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清晨带着初秋的凉意，天刚蒙蒙亮，温州就已经醒了。
他在床上坐了会儿，听着客厅里没什么动静，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洗漱。
镜子里的少年眼下带着点浅浅的青黑，却难掩眼底的期待——那是对新约定的雀跃，也是对安稳日常的一丝渴望。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到客厅。温岭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眼底藏不住的疲惫。
温州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哥哥，我去上学了……”
温岭抬头看他，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顿了顿，沉默几秒才开口，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好，吃饭了吧？”
温州愣了一下，像是没料到会得到这样温和的回应，连忙点头，“吃了哥，我现在就去上学了。”
他转身回房间背书包时，听见身后传来温岭低低的一声“嗯”，紧跟着是一句更轻的话，“路上小心。”
温州的脚步顿了顿，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些。
他没再多想，抓起书包就匆匆出门，脑子里还反复回放着温岭刚才的话，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清晨的街道还不算拥挤，早餐店的香气飘得很远。
温州一路走得有些出神，过马路时甚至没注意到红灯亮起，径直就往前迈了步。
“吱——”刺耳的刹车声突然在耳边响起。
温州还没反应过来，后衣领就被猛地拽了一把，巨大的拉力让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进一个带着淡淡皂角味的怀抱里。
他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好撞上覃城冰冷的目光，对方的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里带着点没压住的火气，“不看路？撞死了中午怎么一起吃饭？”
温州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差点被车撞到，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他连忙站稳身子退到人行道上，看着覃城紧绷的侧脸，忙不迭地道谢，“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看灯，谢谢你……”
覃城“啧”了一声，没再凶他，只是伸手拍了拍他后背沾到的灰尘，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传来，让温州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走路带点脑子。”他的语气依旧硬邦邦的，眼神却柔和了些，“不是约好一起吃饭？命没了怎么吃？”
温州的耳根悄悄红了，低着头小声嘟囔：“知道了……”
两人并肩往前走，晨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人行道上。
温州偷偷看了眼身边的覃城，他今天穿了件干净的白T恤，还是没穿校服，领口松垮地敞着，侧脸的创可贴已经掉了，只留下一点浅浅的红印。
“你怎么这么早？”温州忍不住问，他记得覃城平时上学总是踩点到。
覃城目视前方，脚步没停，“顺路。”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温州心里那点因温岭而升起的暖意，又添了几分。
他看着两人交叠的影子，突然觉得，这个周一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覃城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深深的看了一眼温州，温州愣了愣然后移开视线不看他。
校门口的早点摊冒着热气，安子木正踮着脚买包子，看见他们立刻挥手，“城哥！州州！这里这里！”
覃城加快脚步走过去，温州跟在后面，看着安子木把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塞到覃城手里，又转头递给自己一个豆沙包，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会一起！城哥你居然没迟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覃城没理他，只是把肉包往温州手里塞了塞。
温州愣了愣，接过包子的瞬间，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指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甜丝丝的。
自己确实还没吃饭只是随便应付一下哥哥。
他咬了口包子，豆沙的甜意在舌尖蔓延开来，混着清晨的风，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
或许，那些藏在沉默里的孤单，真的能被这样琐碎的陪伴一点点填满。
温州看着身边说笑的两人，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脚步轻快地跟着他们走进校门——今天的阳光，好像格外好。
教学楼二楼的走廊里还飘着粉笔灰的味道，覃城和安子木在楼梯口拐向十班的方向，温州则推开了二班的门。
刚坐下，林宇就凑过来挤眉弄眼，“可以啊州州，跟校霸一起上学，你俩周末是不是偷偷约了？”
温州的耳根红了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翻开课本，心思却飘到了走廊尽头——刚才覃城说“顺路”时，耳根好像也泛着点红？
一上午的课过得格外慢。
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满公式，英语老师念着冗长的课文，温州却总忍不住走神，笔尖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最后都变成了覃城那张冷着脸的侧脸。
直到最后一节自习课，他才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刷题，可算题时嘴角却总忍不住往上扬。
