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厨房扑面而来就是浓浓草药味儿,瓦尔卡正好打开锅盖搅动汤药,她听见背后传来的脚步声侧过头用余光一瞥就开口道:“我煮了处理过的柳树皮,不算什么名贵药材,但对镇痛非常有效。”
“确实有效,”格尔达站到瓦尔卡身边对艾沃尔笑吟吟道,“以前瓦尔卡就把这方子推荐给我,我试了试确实好,不过现在我也不怎么需要了,只不过柳树皮还剩了不少,今天正好给兰蒂芙用。”
艾沃尔撇撇嘴唇角弯起个笑弧道:“我还是得说,兰蒂芙今天挺幸运。”
“来说说呗,”格尔达说着拽过艾沃尔拉过板凳就在厨房里坐下来,“你又使了什么坏?”
艾沃尔哑然失笑:“我使坏?你有什么凭据?”
格尔达眨眨眼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一侧说道:“不用凭据,只要直觉。我可太了解你了,西格德今天能离开肯定有不少你的功劳,你说过你在想办法的吧?”
艾沃尔瞥了眼正背对她们煮药的瓦尔卡,瓦尔卡就像是察觉到艾沃尔的视线似的主动开口道:“你俩要聊天别在这儿聊,碍手碍脚的。”
格尔达心虚地笑了笑拍拍瓦尔卡的背道:“那就劳你费心咯。”说话间艾沃尔已经去到了外间,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客厅来到前院门口台阶上坐下。格尔达跟来探头一看,艾沃尔经过客厅时还顺走了那个装着几块算羊奶奶酪的木盘,她侧头瞥见格尔达还“大方”示意:“坐,边吃边说。”
格尔达捞起裙摆挨着艾沃尔坐下,她对吃的兴趣不大,现在她的注意力在别处。
“西格德真是你弄走的??”格尔达凑近艾沃尔象征性地压了压嗓音,后者瞪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我真担心哪天会被你这张嘴坑死。”
虽说艾沃尔是答非所问了,但依格尔达对她的了解,这就是肯定回答。
“兰蒂芙在这里头起到什么作用?就是替西格德准备出航吗?”格尔达扭头看了眼身后房门,这回是真压低了声音,“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她这么卖力?这不应该啊,她不是和西格德才刚结婚吗?”
艾沃尔沉默片刻给出个名字:“劳菲。”接着嘴角便勾起难掩得意的弧度。
格尔达只知道兰蒂芙夜奔南门救助死囚被艾沃尔逮了个正着,得知此事时艾沃尔说是她对兰蒂芙还有别的安排,但没有细说,现在格尔达可以想象个大概了。
“那咱们的新王妃还真是个大善人,”格尔达撅起了嘴,“为了个奴隶——就算加上老乡这层关系,她做这一切也太冒险了,斯蒂比约恩最狠他儿子到处乱跑,然而今天兰蒂芙拼了命地把西格德送走,她要怎么跟斯蒂比约恩解释?”
“解释?”艾沃尔说话间好似在出神,“就说是夫命难违呗。”
“斯蒂比约恩不会轻易放过她的,”格尔达说着叹了口气,“你真的要袖手旁观吗?”
艾沃尔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沉默片刻后说道:“我马上要走了。”
格尔达立刻绷直身体追问:“走?去哪里?”
艾沃尔不急着回答,而是又捏了块奶酪放进嘴里,嚼完了才答:“记得我从埃里克家里抄没来的家财吗?父亲让我把能卖的都带去海泽比处理掉。再带回些奢侈品装点他的长屋。”
格尔达沉默了片刻又问:“明天就走?”
