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结束的铃声刚落，教学楼里就炸开了锅，桌椅摩擦声、欢呼声和哀嚎声混在一起，把积压了两天的紧绷感彻底冲散。
温州背着书包跟在林宇身后走出校门，夏末的阳光晒得人皮肤发暖，两人没说什么，却很默契地拐进便利店买了水，又并肩坐在店外的台阶上。
林宇拧开瓶盖灌了大半瓶水，刚缓过气就开始连珠炮似的吐槽，“最后那道物理大题是人做的吗？我算了三遍公式都对不上，草稿纸写废了四张！还有英语完形填空，十个空我八个不确定，这次肯定要被我妈念叨到耳朵长茧——”
“一个小月考搞这么难，比上次期中考还离谱！光受力分析就画了我三张草稿纸，最后算出来的数还带根号，肯定不对！我一定要逮住机会去教务处举报他们！”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抱着书包往膝盖上一埋，发出闷闷的哀嚎，“完了完了，这个月的零花钱要泡汤了！”
温州手里捏着半瓶矿泉水，听着林宇絮絮叨叨的抱怨，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他其实也觉得题目比模拟考难，但考完后的轻松感盖过了焦虑，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味道。
他时不时喝一口水，目光落在林宇抖动的肩膀上，没接话，却听得很认真。
这时覃城和安子木刚好从学校里走出来。
覃城难得穿了校服，那套蓝白相间的外套一看就是高一买的，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细毛边，外套没系扣子，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下身配着条简单的黑裤子，衬得双腿又直又长。
安子木则穿了整套校服，领口系得歪歪扭扭，袖口卷到胳膊肘，显得有些傻气，正拽着覃城的胳膊往便利店方向走，嘴里还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温州没注意到他们，视线一直停留在抱怨的林宇身上，连学校门口的方向都没看。
安子木只顾着往前拽人，没留意前方，倒是覃城先看到了台阶上的温州，脚步猛地顿住，还顺势拽了一把安子木。
安子木一个踉跄，回头一脸茫然地瞪他，“咋停了？不是说买冰棍吗？”
温州正偏着头听林宇抱怨，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挺直的鼻梁。
他听得认真，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连阳光都像偏爱他似的，在他脸颊上投下毛茸茸的光晕，看着比平时更显柔和。
“干嘛啊城哥？”安子木被拽得一个趔趄，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温州，眼睛瞬间亮了，扬声喊，“温州？！你在这儿干啥嘞！”
林宇和温州同时回头，林宇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安子木身边的覃城，刚才还激动抱怨的人瞬间像被按了暂停键。
他僵硬地笑了笑，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对温州说：“州州，我先走啦~我妈叫我回去吃饭啦，拜拜拜拜。”
话音还没落地，人已经拎着书包一溜烟跑了，背影透着明显的“逃离现场”的仓促。
温州看着林宇跑远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刚想转头打招呼，安子木已经拽着覃城走了过来。
“你俩在这儿晒太阳呢？”
安子木一屁股坐在温州旁边的台阶上，自来熟地抢过他手里的矿泉水喝了一口，“考得咋样啊？我反正已经摆烂了，刚才交卷的时候看前排女生在抹眼泪，估计大家都差不多。”
覃城没坐，只是站在台阶旁，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目光落在温州蓬松的发顶上，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难吗？”
阳光穿过他敞开的校服外套，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温州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格外亮，之前那种阴沉的戾气全没了，只剩下淡淡的平静。
“还好。”温州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最后几道题有点绕。”
“你肯定能做出来。”安子木在旁边插嘴，一脸笃定，“上次模拟考你不就逆袭了？数学最后一道题普通班里就你做出来了，这次肯定也行！”
覃城没接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水果硬糖，拆开包装，一颗自己扔进嘴里。
“对了！”安子木突然拍了下手，“说好月考完去打球的，这周末去三中球场不？那边人少，下午去刚好晒不到太阳。”
温州抬头看向覃城，对方正望着不远处的公交站牌，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听到安子木的话，覃城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轻轻“嗯”了一声，算是默认。
便利店的风带着汽水和冰棒的甜香吹过，温州看着眼前两个少年，心里突然松快起来。
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啊。”
安子木立刻欢呼起来，而站在旁边的覃城，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周六的清晨格外安静，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光带。
