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沃尔落座后迅速展开饕餮攻势,左手擒住焦香四溢的鹿肋排,右手银叉精准刺穿淋着蜂蜜的云莓馅饼。当她捧起陶碗豪饮时动作看似不羁实则一滴汤也不见漏出,如此稳健精准地控制力道也是有些实力在其中的。兰蒂芙刚用银质餐刀剖开第三根羊肋,抬眸便看见艾沃尔面前的橡木托盘已光可鉴人,只剩白净光滑的骨头。
艾沃尔的吃法虽然夸张,但吃相还没到狼吞虎咽仿佛随时会饿死的程度。艾沃尔就像个熟稔流程技巧娴熟的杀猪匠,庖肉庖得是又快又多又好,整个过程从容不迫有条有理,只不过处理食材的不是切肉刀,是艾沃尔的嘴。
所以说艾沃尔能拥有那么魁梧的体格子是有些显而易见的理由。
兰蒂芙还有个发现,那就是艾沃尔虽然吃起饭来风卷残云,每个宾客手边都有的陈酒佳酿却一口没动,也从未喊奴隶给她添酒,难道她是为了尽到护卫的职责,所以要求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兰蒂芙忍不住如此猜测,不过西格德的其他亲卫根本不在乎醉不醉的问题,个个都在胡吃海喝,兰蒂芙甚至看到有个艾沃尔的同僚人和酒杯一起从桌上滚下去栽到地上半天没起来。
所以艾沃尔其实是不胜酒力?或者两种缘由都有?兰蒂芙托腮望着艾沃尔出神,不知何时起她对艾沃尔的兴趣已变得这样浓厚。
扫荡干净自己桌面的艾沃尔站起身伸出手拖过对面客人跟前的餐盘,刚坐下甩开长辫正要开吃,突然有人大步流星从她背后总来,动作粗鲁地用力拍拍艾沃尔驱赶道:“哎!这椅子有人了!起开!”
艾沃尔皱起眉扭头抬眼一瞪口气强硬:“你是什么东西?滚开!”
“你……”那赶人的男人眉毛倒竖气得一时语塞,艾沃尔也懒得再搭理又转回身开始切割一整块鲨鱼肉,男人再次强行掰过她的肩膀粗声粗气地呵斥道:“你知道我是在给谁占座吗?不想倒霉的话你最好给我……”
兰蒂芙的银叉停在唇边。她看着头也不回的艾沃尔左肘猛击西格沃德鼻梁,后者朝后摔飞出去,鲜血在空中泼洒出完美的弧线。周围的食客都立刻注意到这突如其来的冲突,嘈杂渐渐平息时兰蒂芙发出的嗤笑声多少还是有些刺耳。
那个要占座的男人艾沃尔兴许不认识,兰蒂芙可熟悉,那是她叔叔雷尔德的众多跟班之一,名叫西格沃德。
西格沃德捂着鼻子手脚并用爬了起来,把求助的视线转向领主夫妇。领主夫妇权当他是空气连个眼神回应也不给,西格德也只是淡淡看他一眼继续与老丈人东拉西扯。西格沃德见状只好满脸忿忿扭头走开,艾沃尔只当浑然不知,扭头跟她邻座的同僚大眼瞪小眼后,刷地一声把同僚跟前的黑麦粥也拖到自己跟前,稳稳端起那巨大的木制汤盆往自己碗里倒。
兰蒂芙真的很难不羡慕艾沃尔这种作派,不过她也敏锐地从刚刚微妙的情境氛围中察觉出了不对劲。兰蒂芙这就推开椅子起身绕过父亲和西格德,来到比安卡身边凑近她问道:“雷尔德怎么回事?我听你说他根本不想来参宴,怎么还叫人来占座?长桌前半段就剩下那个位置了,不给艾沃尔坐难道要让她去门边跟小孩挤座吗?到底是谁安排的座位?”