下课铃刚响，班主任王丽娟就拿着成绩单走进来，脸色算不上好，却在看到温州时缓和了些。
“温州，”她点了点他的名字，声音清亮，“这次月考进步很大，总分排名离前一百就差三名，再努努力就能进B班了。题这么难还能稳住，继续保持。”
温州愣了愣，连忙站起来点头，“谢谢王老师。”
林宇在旁边戳了戳他的胳膊，小声说，“牛啊你！都快摸到A班尾巴了，怎么不去一班？那边资源好。”
温州摇摇头，没解释。
他其实不太在意分班，只是不想离开这个能偶尔看到覃城身影的楼层。
王丽娟念完成绩单离开后，班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抱着饭盒往食堂冲，几个女生路过温州座位时还笑着邀请，“温州一起去吃饭吗？今天食堂有糖醋排骨！”
“不了，我约了人。”温州笑着摆手，把试卷塞进书包，起身走出教室。
走廊里已经空荡荡的，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地板上，画出长长的光斑。
他刚走到十班门口，就看见覃城靠在墙边发呆，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温州加快脚步走过去，笑着打招呼，“安子木呢？”
覃城这才回过神，直起身子看向他，语气淡淡的，“跟他对象去‘玩’了。”
“他还有对象啊？”温州愣了愣，印象里安子木整天咋咋呼呼，怎么看都不像谈恋爱的样子。
覃城没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深邃。
温州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刚想转移话题，就听见他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不是说要教我？一上午都没找我。”
温州猛地愣住，心脏像被小鹿撞了一下，砰砰直跳。
眼前这个平时冷得像冰块、打架时狠得吓人的校霸，居然在跟他抱怨？
他强压着嘴角的笑意，故意逗他，“我以为你会来找我。”
覃城的耳根悄悄红了，别开视线看向走廊尽头，语气硬邦邦的，“我哪知道你们班什么时候下课。”
覃城抿了抿唇，过了几秒才闷闷地问，“那还去食堂吗？糖醋排骨估计早就没了。”
他早上特意绕路去食堂看了眼，黑板上写着今日特供糖醋排骨，本来还想着早点去抢。
温州想了想，摇了摇头：“算了，去食堂肯定要排队，我们去楼下小卖部买泡面吃吧，然后去我班待着？住宿生都回宿舍了，班里没人，安静，正好给你讲题。”
覃城沉默片刻，看着温州眼里的期待，喉结动了动，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往楼梯口走，走廊里的人已经少了很多，阳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温州侧头看了眼身边的覃城，他正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一点都没有平时“校霸”的凶狠样子。
温州突然觉得，这个周一的中午，好像比想象中更让人期待。
两人顺着楼梯往下走，小卖部的铃铛声远远传来。
温州熟门熟路地挑了两袋红烧牛肉面，（至于为什么不拿桶装的请看六十秒广告）又拿了两根火腿肠，结账时覃城已经抢先付了钱，把泡面和肠接过自己拿着。
温州愣了愣，看着他转身往外走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弯了弯——这个总爱装酷的人，其实还挺细心的。
回到二班教室时，里面果然空荡荡的，桌椅摆得整整齐齐，阳光透过窗户洒满讲台，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
温州把泡面放在自己桌上，转头对覃城扬了扬下巴，故意用一种模仿大人的语气说，“乖乖坐好了，等我回来。” 尾音带着点命令感。
换作别人这么说话，覃城估计早就皱眉踹过去了，可看着温州眼里亮晶晶的笑意，他心里那点别扭突然就散了。
喉结动了动，居然配合地“嗯”了一声，嘴角还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快得像错觉。
温州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又跑下楼。小卖部老板见他折返，笑着问，“忘东西啦？” “嗯，再要两个碗和两双筷子。”
温州一边付钱一边心想，还好记起来了，不然总不能用手抓着吃。
他一手抱着两个塑料碗，一手攥着两双筷子，快步跑回二班。
推开门时，正看见覃城乖乖坐在他的座位上，背挺得笔直，目光落在窗外的香樟树上，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我回来啦。”温州笑着走过去，把碗和筷子放在桌上，然后拿着自己的杯子去饮水机前接热水了。
覃城转过头，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他抱着碗时微微绷紧的后腰，白色校服被撑出浅浅的弧度。
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脑子里突然窜出些乱七八糟的画面，他猛地闭了闭眼，长舒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开始打量这个陌生的教室。
墙上贴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标语，黑板报写着工整的粉笔字，每个课桌上都堆着高高的书本，连窗台上都摆着整齐的绿植——这和十班乱糟糟的氛围截然不同，是他以前想都不会想的地方。
“看什么呢？”
温州接了热水回来，把泡面桶里的调料包撕开，热水一冲，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没。”
覃城收回目光，看着他熟练地把泡面倒进新碗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宝贝。
温州把一碗推到他面前，自己捧着另一碗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覃城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塞进嘴里，辣味在舌尖炸开，却没盖过心里那点莫名的暖意。
他看着温州低头吃面时微微颤动的睫毛，突然觉得，这样的中午好像也不错——没有争吵，没有冷暴力，只有泡面的香味和身边少年的呼吸声。
阳光从窗户移到两人的手腕上，把筷子的影子拉得很长。
温州吸溜着面条，突然想起什么，抬头问，“我们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你有不会的题吗？我可以给你讲讲。”
覃城吃面的动作顿了顿，看着他眼里认真的光，轻轻点了点头，“嗯。”
窗外的风吹过香樟树梢，带着沙沙的声响，把少年人的约定和泡面的香气，都藏进了这个安静的午后。