温州早早起了床，洗漱完后打开衣柜，挑了件简单的白背心和黑色短裤——没有了校服的包裹，整个人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他对着镜子转了转，白背心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黑色短裤下露出的双腿又细又直，膝盖上还带着淡淡的粉晕，像是刚褪去的婴儿肥留下的痕迹。
他套上干净的白袜子，又对着镜子把头发吹干，蓬松的发丝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
收拾妥当后，温州坐在床边打开手机，屏幕刚亮起就弹出几条消息。
安子木在七点整准时把他拉进了一个微信群，群名叫“周末篮球局”，里面赫然躺着十几个头像，大多是十班的同学，温州基本叫不出名字。
往上翻聊天记录，安子木半小时前发了条消息。
『城哥的第一任朋友』：我准备好了！为了这次和覃城温州出去打篮球我特意熬了一晚养精蓄锐！
后面跟着一连串兴奋的表情包，底下立刻有人回，
『抽烟加上我』：安子木你是生怕你妈不知道你熬夜是吧
『忧郁』：城哥居然会去？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温州看着群里热闹的消息忍不住笑了笑，点开昨天刚加上的微信——备注是“安子木”，头像是他和覃城的搞怪合照，备注还是安子木昨天自己改的“城哥的第一任朋友”。
温州指尖在屏幕上敲了敲，发过去一句，
『鲑鱼』：我好了。
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群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是覃城的账号。
『-』：走吧。
温州点开"-"的头像是简单的小黑兔子的，温州愣了半天，看着屏幕上那个简洁的头像，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他连忙起身走出卫生间，特意看了一眼温岭紧闭的房门，养父母的房间也静悄悄的，门同样关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玄关的钥匙，给养父母发了条消息：我出去玩了，有事发消息就好。
按下发送键后，温州长舒一口气，套上浅灰色的防晒衣，顺手把钥匙和手机揣进衣兜。
他脚上穿了双新洗的白球鞋，干净得像是刚拆封，和平时上学穿的那双旧运动鞋截然不同。
走到楼下，温州才想起三中离家里很远，徒步过去恐怕要迟到。
他站在路边掏出手机，打开打车软件叫了辆滴滴，屏幕上显示司机还有五分钟到达。
晨风吹过带着草木的清香，温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白背心、黑短裤，露出的胳膊和小腿在阳光下白得晃眼，膝盖上的浅粉晕像是天生的印记，和平时穿着校服的拘谨模样判若两人。
几分钟后，滴滴车缓缓停在路边，温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报上目的地后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心里莫名有些期待。
或许这个周末，会和平时不一样。
滴滴车停在三中校门口时，温州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围墙边的覃城。
清晨的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他没穿外套，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上衣，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
胳膊在阳光下白得晃眼，却带着劲瘦的线条，下身还是那条熟悉的黑裤子，衬得双腿愈发修长。
他嘴里叼着烟，指尖夹着的烟卷燃着淡淡的火光，侧脸贴着块创可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不知是何时弄伤的。
温州拉开车门下车，脚步顿了顿。
看着覃城靠在墙上抽烟的样子，他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有点发慌，没敢直接走过去，转身蹲在了旁边便利店的台阶上，假装看手机，其实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不远处的身影。
覃城很快抽完了烟，把烟头按灭在墙根的垃圾桶里，长舒一口气转身时，刚好对上温州的视线。
少年蹲在台阶上，白背心被晨光晒得泛着暖白，黑色短裤下的双腿细白笔直，膝盖上的粉晕在阳光下看得格外清楚，蓬松的头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正低着头发呆，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覃城的目光顿了顿，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细白的腿上，又猛地移开，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空了的烟盒。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隔着几步距离，便利店的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吹过，把温州防晒衣的衣角吹得轻轻扬起。
过了大概十分钟，安子木气喘吁吁的身影才出现在街角，他背着篮球包一路狂奔，到了近前才扶着膝盖大喘气，“对不住对不住！我妈突然让我刷完碗才能出门，耽误了耽误了！”