“嗯。”艾沃尔依然仰头望着暮色四合的天空,“你知道父亲最讨厌磨磨蹭蹭。”
格尔达垂下眼睑沉默片刻,也扭头望向低垂夜幕中红得极其惹眼的火烧云,接着伸手将盘子里最后剩下的两个奶酪块其中一个拿走,吃完后才用有些干哑的嗓音说道:“我要跟你去。”
艾沃尔扭头看向格尔达咀嚼的动作都慢了下来,格尔达盯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说道:“格尔达罕见地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说:“说出来可能有些突然……但其实我考虑这个问题很久了,我……终究是要回到原本戛然而止的生活中去的。”
“哦,”艾沃尔捏起最后一块奶酪望向前方说道,“你想回到巴尔德身边。”
“我的意思是……我跟巴尔德从来没有真正结束过,我还是他口中那个因为犯了大错被活该扫地出门的妻子,我俩甚至还没离婚,我的孩子还在他手里……我一想起他在维克和赫尔薇拉面前用最恶毒的话诋毁我……我就……我就无法忍受!……总之,我终究还是要去跟巴尔德来个了断的。”
艾沃尔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将奶糕塞进嘴里。格尔达抬手用力摁住艾沃尔的小臂望向她坚定道:“不过你别误会,我是绝不可能跟巴尔德复合的,我只是需要和他做个了断,或者说,报复。”
说到这儿格尔达和艾沃尔同时勾起嘴角相视一笑。
此时兰蒂芙在斯梅卡的搀扶下慢慢走出浴室,屋里药味已经十分浓郁,兰蒂芙踏进卧室就看到有个深棕头发的女人靠在床边的几案上搅弄小锅里的汤药。
听到脚步声后女人回头冲兰蒂芙笑道:“你回来得正好,药凉得差不多了,快喝吧,不过我没法保证你喝下去之后立刻就感到轻松,毕竟……”
“我知道,我以前也喝过这样的汤药。”兰蒂芙说着在床沿坐下来看向女人,“你是……?”
“我叫瓦尔卡,”瓦尔卡一边微笑应答一边把汤药舀进小碗里,“我的母亲叫斯瓦拉,她作为先知为王服务了十多年。”
虽然现在兰蒂芙依然感到腹痛难忍,但毕竟没有之前那样狼狈混乱,她终于能看清这个年轻女子小鹿般的大眼睛和圆润白皙的鹅蛋脸,她连唇形都十分小巧丰润,是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只不过她举止投足间流露出的沉静老练和甜美少女的外型并不十分相配。
“这么说你也是个沃尔娃女巫咯。”兰蒂芙笑着接过微烫的汤碗问道。
“女承母业嘛,”瓦尔卡耸耸肩道,“小心烫。我母亲确实希望我在她死后继续留在佛恩伯格侍奉斯蒂比约恩。”
兰蒂芙微微点头小心端起已经被盛满浓黑药汤的汤碗浅尝着斜瞄瓦尔卡问道:“我忍不住好奇——西格德怎么没有早早将你娶进门?”
毕竟,在所有北方人的认知里,真正的强者,尤其是未来的领袖,迎娶一位沃尔娃女巫为妻,是荣耀,更是力量的象征——这等同于得到了芙蕾雅女神散落在人间的一缕赐福和祝福。兰蒂芙自己的父亲斯韦恩,他的第一任妻子就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沃尔娃女巫。这几乎是所有雅尔首领遵循的不成文传统。所以——
“我们试过了,”瓦尔卡礼貌地莞尔道,“也确定我无法给予西格德他想要的子嗣,所以我们早就结束了,也不可能再开始。”
“……这样。”
话说到这儿气氛突然有点尴尬,兰蒂芙只得讪笑着低头喝药。心中暗想瓦尔卡是不是误会了她什么,不过就算真误会了也算情有可原。”
只是兰蒂芙没想到瓦尔卡突然话锋一转微笑,幽潭般的墨绿眼眸骤然锁定了兰蒂芙,唇边漾开一丝神秘又自信的微笑道:“不过你就不同了,兰蒂芙。”
兰蒂芙疑惑抬头问:“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房门外突然传来兰蒂芙耳熟的女声:“兰蒂芙在这吗?我听说她在这儿。”
兰蒂芙浑身僵住,不敢动弹,沉默片刻后艾沃尔更低沉的嗓音响起:“亏你还是英格薇的近侍,基本的礼节都不懂?”
英格薇的……果然!兰蒂芙紧张地想起,外头那个询问她所在的女声,确实来自于英格薇身边的一位侍女。
她轻轻放下药碗,轻手轻脚来到关着的房门侧后方,将耳朵贴到门缝上。
门外沉默片刻,到底是英格薇的侍女用生硬的嗓音打破沉默:“打扰各位,请问兰蒂芙是否在贵处下榻?”
“是没错,”艾沃尔干脆承认,“不过现在她不方便见客。”
“但——长屋需要她。”
“你听不懂人话吗?”
