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那天飘了雪,馄饨摊的棚子上积了层薄白。沈惊鸿正往铜锅里添骨汤,听见小王在棚外喊“鸿哥”,抬头看见阿蛇裹着件旧棉袄,身后跟着个穿警服的年轻人。
“这是李警官,李副局长的儿子,刚从警校毕业,分到咱们片区。”阿蛇搓着冻红的手,“他说想跟你学认认黑街的人,以后办案方便。”
李警官伸手时,沈惊鸿注意到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和当年真张诚穿的警服一样,洗得发白却笔挺。年轻人眼睛亮,带着股没被磨平的锐气:“沈先生,我爸说您这里是黑街的‘晴雨表’,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这锅汤。”
沈惊鸿往他碗里多加了勺辣油:“我这只有馄饨,没有情报。”
铜锅咕嘟作响,老汤的香味漫过棚子。李警官吸了口热气,突然低声说:“上周城郊仓库发现具无名尸,左手少根小指,法医说致命伤是折叠刀造成的——和三年前刀疤李的伤口很像。”
沈惊鸿搅汤的手顿了顿。刀疤李的左手小指是替老帮主挡刀时断的,全黑街只有三个人会用那种角度下刀。
“红姐让我给您带的。”阿蛇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块染血的碎布,布料上绣着半朵梅花,正好能和王伯的瓷片拼上,“她在仓库后巷捡到的,说认识这料子的人,十年前都该在海底了。”
雪突然下大了,棚子外的青石板上落了层白。沈惊鸿看着碎布上的血迹——还没干透,说明人刚死不久。
“李警官要不要尝尝我的馄饨?”沈惊鸿往锅里下了把馄饨,“老汤熬了三十年,什么骨头都能炖烂,就是有些疤,总在汤里浮着。”
李警官没动筷子,从公文包里拿出张照片:“这是无名尸的指纹比对,和十年前‘意外’死于狱中的走私犯完全一致。可那个走私犯,当年明明是被枪毙的。”
照片上的男人嘴角有颗痣,沈惊鸿的指尖突然发冷——是当年同船的水手长,所有人都以为他早死了。
“红馆昨晚丢了批货。”阿蛇往火里添了块柴,“听说是从东南亚运过来的‘新货’,红姐说这批货比金砖还烫手。”
沈惊鸿想起老帮主的话:“死透的蛇才吓人,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睁眼。”他舀起碗馄饨推给李警官,“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棚外传来汽车引擎声,是辆黑色轿车,车牌号被雪盖住了一半。沈惊鸿看见副驾驶的人推开车门,手背上有块烫伤的疤——和王伯的位置一模一样,只是形状更像条蛇。
“鸿哥,红姐说让你去趟红馆。”车后座传来个沙哑的声音,是红姐的手下,“她找到当年替水手长顶罪的人了,现在就在地下室。”
沈惊鸿抓起挂在墙上的折叠刀,刀鞘上的狼头纹路被磨得发亮。他回头看了眼铜锅,老汤还在咕嘟,像在低声诉说那些没讲完的故事。
“告诉红姐,我这锅汤还没熬好。”沈惊鸿往火里添了根柴,“让她把人看好,等我送完这碗馄饨,就过去。”
李警官突然按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沈惊鸿笑了,往他碗里加了勺醋:“黑街的事,得用黑街的法子办。你们警察的手铐,锁不住从海底爬回来的人。”
轿车驶远时,李警官的对讲机突然响了:“李队,城郊码头发现可疑船只,船上有二十个孩子……”
沈惊鸿的馄饨刚舀出锅,烫得指尖发麻。他看着窗外飘雪的码头方向——十年前的船沉在那里,十年后的孩子,又要被装上船了。
“小王看好摊子。”沈惊鸿抓起刀往外走,老汤的香味裹着雪粒扑在脸上,“等我回来,咱们加把柴,把汤烧开些。”
棚子外的雪地上,他的脚印很快被新雪盖住,只有铜锅里的老汤,还在咕嘟作响,像在数着那些沉在海底的名字,等着某个该回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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