“当然是休伯格啊,他不是长屋总管嘛,”比安卡的口气听起来有那么几分委屈,“我哪儿知道雷尔德什么情况,我确实记得他说他不想参宴,也许他突然改主意了?以前他就挺爱凑热闹嘛。”
“现在不是他爱不爱凑热闹的问题,”兰蒂芙忍不住拔高了嗓门加重了口气,“他待会儿再来闹事怎么办?还不派个人去稳住他?”
“那关我什么事?”比安卡移开眼神道,“我该做的都做了,雷尔德是我管得住的吗?他要来找艾沃尔的麻烦就让他来呗,他本来就痛恨黑鸦族人无处发泄,想跟仇敌打一架又怎么了?难道你人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先往外拐了吗?”
兰蒂芙闻言血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气得厥过去,到底是谁让兰蒂芙专心准备迎接未婚夫学做一个好妻子,除此之外不让她过问任何事任何人,不是比安卡还有谁?就算兰蒂芙向着外人那不正合了娘家人的期待吗?怎么这会儿倒怪起她来了?雷尔德其人素来顽劣成性,惯于欺男霸女,总是无法无天,他要是非要来接风宴上闹事,局面无法收场该如何是好?
所谓是说谁谁来,一阵熟悉的沉重脚步声传来,兰蒂芙循声望去就望见雷尔德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挤开人群神色阴郁地往长桌来,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明白无误地大老远就锁定了正专心进食的艾沃尔。
奇怪,他为什么不像他一如既往的风格那样直接冲过来砍人?兰蒂芙望着眼神凶狠脚步却透着犹豫的叔叔心想,难道他对艾沃尔心存畏惧?这是为什么?
更令兰蒂芙意想不到的是,雷尔德磨磨蹭蹭地来到西格德身边一把搂住他热情招呼起来,指着艾沃尔开腔道:
“哟,想必这位就是你那位大名鼎鼎的妹妹‘狼吻者’艾沃尔了吧?果真百闻不如一见,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有本事驾驭这样的老婆呢?”
见艾沃尔眼皮都不抬只顾着吃,西格德只好替她回复道:“说来惭愧,艾沃尔没结过婚。”
“什么?没结过婚?不可能吧?”雷尔德表情夸张嗓门拔高歪着头问,“她看起来也不像十岁小孩啊?”
这话出口引起一阵哄笑,兰蒂芙都尴尬起来了,艾沃尔仍在闷头往嘴里塞炖肉。
“她的终身大事,她自有安排。”西格德陪着笑看得出解释得很勉强,“我和我父亲都不愿在这件事上逼迫她,老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啊。”
“那正好,其实我也单身!”雷尔德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大声道,“咱们现场来个亲上加亲,西格德娶我侄女,我娶他妹妹,一口气解决两桩终身大事!”
这回起哄声比之前更加吵嚷,连斯韦恩都跟着凑起热闹直呼好事,然而艾沃尔仍只是专注食物,一盘吃完接着一盘,仿佛外界的纷纷扰扰全然与她无关一般。
“这多少有点突然啊。”西格德瞥了眼艾沃尔笑道,“我不可能现在就给你回复。”
“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别的女人这年纪怎么的也得抱一个娃了,你真不急啊?怎么我配不上他吗?”雷尔德浓眉倒数指着艾沃尔怒问,“你是看不起我还是舍不得妹子啊?”
“这话说的,我们两家已经结为坚实的联盟,我是那种不识大体不懂规矩的人吗?”
“那就是舍不得妹子咯?”雷尔德嘴角咧出个恶心的弧度笑道,“我知道了,她是你的女人吧?”
雷尔德问这话时直直指着艾沃尔,生怕别人看不明白。
进食行云流水的艾沃尔可算是手上动作顿了顿,咀嚼都慢了下来。
“没这回事,”西格德又看了眼艾沃尔矢口否认,“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妹妹下手?”