兰蒂芙悄悄松了口气,同时心底也多了几分对艾沃尔的感激和信赖。
侍女又无语片刻,才又说道:“那么至少把英格薇夫人的钥匙交给我,事已毕了,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这回艾沃尔没有应声,兰蒂芙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然而紧跟着推门进来的不是别人,是格尔达。
“哦,”格尔达发现兰蒂芙站在门口也愣了下,兰蒂芙用眼神示意格尔达跟着她,进屋后她麻利地翻找出钥匙交给格尔达:“你是来要这个的吧。”
格尔达垂眸看了眼钥匙挤出笑容道:“要不你留着它?我再去跟英格薇的人说说。”
“不,没关系,你替我还掉钥匙吧。”兰蒂芙挤出个仍显虚弱的笑说道,“那女孩说的没错,事情做完了我当然得物归原主。”
格尔达点点头接过钥匙转身离开,兰蒂芙眼看着她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自己后退了两步坐到床上,这个略显鲁莽的动作又让她的腹痛疼得头皮发麻。
瓦尔卡只是安静地搅着汤锅,感受到兰蒂芙的视线后她才出声道:“你得多喝些,我为你准备的计量是经验之得。“
“谢谢你,我会的,”兰蒂芙又端起碗笑得很是乖巧,“这药确实挺有用,不管怎么说,我感觉好了一些。”
就在这时门外又传来脚步声,兰蒂芙也跟着再次警惕起来。然而门外先探头进来的是艾沃尔,然后才是格尔达。艾沃尔进屋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来到兰蒂芙身边坐下,格尔达笑盈盈地在靠背椅上也坐下问候道:“兰蒂芙,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你都不知道你刚进门地时候看起来多吓人,就象得了瘟疫马上要死了……哦对不起,我这嘴又瓢了。”
“不不,没关系。”兰蒂芙摇着头安抚格尔达,“是你们救了我,这并不夸张,我说谢谢还来不及,你们如果愿意赏光,找个时间来长屋吧,我想尽我所能招待你们,当然,这只是个开始——”
“兰蒂芙,”艾沃尔突然出声打断她,“我明天就要走了。”
“……什么?”兰蒂芙立刻揪紧眉头一脸难以置信,“你?明天要走?为什么?”
问到为什么时兰蒂芙咬着牙加重了口气,艾沃尔听起来也有几分无奈:“之前抄没埃里克家财时你也在现场,那些财产,奴隶都需要处置,我要去海泽比,父亲给我的命令是越快越好。我的航前准备……也早就开始了。”
兰蒂芙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为什么……?这……这太突然了,我……”
“这是父亲的命令,”艾沃尔的礼貌微笑越发显得勉强起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啊……?我……”兰蒂芙还沉浸在艾沃尔也要很快离她而去的消息中,迟钝地眨眨眼反问,“我只……”
我只想要你,兰蒂芙望着艾沃尔咽了口唾沫心想,想要你留在我身边。
在艾沃尔的注视下,兰蒂芙终究是勉强自己挽起体面的笑容说道:“呃……你说的是礼物吗?其实我……我不……”沉默片刻兰蒂芙改变了心意,笑道,“我想要一个能证明我去过海泽比的东西,或者说,拥有它就像是我去过那样。不一定要花大钱,有多么名贵,只要……只要它有海泽比的意义就行,你……能明白吗?”
艾沃尔微微一笑:“我明白。”
兰蒂芙还在努力保持笑容,艾沃尔又看向格尔达道:“格尔达也要和我一起离开,你愿意的话,想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
兰蒂芙闻言垂下眼睑藏起苦笑,艾沃尔起了身说:“我差不多该去向父亲报告准备情况了,回头见,各位。”
说完艾沃尔干脆起身向外间走去,兰蒂芙望着她的背影泪水就那么从脸庞滑落下来。
然而艾沃尔来到拐角处突然顿住脚步,片刻后她又扭头走向兰蒂芙,这次她脸上满是忧虑的关切。
兰蒂芙看着艾沃尔在她跟前坐下,又往前挪了挪握住兰蒂芙的胳膊,让她仰头注视自己才开口道:“听我说,如果可以,我宁愿父亲的怒火冲着我来,毕竟是我下令放了劳菲,但如若不然……你记好,以我对父亲的了解,你在他面前表现得越脆弱和无知你就越安全,你可以说你爱西格德,你无法拒绝他……总之,千万不要和父亲硬碰硬,记住了吗?”
兰蒂芙咬住嘴唇,眼里又淌下泪来。她没有直接回应艾沃尔而是终于控制不住扑进她怀里紧紧抱住了她。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一起走,”兰蒂芙埋在艾沃尔颈窝里低声泣道,“我……我有点儿害怕……”
“别害怕,兰蒂芙,”艾沃尔也用力回抱了她,“诸神会眷顾你我,我有直觉,我们会笑着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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