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过滨江路,沈惊鸿的手机就震了震。屏幕上跳出串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一行字:“老地方,聊聊?”
阿武正揉着眼睛打哈欠,瞥见那行字瞬间清醒:“是雷振南的人?”
“不是。”沈惊鸿把手机揣回兜里,指尖在方向盘上碾了碾,“是个更麻烦的角色。”
“老地方”指的是城南的“听潮茶社”,老板是个姓秦的老头,早年混过江湖,后来洗手不干开了这家茶社,成了道上各路人马交换消息的据点。沈惊鸿推门进去时,秦老头正坐在柜台后算账,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抬头看了他一眼,朝二楼努了努嘴:“等你半小时了。”
二楼靠窗的雅间里,烟雾缭绕。穿黑风衣的男人正对着窗外的雨帘吞云吐雾,手边放着个青瓷茶杯,里面的碧螺春还冒着热气。见沈惊鸿进来,他掐灭烟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沈堂主来得挺快。”
“雷堂主的人都敢在船坞堵我,我要是来得慢了,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沈惊鸿坐下,端起茶杯却没喝——道上的规矩,陌生人递的东西不能碰,尤其是雷振南这种笑里藏刀的货色。
雷振南低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牛皮本推过来:“别紧张,不是毒药。这是‘海蛇号’近半年的走私清单,比陈老三那本账详细多了。”
沈惊鸿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清单上不仅记着军火流向,还附带着收货人的签名,最后一页赫然写着“鸿堂沈惊鸿”几个字,字迹模仿得惟妙惟肖。他指尖猛地发力,纸页被攥出几道褶皱:“雷振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雷振南给自己续上茶,蒸汽模糊了他眉骨的疤,“只是想提醒沈堂主,有人不想让你查二十年前的事。这清单要是落到警署手里,鸿堂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沈惊鸿盯着他:“是你做的?”
“我可没这闲心。”雷振南靠在椅背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沈惊鸿腰间,“不过我倒是知道,陈老三死前见过一个人——穿警服的,姓赵。”
姓赵的警察?沈惊鸿脑子里瞬间闪过个人影——市刑侦队的赵峰,前几天还来鸿堂“例行检查”,临走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有些旧账,该清了”。
“赵峰和陈老三有交情?”
“何止有交情。”雷振南笑了,“二十年前码头那场火,赵峰还是个片儿警,就守在警戒线外。听说他眼睁睁看着火灭了才离开,第二天就升了职。”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敲得玻璃噼啪作响。沈惊鸿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雅间里格外清晰:“雷振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活着查下去。”雷振南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因为二十年前那场火,烧死的不止你父亲。我哥也在里面。”
沈惊鸿猛地抬头。他一直以为雷振南是靠着心狠手辣才爬到今天的位置,却从没听说过他还有个哥哥。
“我哥当年是‘海蛇号’的大副,”雷振南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那天他本该下船休假,却被陈老三临时叫去码头,说是有批‘特殊货物’要卸。结果人没回来,船也烧没了。”
沈惊鸿沉默了。原来每个人都藏着段见不得光的过去,就像江面下的暗流,表面风平浪静,底下却早已纠缠成一团。
“所以你杀了陈老三?”
“我没杀他。”雷振南摇头,“但我确实想杀他。不过等我找到他时,人已经凉透了。”他顿了顿,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推过来——是枚生锈的弹壳,上面刻着个“鸿”字。
“这是在陈老三尸体旁边捡到的。”雷振南盯着沈惊鸿的眼睛,“鸿堂的特制子弹,沈堂主该不会不认识吧?”
沈惊鸿的指尖触到弹壳上的刻字,冰凉的金属硌得指腹发疼。这是鸿堂内部才用的子弹,枪是改装过的五四式,整个江州道上,只有他沈惊鸿和……阿武有。
“不是我。”他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也不是阿武。”
“我知道不是你。”雷振南收回弹壳,“因为开枪的人,用的是左手。而沈堂主,你是右撇子。”
沈惊鸿的后背瞬间渗出层冷汗。他确实是右撇子,这件事道上没几个人知道。雷振南连这都查得一清二楚,可见对方早就把他摸透了。
“左手开枪的人……”沈惊鸿皱眉,脑子里飞快地过着道上的人。左手持枪的不多,印象里只有一个——前几年叛出鸿堂的阿坤,据说后来投靠了城西的虎爷。
“阿坤现在在哪?”
“半个月前就失踪了。”雷振南喝了口茶,“有人说在陈老三死前见过他出现在冷藏库附近,之后就没了踪影。”
雅间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越来越大。沈惊鸿看着茶杯里晃动的茶叶,突然觉得自己像只被人攥在手里的棋子,不管往哪走,都踩在别人布好的局里。
“清单我收下了。”他站起身,“至于合作,等我找到阿坤再说。”
雷振南没拦他,只是在他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沈惊鸿,小心你身边的人。有时候,最亲近的人,藏得最深。”
沈惊鸿脚步一顿,没回头,径直下了楼。
回到车上时,阿武正趴在方向盘上打盹,听到动静猛地惊醒:“老大,怎么样?”
“没事。”沈惊鸿发动汽车,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副驾驶座——阿武的左手手腕上,有道浅浅的疤痕,是去年替他挡刀时留下的。
车刚开出没多远,沈惊鸿的手机又响了,这次是秦老头打来的:“惊鸿,刚才雷振南走的时候,让我给你带句话。他说陈老三的老婆孩子,三年前就死在国外了,那照片上的孩子,不是你的亲兄弟,就是……”
“就是什么?”沈惊鸿的声音有些发紧。
“就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秦老头叹了口气,“你父亲当年在外面的事,老爷子其实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说……”
手机“啪”地掉在脚垫上,屏幕裂开道缝。沈惊鸿盯着前方被雨水模糊的路,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二十年前的码头大火,父亲焦黑的指骨,陈老三暗格里的照片,还有雷振南那句“小心身边的人”……无数碎片在脑子里冲撞,渐渐拼凑出个让他浑身发冷的轮廓。
“老大,你怎么了?”阿武察觉到不对,伸手想碰他。
“别碰我!”沈惊鸿猛地推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他看着阿武惊恐的眼神,突然想起雷振南眉骨的疤——那疤痕的形状,像极了蛇的牙齿。
而陈老三暗格里的蛇形徽章,背面刻着的那个模糊的字,不是“海”,也不是“蛇”,而是……“雷”。
沈惊鸿的指尖开始发凉。他一直以为雷振南是来分蛋糕的,现在才明白,那头笑面虎,从一开始的目标就不是“海蛇号”的生意,而是二十年前那场火的真相。
还有阿武。他的左手,真的只是替自己挡刀留下的疤痕吗?
车窗外的雨还在下,江水在夜色里翻涌,像无数条隐藏在暗处的蛇,正缓缓抬起头,吐着信子,盯着水面上那艘看似平静的船。
沈惊鸿握紧方向盘,指节泛白。他知道,这场雨,还得下很久。而他要找的真相,就藏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等着他一步步走进去,要么揭开谜底,要么……被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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