起来自然些,跟在杨瑜身后走出教室。
走廊里比上课时热闹了些,杨瑜靠在栏杆上,转过身时脸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
“刚才那道压轴题,看你草稿纸上画了好几种辅助线,是不是有点没把握?”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月考遇到这类题别慌,先从已知条件推,把能求的都列出来,实在没思路就先跳过,回头再补。”
温州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蓝色校服外套袖口,“我知道了,谢谢杨老师。”
“你数学底子不错,就是太容易紧张。”
杨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满是赞许,“上次模拟考的最后一道大题,全年级就你和A班的尖子生做出来了,保持这个状态,月考肯定没问题。”
被当面夸奖的感觉有些陌生,温州的脸颊微微发烫,低声说了句“我会努力的”。
杨瑜笑了笑,没再多说,只是摆摆手让他回教室。
温州刚转身,就听见教室里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他推开门的瞬间,喧闹声又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
他刚走到座位旁,林宇就立刻凑过来,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压低声音激动地说,“你听见没?刚才你一走,班里都炸开锅了!”
“怎么了?”温州假装不懂,拉开椅子坐下。
“还怎么了?”
林宇瞪大眼睛,推了推眼镜,“全班都看出来了,杨老师对你特别不一样!刚才他叫你出去的时候,后排女生都在说,他讲课的时候总往你这边看,连李静都没这待遇!”
十分钟前——
“我就说吧!老杨绝对偏心温州!刚才那道题李静举手问了半天,他就简单说了句‘看解析’,转头就把温州叫出去单独辅导!”
“李静可是数学第一啊!平时老杨多看重她,这次居然绕开她专门找温州,这也太明显了吧?”
“你们说……老杨是不是觉得温州长得帅,所以多照顾他啊?毕竟老杨自己就那么帅,说不定审美相通!”
“ 1!温州刚才跟老杨站在一起的时候,两个人都白白净净的,居然有点像兄弟!”
提到“帅”和“像”这两个词,温州的耳尖又开始发烫。
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李静正坐在座位上,眉头微蹙地盯着习题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侧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
温州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他知道自己能被老师注意到,不过是因为那道侥幸做对的难题,可在别人眼里,却成了“特殊对待”。
他悄悄抬眼看向讲台,空荡荡的讲台上还留着半盒粉笔,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淡淡的光晕。
“行了行了,我瞎编的。”林宇看出他的不自在,连忙打圆场,“老杨肯定是觉得你有潜力,想重点培养你!你看你上次那道题做得多好……”
林宇还在絮絮叨叨地安慰,温州却没怎么听进去。
他盯着书本上的函数图像,脑子里突然闪过覃城靠在门框上的样子——如果是覃城被人这么议论,会不会直接把桌子掀了?还是会装作没听见,用眼神把那些议论的人吓跑?
温州脑子里还在猜覃城会怎么应对议论,突然有人在教室后门喊他,“温州!”
他抬头一看,安子木正扒着门框冲他招手,脸上挂着大大咧咧的笑,“一起去小卖部呀?请你喝汽水,就当谢你早上讲题了!”
温州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自来熟的少年,心里有点发懵。
他们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安子木却好像已经把他划进了“朋友”的圈子,是因为早上那道几何题吗?还是因为……覃城?想到这儿他赶紧打断这种讹谬的想法。
他刚想开口回应,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冷音,带着点不耐烦的低哑,“他在学习。”
安子木的笑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温州转过头,就看到覃城站在教室后门,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肩上,一只手正拽着安子木的后衣领,眼神扫过安子木时带着惯有的嫌弃,却没看温州。
“欸不是,城哥,”
安子木挣扎了一下,试图保住自己的衣领,“我就带他去买瓶水,耽误不了几分钟……”
“要买自己去。”
覃城的语气没什么起伏,手上却加了点力,拖着安子木往外走,“作业抄完了?”
安子木“嗷”了一声,被拽得踉跄了两步,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温州摆手:“下次!下次一定请你!”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后门,走廊里隐约传来安子木的抱怨声和覃城淡淡的呵斥。
温州僵在座位上,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刚才覃城那句话……是在帮他解围吗?还是单纯觉得安子木打扰了别人?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旁边的林宇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他,“你还真要去啊?”
