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格尔达张大着嘴问,“艾沃尔……熬夜给我写回信?”
“你若是不信,可以叫来达芙问问,不过当然了。”兰蒂芙挑挑眉说道,“达芙毕竟是艾沃尔的仆从,你可能不会信。”
“不不,不,”格尔达连连摇头,伸手抚了抚自己汗涔涔的额头,“我……我好像想起一些事……”
门外传来房门被撞开的动静,把兰蒂芙和格尔达都吓了一跳。头发凌乱跌跌撞撞的劳菲冲进门廊内大喊着“兰蒂芙!”然后又摸进房间来冲进两个女人的视野之内。
“兰蒂芙,你去哪儿了?”劳菲扶着墙稳住脚步喘着气问,“听说你掉进海里了,是真的吗??你是故意把我支走的吗?”
“呃……”兰蒂芙看了眼迷茫的格尔达说道,“我……我当时……确实需要你离开,那样我才能……”
“才能怎样?”劳菲走到兰蒂芙跟前瞪大眼问,“才能摆脱我去寻短见吗?”
“我出去看看达芙他们怎么样了。”格尔达说着微笑起身,快步走过劳菲身边走出屋去。
“你先冷静些。”兰蒂芙压了压手掌试图安抚劳菲,“我现在没有力气跟你争吵。”
“我不是来跟你争吵的,我只是想知道——”劳菲咬咬唇又问,“你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现在还想寻死吗?”
“不,不,”兰蒂芙连连摇头,“当然不,我再也不会……这样想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劳菲皱着眉凑近了问兰蒂芙,“难道就是因为夫妻不和?拜托,你还年轻,只要你想下个孩子很快就会有……”
“你在说什么?”兰蒂芙突然瞪圆眼问道,“下个孩子??不会有下个孩子了!我不会再让西格德碰我一下!要给他生孩子,我不如一头撞死!你以为我为什么想死?就因为这个!”
劳菲缓缓往后靠去,脸上表情越发难以置信。
“你……你不想给西格德生孩子?那父子俩谁都不会同意的。”劳菲摇着头说道,“你要怎么……”
“我没指望他们同意,”兰蒂芙蜷起腿再用胳膊环保住,“日子过不下去就别过了,我之前只不过选了个最蠢的办法表达这个想法。”
“我……我真没想到。”劳菲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起来往后退,“你打算离开佛恩伯格吗?”
“如果可以的话。”兰蒂芙看了眼劳菲又盯着自己的膝盖,说实在现在的她对这个问题心里也没数,而且也不是很想在这时去细究这个问题。
“那你需要我去做什么?”劳菲有往后退了两步表情有些无奈又茫然,“杀了西格德?只要你下令,我会去做的。”
“别胡扯了,你去找到芙劳林,带她先回你的住处,她怎么样?”
“她吓坏了。”劳菲轻轻摇摇头说,“哭得嗓子都哑了,唉,这事儿弄得,可能我们最该干的事就是准备出远门的行李。”
劳菲说着摇着头拖着脚步离开了房间,兰蒂芙决定去看看达芙和格尔达在干嘛,当然艾沃尔可能也还在。于是她又捞起披肩把自己包裹起来往后院去,推开小门兰蒂芙探头一看,院子里只剩下格尔达和达芙还在院子里。不只是艾沃尔,连桑德拉全家包括两具尸体都不在了。
“人都到哪儿去了?”兰蒂芙张望着问。
格尔达撇撇嘴说:“你不如问问达芙。”
达芙不等兰蒂芙开口问就主动道:“艾沃尔也没说自己要去做什么,只是让艾玛和艾博里奇去把两具死尸找个地方埋掉,我想……他们三个都没那么快回来。”
“我得回去。”格尔达看着兰蒂芙表情坚决,“你要跟我一起走吗?我看得出来,你在这儿待得不太得劲,艾沃尔似乎也没有余力解决你的事,你怎么说?”