温州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走过去，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没事，我们也刚到。”
覃城面无表情地看着还在喘气的安子木，视线却习惯性地飘向旁边的温州——少年站在晨光里，白球鞋干净得发亮，防晒衣的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背心，脖颈的线条又细又直，正耐心地听着安子木解释，眼神温和得像揉了阳光。
“还去不去？”覃城突然开口，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催促，“墨迹死了。”
安子木立刻站直身体，拍了拍篮球包，“走走走！现在就去！我特意带了新篮球，今天必须打个痛快！”
他说着就拽着温州往学校里走，覃城跟在两人身后，目光落在温州被风吹起的防晒衣下摆上，看着那截细白的腰侧线条，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半分。
阳光穿过校门的栏杆，在三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三人走进三中篮球场时，清晨的阳光已经爬上球架顶端，场地空旷得能听见风穿过篮网的声响。
安子木放下篮球包开始整理装备，拉链声在安静的场地上格外清晰。
温州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篮球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他根本不会打篮球，昨天答应时只顾着点头，完全忘了这回事。
他攥着防晒衣的衣角犹豫着，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开口拒绝才不显得扫兴，又怕自己突然反悔会让他们觉得麻烦。
旁边的覃城靠在铁栅栏上，目光望着远处的跑道发呆，侧脸的创可贴在阳光下泛着白，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栏杆。
温州深吸一口气，刚要咬着牙说出“我不太会打”，就听见覃城突然转头对安子木说：“温州不会打，叫其他人过来。”
温州猛地愣住，下意识转头看向安子木。
“行啊，那我叫吧。”
安子木立刻直起身子，熟练地在群里发消息喊人，丝毫没觉得奇怪。
看着安子木低头发消息的背影，温州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暖流。
他悄悄挪了挪脚，走到覃城身边，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
覃城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手指在口袋里蜷了蜷，耳根悄悄泛了点红。
温州低头盯着自己的白鞋，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鞋边，声音细若蚊蚋，“抱歉啊，我又添麻烦了。”
覃城似乎注意到他的低落，皱了皱眉，长舒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温州以为他要生气，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
这细微的动作让覃城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轻轻“啧”了一声。
“快点快点！热死了！”安子木突然站起来冲场外喊，“等你们等的快被太阳晒死了！”
温州抬头望去，几个穿着黑T恤的男生勾肩搭背地走进来，都是十班的同学，平时看着有些混不吝，但见到覃城时都收敛了不少。
覃城看到他们来了，站直身子喊安子木，“安子木。”
“城哥怎么了？”安子木回头问。
“我和温州去外面等着，你们打。”
覃城把手揣进裤兜，说完转身就往场外走。
安子木一脸茫然刚要追问，温州已经犹豫着跟了上去。
两人走出三中校门，温州默默地跟在覃城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穿过马路，不知不觉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门口。
玻璃门上挂着风铃，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木质地板上，暖融融的。
温州愣了愣，覃城用眼尾淡淡扫了他一眼，耳廓还泛着红——其实他根本没来过这种地方，只是前几天在班里趴着睡觉时，听见后排女生说三中附近有家咖啡店的冰拿铁很好喝。
知道温州不会打篮球后，他特意翻了手机导航，对着路线走了一遍，就等着今天找机会带他出来。
“你也来这家啊？”温州突然笑了，加快脚步走到他身边，“这家咖啡店很好喝的，不过我就来过一次，还是沾我哥的光”
他看着覃城略显僵硬的侧脸，突然明白过来。
这个总是冷着脸的人，其实早就替他想好了退路，那些没说出口的细心，藏在笨拙的举动里。
也许双向情感障碍让他不擅长表达情绪，却藏不住骨子里的温柔。
温州心里最后一点紧张和害怕都消失了，他仰头看着咖啡店的招牌，阳光落在他蓬松的发顶上，笑眼弯弯。
“走吧，我请你喝冰拿铁。”
覃城看着他眼里的光，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风铃在开门时叮当作响，把少年人的心事和夏末的暖意，都锁进了飘着咖啡香的空气里。
这一刻温州无比确定，他们或许真的成为朋友了，不需要刻意的理由，只用彼此都懂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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