温州点点头,没说话,抓起抽屉里的手机就往外跑。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急,或许是想追上那两人说声“我刚好做完题了”,或许只是不想让那句“他在学习”变成错过的理由。
走廊里的风带着夏末的热意,温州跑过二班门口时,隐约听见后排还在议论他和杨老师的八卦,但他这次没再觉得不自在,脚步反而轻快了些。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望着前面那两个渐渐走远的背影,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或许成为朋友,并不需要刻意的理由,就像安子木自然地喊他去小卖部,就像覃城那句没头没尾的“他在学习”。
温州追了没几步就看到了前面的身影,安子木还在叽叽喳喳地抱怨,覃城走在旁边,偶尔“啧”一声回怼两句,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斑驳的走廊地面上。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心里突然有点犹豫——这样追上来会不会太刻意?覃城会不会觉得他很奇怪?
可刚才那句“他在学习”还在耳边打转,想起厕所门口那个脆弱的瞬间,想起医院门口孤单的背影,温州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快步跟了上去。
“覃城……”
他轻轻喊出这个名字,声音比预想中要轻,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舌尖滚过这两个字时,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像是解开了什么藏了很久的结。
前面的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安子木眼睛一亮,刚想开口就被覃城一个眼神制止了。
覃城的目光落在温州身上,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诧异,眉头微蹙,像是在问“有事?”
四目相对的瞬间,温州刚才想好的话突然全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看着覃城挺直的鼻梁,看着他眼底淡淡的光影,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
还是覃城先开了口,语气依旧淡淡的,却没了刚才的不耐烦,“跟上来干什么?快月考了。”
言下之意,是让他回去好好学习。
温州这才回过神,连忙往前快走两步,站到和他们并排的位置,脸上挤出一个浅浅的笑,“劳逸结合嘛,”他指了指小卖部的方向,“正好我也想去小卖部买瓶水,一起?”
安子木立刻欢呼:“我就说嘛!城哥你看,人家自己也想去!”
覃城没理安子木,只是看着温州,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几秒钟后,他才转过头,迈开脚步往前走,声音闷闷地从前面传来,“走快点。”
安子木立刻跟上去,还不忘回头冲温州挤了挤眼睛,一脸“我就知道”的得意。
温州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覃城挺拔的背影,心里那点犹豫突然烟消云散。
夕阳透过走廊的窗户,在他脚边投下跳跃的光斑,他轻轻舒了口气,脚步也轻快起来。
三人刚走到教学楼拐角,覃城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连响了好几声。
他停下脚步,掏出手机划开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起来。
温州和安子木很有默契地同时侧过头,目光落在走廊的公告栏上,假装研究月考安排,刻意不去看覃城的手机屏幕。
几秒钟后,覃城“啧”了一声,把手机塞回口袋,脸色却比刚才阴沉了不少,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好几度。
安子木脸上的笑容僵了僵,识趣地闭了嘴,刚才还叽叽喳喳的人,这会儿连呼吸都放轻了,偷偷用胳膊肘碰了碰温州,眼神里带着点“情况不妙”的示意。
温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看着覃城阴沉的侧脸,突然想起温岭发病时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那种压抑的氛围让他莫名发慌,小时候被福利院孩子欺负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脚步也停住了。
温州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他看着覃城阴沉的侧脸,突然想起温岭发病时也是这样,一句话不说,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戾气。
那种压抑的氛围让他莫名发慌,小时候被福利院孩子欺负的记忆突然涌上来,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脚步也停住了。
安子木察觉到他没跟上来,也连忙停下脚步,回头担忧地看着他。
可前面的覃城像是没察觉身后的动静,依旧低着头往前走,背影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硬。
安子木张了张嘴想喊住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走到温州身边,小声问:“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温州没说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耳鸣声,眼前的景象开始发晕。
他紧紧闭起眼睛,想稳住身形,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温州?”安子木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焦急。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把他从混沌中拽了出来。
“温州!”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他眯了眯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学楼后的梧桐树下,背靠着粗糙的树干。
安子木蹲在他面前,脸上满是紧张,而旁边的覃城也坐了下来,背靠着树干,一条长腿随意屈着,眼神落在他身上,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没了刚才的阴沉。
“你怎么了?!吓死我了!”
安子木见他醒了,松了口气,语气还有点发颤,“你刚才突然就晃了晃,然后直挺挺地往下倒,喊你也没反应!”
温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冷汗,后背也凉飕飕的。
他动了动手指,声音有点沙哑:“我……我不知道,就是突然有点晕。”
他转头看向覃城,对方正好也在看他。
四目相对的瞬间,覃城先移开了视线,从口袋里掏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扔给温州,声音闷闷的,“低血糖?”