讲题的笔尖在草稿纸上停下时，走廊里已经传来陆陆续续的脚步声，是住宿生从宿舍回来了。
细碎的说话声越来越近，温州和覃城对视一眼，彼此眼里都闪过一丝默契的了然。
温州先站起身，把试卷叠好放进覃城的书包。
“他们回来了，我送你回去。”
覃城“嗯”了一声，也跟着站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一小片重叠的阴影，空气里还残留着泡面的香味。
走出二班教室时，温州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舍，脚步慢了半拍。
身后的覃城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突然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来，带着点粗糙的暖意。
“走了。”
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往十班的方向走，背影依旧挺拔，却没了平时的冷硬。
温州愣在原地，手还停留在被揉过的头发上，耳根“唰”地红了。
走廊里的风带着粉笔灰的味道吹过，他看着覃城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州州！发什么呆呢？”
林宇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伴随着不轻不重的一拍。
温州猛地回过神，转头看见林宇挤眉弄眼地凑过来，“刚才那是不是覃城？你们俩……可以啊！怎么回事？”
温州拍开他的手，脸上有点热，“别乱说，我给他讲题呢。”
“讲题需要摸头？”林宇笑得更暧昧了，“老实交代，周末是不是真约了？”
温州没再接话，只是红着脸往自己座位走，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下午的课过得很快。
温州偶尔会在下课后抱着练习册走到十班门口，安子木总是第一个冲出来，看到他就喊 “城哥！温州来找你了！”
紧接着，覃城就会从教室里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会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题册，听他讲错题的解法。
第二节晚自习下课铃响时，班里瞬间热闹起来。
温州收拾好书包，和周围的同学笑着道别，林宇在旁边哀嚎，“明天就要交数学卷子了，我还没写完啊！州州救我！”
温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你可以的。”
今天没人托他带东西，他走得格外轻松。
刚走出二班，就看见覃城和安子木在三班门口的走廊上等他。
覃城靠在墙上看着窗外，路灯的光落在他侧脸上，显得格外安静；安子木则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大概是在抱怨晚自习的作业。
温州笑了笑，加快脚步走过去：“走吧。” 安子木立刻切换话题：“温州，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巨难吃，还好你们没去！”
温州无奈地笑了笑，和他们一起往楼下走。
一路上，安子木像个小喇叭似的，从课堂趣事讲到隔壁班的八卦，温州偶尔会应和两句，覃城则大多时候沉默，只在安子木问到他时敷衍地“嗯”一声，目光却时不时落在温州身上。
走到校门口，安子木被家长接走，临走前还冲他们挥挥手，“明天见！” 覃城和温州刚要转身，一个虚弱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小安……”
温州猛地回头，浑身一僵。
路灯下，温岭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角却带着淡淡的笑意。
“小安”这个名字，是福利院的阳光妈妈给他起的，除了福利院的人，和家里的人，没人知道。
“哥？你怎么来了？”
温州的声音有点发颤，心里又惊又喜。
他记得上次温岭对他笑，还是在他刚被领养的那一年，那时他才八岁。
温岭走上前，咳嗽了两声，“给你发消息没回，就过来接你了。”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覃城身上，带着点审视，却没多问。
覃城的眉头不知何时皱了起来，他看看温岭，又看看温州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语气突然变得冰冷，“我走了。” 没等温州开口，他就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带着点莫名的疏离。
“哎，覃城！”
温州想叫住他，可覃城的脚步没停，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他心里有点失落，却被温岭带来的惊喜冲淡了大半。
“走吧，回家。”
温岭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难得温和。
回家的路上，温州压抑不住兴奋，把月考进步、和同学约好一起学习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温岭静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嘴角的笑意一直没散去。
回到家时，养父母已经做好了晚饭，餐桌上摆满了他爱吃的菜。
养母笑着给他夹菜，“听说你进步很大，多吃点。”
温岭坐在旁边，安静地扒着饭，却没像往常那样摔筷子。
这是温州十七年来，过得最像“家”的一天。
晚上躺在床上，温州翻来覆去睡不着，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
可想起覃城离开时冰冷的语气，他又有点不安。
他从所有群里翻出叫“周末篮球局”的群，找到覃城的微信。
头像很简单，是一片黑色的夜空，名字就叫“-”。
温州盯着屏幕看了半天，手指在“添加到通讯录”上犹豫了很久，才终于点下去。
“嗡”的一声，对方几乎是立刻就通过了好友请求。
温州猛地坐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还没想好发什么消息，手机屏幕就亮了——覃城发来一条消息
『-』：干什么呢？
温州笑了笑然后点他的黑色小兔子的头像，备注：A.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手机屏幕上，也落在温州扬起的嘴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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