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二年春,整个镇北侯府为了沈妗妗的及笄礼前前后后忙了整整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沈阙如同人间蒸发。起初,阿桃说世子军务繁忙;后来,夫子宋梨说战事紧张,他住进了军营。
可沈妗妗心里清楚,那些被悄悄撤出府邸的、属于沈阙的私人物件,无声地揭穿了所有谎言。他不是在忙,是在躲。那日她决绝地说出“这世间连兄妹之间的亲情都可以装的天衣无缝,更何况你我本就不是兄妹”之后,她亲手划下的鸿沟,便将他推到了天涯海角。
她越想逃离,心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鲜血淋漓。
“妗妗。”
崔夫人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她端着桂花糕进来,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色。
“母亲。”沈妗妗起身,努力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却只牵动了嘴角,显得无比疲惫。
崔夫人放下碟子,没有像往常一样温言安慰,而是屏退了左右,握住沈妗妗冰凉的手,压低了声音:“今日朝中有消息传来,北境战事……陛下震怒,问责的旨意已在路上。侯爷在军中威望受损。”
沈妗妗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崔夫人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周家是皇后母族,亦是军中能说得上话的。这桩婚事,已不只是你的归宿,更是陛下对侯府……的一次观望。”
原来如此。沈妗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她一直以为自己的牺牲只是出于恩义与伦常,却不想,背后竟是整个侯府的倾轧之危。她这枚棋子,落下的分量远比想象中更重。
“我……愿意的。”沈妗妗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带着一种认命后的坚定,“周家独子身份尊贵,备受圣宠。嫁给他,于侯府,于我,都是最好的选择。”
她反手握住崔夫人的手,像是在汲取最后一点力量,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阿兄于我有救命之恩,是世上最亲之人。如今我能为侯府、为他做一点事,是应该的。”
崔夫人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眼眶瞬间红了。她这个好孩子,终究是被这高门深院的残酷,催着长大了。
沈妗妗见崔夫人落泪,反而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却带着一种破碎的美:“母亲,别担心,我会好好的。”
崔夫人离去后,夜色已深。
沈妗妗独自走到海棠树下,仰头望着在月色中显得有些凄迷的花瓣。往事历历在目,那个会为她摘下最高处海棠花的少年,终究被她自己推远了。
“阿兄……”
她无意识地轻唤。
海棠居的月亮门外,一道颀长的黑影闻声微微一颤。沈阙站在那里,不知已过了多久。他脚下,是几片被捏得粉碎的海棠花瓣——那是他听闻朝中消息,失控之下捏碎的。
他本能地想迈步过去,像从前一样将她护在身后,为她挡去所有风雨。
可脑海里浮现的,是那日沈妗妗的话:“阿兄,这世间连兄妹之间的亲情都可以装的天衣无缝,更何况你我本就不是兄妹。”
他的脚步骤然钉在原地,如同被无形的锁链缚住。
一阵东风吹过,卷起片片落英,也吹散了沈妗妗脸上冰凉的泪痕。沈阙立于暗处,紧握的双拳骨节泛白,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转身,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风过无痕,唯有海棠,纷纷扬扬,落了满肩满地的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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