覃城清楚上次他犯病时温州也在,当时他也这样过,但没这么严重,很显然不是低血糖,而是跟他一样,犯病了。
温州接住水,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其实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刚才又犯病了。
安子木在旁边拍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要晕倒!早知道不叫你出来了……”
“是我自己要出来。”
覃城没说话,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操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上的布料。
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落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温州突然发现,他阴沉的脸色好像比刚才缓和了些。
“刚才……”温州拧开瓶盖喝了口水,犹豫着开口,“你的消息……没事吧?”
覃城的动作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没事。”
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没了刚才的冷硬。
安子木在旁边打圆场,“肯定是垃圾短信!别管它!对了温州,你好点没?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温州摇摇头,站起身:“没事了,谢谢。”他拍了拍蓝色校服裤子上的灰,心里那点畏惧突然淡了很多。
原来这个总是阴沉着脸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至少在他晕倒时,没有转身就走。
覃城也跟着站起来,看了他一眼:“还去小卖部?”
温州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去。”
阳光穿过树叶,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点,刚才的阴沉和恐慌好像都被风吹散了,只剩下夏末午后淡淡的暖意。
安子木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说笑着,而走在旁边的覃城,脚步似乎比刚才慢了些,刻意等着身后的两人。
三人走到小卖部门口,安子木兴冲冲地转头问:“进去逛逛?想吃啥随便拿,我请客!”
覃城靠在墙边,双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摇了摇头没说话。
温州犹豫了一下,刚才的眩晕感还没完全散去,心里也乱糟糟的,便也跟着摇头,“不用了……我就想买瓶水。”
安子木“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揣着钱包一溜烟钻进了小卖部。
小卖部门口只剩下温州和覃城,空气瞬间安静下来,连夏末的风都带着点尴尬的燥热。
温州下意识侧过头,目光落在对面的篮球架上,假装看远处的风景,耳朵却忍不住留意着身边的动静。
他能感觉到覃城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算锐利,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存在感,让他后背有点发僵。
这种近距离的沉默太考验人,尤其是对方还是那个平时冷着脸的覃城。
就在温州快要忍不住想找个借口离开时,覃城突然开了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他耳朵里,“听别人说,你们数学老师挺帅的。”
温州猛地转过头,满脸错愕。要不是覃城就站在眼前,他简直要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这种带着点八卦意味的话,怎么会从覃城嘴里说出来?
他愣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回应:“啊……?哦……挺、挺帅的。” 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回答也太蠢了。
覃城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空气又陷入沉默,比刚才更甚。
温州心里七上八下的,覃城突然提杨老师干什么?是听到班里的议论了吗?是刚刚的消息?有人告诉他了?还是……他偷偷抬眼瞟了覃城一眼,对方已经移开了视线,望着小卖部的方向,下颌线依旧绷得很紧,只是周身的低气压好像散了些。
没过两分钟,安子木拎着一大袋零食和三瓶汽水跑了出来,嘴里还叼着根棒棒糖,
“搞定!给,你的水。”
他把一瓶橘子味汽水塞给温州,又把另一瓶冰可乐抛给覃城,“城哥,你最爱的!”
覃城伸手接住,指尖碰到冰凉的瓶身,动作顿了顿,才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安子木舔着棒棒糖,看了看沉默的两人,又看了看四周,突然凑近小声问:“刚才你们俩没吵架吧?气氛怪怪的。”
温州连忙摇头:“没有。”
覃城也“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安子木挠了挠头,没再追问,转而说起别的,“对了温州,月考完周末去不去打球?我跟城哥经常去三中的球场,那边人少……”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阳光落在他脸上,满是少年人的鲜活。
温州握着冰凉的汽水瓶,听着安子木的话,心里那点尴尬渐渐散去。
他偷偷看了眼覃城,对方虽然没怎么说话,却也没打断安子木,只是偶尔“嗯”一声,眼底的阴沉彻底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的平静。
原来,抛开“校霸”的标签,抛开那些阴沉和戾气,他也会有这样安静的时刻。
温州心里突然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意,刚才犯病时的恐慌和眩晕,好像都被这瓶橘子汽水的甜味和身边的动静悄悄抚平了。
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甜甜的气泡在舌尖炸开,带着夏末的清爽。或许,和他们一起待着,也没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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