“我……不,我不能,至少现在不能跟你走。”兰蒂芙连连摇头道,“谢谢你的好意。”
“好吧,不过我说的话还作数。”格尔达派了派兰蒂芙的胳膊微笑道,“我会派人给你送来草药和补品,还有我的医师,有可能我会亲自来,我希望我能亲自来。”
兰蒂芙此刻当然听不出格尔达的弦外之音,只以为她是纯粹的关心,赶忙摆手道:“不不,不用那么麻烦,佛恩伯格也有医师,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好吧,总之,祝你好运。”格尔达苦笑了下说,“我头回庆幸自己是单身,呃,无意冒犯,替我向艾沃尔转达一声。”
说完格尔达边转头迈开大步离开后院,身影消失在屋内的阴影之中。
格尔达突然那么急着赶回朗格纳松到底是干什么去呢?兰蒂芙望着她消失在走廊里的身影心想,回忆起来,格尔达是在兰蒂芙提到艾沃尔并非对她的来信不理不睬,反而还十分上心之后突然想起什么,紧接着就坐不住表示要赶快回去。这兰蒂芙实在无法从这种表现中猜出其中暗藏怎样的玄机。
算了,先不想她,兰蒂芙吐出口气将披肩裹得更紧了些。幽灵般神出鬼没又挥之不去的来自身体深处的不适,似乎无言地验证了格尔达之前说的不好好静养可能落下恢复不了的伤病。而且也许是经过冰冷海水浸泡的远古,兰蒂芙本就遭受过重创的膝盖里,那种尖锐刺痛从来就没停息过。
“你进屋去躺着吧。”达芙轻轻碰了碰兰蒂芙的胳膊劝道,“家里有些药材我觉得你能用,我给你炖点汤药。”
兰蒂芙沉默着回到房间里窝到床上,望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是啊,她现在还能做什么呢?像那个令她崩溃的晚上一样直接冲到斯蒂比约恩面前问他到底想怎么样,或者直接告诉他“我要离婚”?如果斯蒂比约恩不同意怎么办?如果斯蒂比约恩同意但又坚持要立刻把她送走怎么办?再把自己气个半死再躲回艾沃尔的住处?说真的,如果斯蒂比约恩气到头上当场要把她控制起来,兰蒂芙也无法和他抗衡。
对,我没有力量,不管是身上的还是身外的。兰蒂芙攥紧绒被心想,我现在太孱弱了,我不能总是指望自己搞砸了之后艾沃尔从天而降来救,而艾沃尔现在自己也焦头烂额。劳菲也许身强力壮也足够忠诚,但她人微言轻还势单力薄,让她保护兰蒂芙主仆俩都费劲。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兰蒂芙越是理解艾沃尔过去那些被人深深诟病的阴谋算计,苦心经营有怎样的意义。
还是等艾沃尔回来再说吧,兰蒂芙长长地叹出口气心想,并且小心地伸直了双腿,她倒是突然想到一件自己可以做而且没什么风险的事——给自己弄把拐棍。
劳菲顺利完成兰蒂芙委托的任务,将缩在兰蒂芙曾经住过的那间长屋贵宾客房角落里发呆的芙劳林,带去她和维佳一起住的小屋里保护起来,之后便来向兰蒂芙复命。那时兰蒂芙喝过达芙给她炖的汤药确实感觉精神头好了不少,痛感也减轻许多,于是她让劳菲陪着自己去找木匠,对此劳菲倒是没什么意见,只不过刚要出发劳菲问了简单问题把兰蒂芙问住了:“你把钱都准备好了吗?做个拐要多少钱?”
兰蒂芙愣住了。
一个简单又严峻的问题,现在她身上掏不出钱。
以前兰蒂芙用钱几乎都不是出于私人目的,所以她可以随时随地去斯蒂比约恩的金库里取钱,之后只需要把帐做好别让人看到什么不该花的账目即可。当然兰蒂芙也不是从来没为自己采购过,这种时候她只从自己的嫁妆里拿钱,但问题是现在她的所有家当都在她和西格德的卧房里放着,甚至没带一分钱去她曾经短暂栖身的贵宾客房里。
兰蒂芙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看到“穷”具象化了。而且她尴尬地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佛恩伯格做了这么些时日的王妃,看似风光体面,实际上没有任何收入进账。她确实收过一些馈赠和礼品,其中也有些价值不菲的,但那些珍奇要么还在王子夫妇卧房里当摆设,要么就是些吃的穿的,兰蒂芙过去从没想过把它们折现,现在要回去拿就更困难了。
想到这里兰蒂芙扯扯嘴角充满自嘲意味地笑道:“我所有的钱都在我的旧卧室里,我身上……拿不出一分钱,除非变卖衣服饰品。”
劳菲闻言扭头就要走:“那我去给你拿来。”
“不,这太危险了,”兰蒂芙一把摁住劳菲的胳膊阻止道,“你以为那些狼卫是吃干饭的吗?如果碰上斯蒂比约恩正好在附近……”
兰蒂芙话没说完只是摇摇头。劳菲自然懂她的意思,叹口气说:“我向维佳借点儿,一根拐杖而已,维佳挺有钱的,你知道狼卫的待遇非常丰厚,她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
“不,不行,”兰蒂芙低着脑袋摇摇头,还是没松开劳菲的手,“这跟维佳无关,我怎么能……”
“兰蒂芙,人们之间互相借钱很正常也很时常发生,你的自尊心太强了,强到没有必要的地步,难道你会赖账吗?”
兰蒂芙立马拔高音调:“当然不会!”
“那不就得了,来,我给你量量尺寸,”劳菲随手比划了下说道,“去找维佳再去找工匠太麻烦了,你腿脚不便,不如我替你办了。”
兰蒂芙舔了舔嘴唇垂眸小声道:“谢谢。”
劳菲给兰蒂芙量完手杖需要的尺寸后没有耽搁便离开了,留下兰蒂芙独自在屋里呆站片刻后,仰面躺倒在床上。
我真可悲呀,兰蒂芙望着天花板心想,维佳有钱有房,劳菲武艺高强,格尔达有整个领地,兰蒂芙有什么,她只有艾沃尔。
而艾沃尔拥有能顶着父亲压力庇护兰蒂芙的能耐,只是兰蒂芙不可避免地在拖她的后腿。
有那么一瞬间兰蒂芙甚至认为自己跟主人不在时,只能瑟缩在房间里哭泣或发呆的芙劳林没什么本质区别。
兰蒂芙深吸口气,她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渴望——力量。金钱,武力,地位,什么都好,她以前为什么从未有过这些渴望?是什么让她觉得不在乎这些事是再寻常不过的,甚至是种美德?
我现在还来得及吗?
兰蒂芙刚这么想完门口传来嘭的重响,是艾沃尔回来了,兰蒂芙欣喜起身,果然看到艾沃尔拖着脚步走过门厅来到房间里——面无表情,满脸惫态的来到房间里,然后一言不发仰面倒下把自己摔在兰蒂芙身边的床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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