“哎呀,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北方人不讲究那些,你怕啥?”雷尔德用力拍了下西格德的胳膊挤眉弄眼地笑道,“别说你跟你妹没有血缘关系,那堂的表的兄弟姐妹互相通婚的还少见了吗?就算是亲兄妹,孩子没长三条腿没长六根手指,也不是不行。你们瞧瞧这妹子,这身板这身手,那不是干仗的时候好用,不干仗的时候也好用吗?不仅好用,还很耐用,就是嗓门嘛,估计叫起来不怎么动听,不过夹起来肯定得劲……”
艾沃尔的动作快得让兰蒂芙都始料未及,反应过来时陶制餐盘已经从艾沃尔手中甩了出去正中雷尔德面门,啪地脆响四分五裂。连西格德都惊得含混地骂了句什么一把推开雷尔德跳开。比安卡更是吓得原地蹦起拼命往丈夫身后躲,要不是兰蒂芙就在身旁拽了把她指定要和椅子一起翻倒地上。
“贱人!你找死!”雷尔德抹了把自己被碎片划出几道血痕的脸破口大骂,“我要把你剥光了倒吊起来用鞭子抽!”
“哦,我忘了,你应该更喜欢这个。”艾沃尔对雷尔德的威胁充耳不闻,只是捏起自己吃剩的牛骨举高晃了晃,冲雷尔德挤眉弄眼,“嘬嘬嘬,来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食物吗?怎么突然不感兴趣了?我记得当时你明明就是被我用几大箱子剩饭引到群岛中中了埋伏,最后屁股蛋子被打开花裤衩也没得穿就跑回去找你大哥哭诉,难道是我记错了?还是你嫌太丢人故意装作没这事儿……”
艾沃尔话还没说完面颊通红的雷尔德咆哮着从腰间拔出板斧,踏着座椅冲上桌面朝艾沃尔挥斧砍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雷尔德要跨过两张长桌的拼接处时,艾沃尔靴跟抵住桌腿骤然发力将桌子猛地拖开,橡木长桌在地面划出尖啸轰然移位,气疯的雷尔德注意不到脚下,大吼着一脚踩进两张长桌的三角空隙中,塌空瞬间雷尔德吼声戛然而止,整个人陡然失去平衡脸朝下砸进满桌的背盘碟盏中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连斧头都脱手掉在桌面上又吓走几个宾客。人这么一摔桌与桌之间的空隙更大了,挣扎爬起的过程中雷尔德还奋力扒住桌沿,导致人还没站起又拽翻一张桌子,哐当作响着从桌上裹挟着杯盘狼藉稀里哗啦滚到兄嫂与西格德脚下,比安卡整个人几乎都要爬到丈夫身上。
兰蒂芙本来就站得靠后,她只需要注意别被惊慌不已的母亲踩到脚就是。刚刚雷尔德突然暴起袭击艾沃尔的电光石火间兰蒂芙根本反应不及,只能张着嘴看着雷尔德扑向艾沃尔。现在她依然还未能完全从震惊中回过神,还是呆呆看着艾沃尔往后退了几步,不紧不慢地拍了拍刚刚溅到身上的些许碎渣,又慢条斯理地边嚼食物边说:“我吃饱了,就先走一步,各位慢用,好好享受这个美妙的夜晚吧。”
说完艾沃尔抬头朝兰蒂芙眨了眨眼,后者只觉心跳慢了半拍,紧跟着艾沃尔果真扭头就走,走两步折回来从邻桌上又薅了张面皮卷饼再大摇大摆离开。
兰蒂芙眨了眨眼目送艾沃尔往长屋大门而去,那个消失在门扉的高大身影拖拽着月光,金发在背后交织成光的锁链,她确信自己没看错,鬼鬼祟祟跟在艾沃尔身后一道离开的那个金发姑娘,应该就是雷尔德的宠奴达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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