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定她原本其实会傻，但在她的身体的优先抢救下，她最后就只是严重失忆了。
而她能立刻走是因为她的身体素质很好。
嬴照的身体有明显的训练痕迹，她年纪不大，可身上各处都有显而易见的肌肉线条。
在失忆之前，她应该有健身锻炼的习惯。
然而只是身体素质好，似乎也不会让人在经历骨折和长时间昏迷后立马就能下床自己走吧？
平一的思绪卡了壳，最后直到嬴照抹完了药，她都没想出一个说服她自己的理由。
“平一，抹完药了，那我睡觉了？”嬴照把今天穿的衣服扔进浴室的蓝色小桶里，换上一套一模一样的干净衣服，不确定对看着她发呆的人说。
平一回神，“嗯，你睡吧。”
嬴照点头上床，在她躺好后，平一把这里的灯光调到最暗，面无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地说：“晚安，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她照猫画虎，也说：“晚安，希望你能睡个好觉。”
在昏暗的灯光下，平一轻声应道：“嗯。”声音落下，她依旧稳稳地坐在小圆桌旁，没有起身离开的苗头，很长时间才会眨一次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嬴照。
嬴照在她直勾勾的注视下合上眼睛，入眠对她来说没什么难度，躺在床上的瞬间，柔软到让人舍不得离开的触感将她包裹其中，也就短短几秒间，困倦涌了上来，在她合上眼睛没多久，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听到她规律绵长的呼吸声，平一抬起手确认了一遍时间，又静坐了半个小时，她再次抬手看了眼手表。
‘三十一分钟了，她不会醒了。’平一站起来，准备离开。
她把这间屋子最后的灯光熄灭，在她即将转身时，一双亮着光的眼睛看向了她。
黑白毛色的小猫身体躺在床上，脑袋朝着平一的方向抬起，“喵～”
平一和它对视了大概一分钟，才谨慎地说：“你也晚安。”
“不要打扰到她休息，她的身体还没好，需要好好休息。”
不知道小猫有没有听懂，它没用猫叫回应平一，而是闭上亮闪闪的眼睛，安静地躺在嬴照的身边。
见它这样，平一又站了半分钟，才转身慢吞吞地离开嬴照的房间。
随着她的离开，外面走廊的灯光也暗了下去……
……
世界一片黑暗，嬴照站在黑暗之中，明知转过身，往回走就能回到令人安心的光明之中，却还是不停地往前。
她又一次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除了一味地向前外什么也做不了。
走到她的腿开始剧烈疼痛，脚开始阵阵酸痛，玻璃碎裂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到她的耳朵。
她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下意识地低下头，一条需要细心才能发现的裂痕出现在她的双脚之间，这条裂痕又长又细，一直蔓延到她的眼睛看不清的地方。
莫名，她想回头看，可这些天的噩梦经验在她的心底叫嚣着不能回头，即使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她还是回头了，看身后变成一个光点的光源，让人耳鸣的轰鸣声在她的身后，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响起，不等她回头查看，她脚下已经裂缝的地面彻底碎裂。
她掉了下去。
最终落在前一秒还风平浪静，下一秒就火光四溅的街头。
肉烤焦的香味一股脑地涌入她的鼻腔，还伴随着塑料制品被火烧的难闻味道，不知道谁的血肉从她的眼前飞过，也不知道是什么店面变成碎片从她的脸上划过，她和那些碎片、血肉一样被爆炸掀飞到半空中，眼睛照出一大团不知道是火还是烟的东西冲向云霄。
如果她没有耳鸣的话一定能听到人们哭喊声。
在身体重重地摔到地面时，剧烈的疼痛让她想起自己是在做梦，她早就从这场爆炸中逃生了，在意识到这点的下一秒，她的耳朵深处不再是永无止境的嗡鸣声，而是怎么也听不清的说话声，那些声音很小她怎么也听不清，那些声音又好像很大，她怎么也忽略不了。
无数听不清的声音同时在她的耳朵深处响起，可能是因为声音太多，她的头也开始疼了起来。
这些她梦中固定出现的内容。
在这之后的内容则不固定。
昨天的，是不断重复的，她能听清却搞不懂含义的话。
而今天，在爆炸结束后，她身上的疼痛平息时，嬴照又重归黑暗，她又不停地往前，直到她的身体无法动弹，站在原地，这期间，她耳朵里的声音没一刻平息。
望着漆黑一片的眼前，嬴照清楚地意识到她是在做梦，但她在现实的身体和梦里的身体一样，不受她的掌控，想动也动不了，想醒也醒不来。
她无法计算过了多久，只知道她在黑暗里站了很久，突然，让她无法动弹的力量迫使她转身看向身后。
在她的身后，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在黑暗里静静凝视她……
平一看着床上满头大汗的人，又一次起身，把她紧握的拳头掰开，把她的嘴唇从她的牙齿下救出来。
嬴照对自己下嘴是一点都不留情，鲜红的血从她的嘴唇上滑下来。
平一拧着眉头，把滑下去的血擦干净。
视线上移，却看到新的血从她的嘴唇里流出来。
一旁的猫把爪子放在嬴照的胳膊上，脑袋用力去蹭嬴照的身体。
那场爆炸还是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平一有点不解，不是已经失忆了吗？过去的事情忘记得那么干净，怎么还会因此痛苦？
似乎也正常，说到底嬴照只是个最多二十岁的小姑娘，一场让许多人伤亡的爆炸，足够给她造成难以磨灭的心理创伤。
据检测来看，嬴照的年纪大概率在十八到二十之间。
她的真实年龄有比检测结果低的可能，却没有比检测结果高的可能。
这么看的话，或许她失忆是件好事，忘记了都会夜夜噩梦，要是没忘记呢？应该会更痛苦吧。
平一耐心地守在她的身边，思索着安眠药物有没有赶走梦魇的用处。
她又守了二十三分钟三十二秒，嬴照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
就和昨天一样。
小猫在她醒来后，就若无其事地躺了回去，之后又像刚起来一样，自然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爪子无意地放在嬴照的胳膊旁，发出吸引她注意力的猫叫。
平一拿着记录本把她的清醒时间记录下来，“你醒了。”
“嗯……我醒了。”
平一：“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和昨天一样的话响起，嬴照的回答也一如昨日，“平一……”
一如往常的询问在这里响起，有些询问得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回应，有些则不同。
今天的嬴照提前一个小时醒来，身体没有昨天那么疼了，从噩梦中彻底清醒的速度也快了点。
下床后也没有感受到让她觉得无法自己行走的疼痛，虽然还是有点疼，但相比之前，现在的疼痛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了。
她兴奋地跳了下，对平一说：“我觉得我可以自己走了，我们上去吧。”
“我觉得我可以不用轮椅了。”
平一一口回绝道：“不行，坐上你的轮椅。”
“使用轮椅上去。”
她没说原因，嬴照却也不敢反驳，她的兴奋褪去，干巴巴地应道：“哦。”
随后，嬴照自己控制轮椅前往地面的孤儿院。
她控制轮椅的动作看起来很熟练，中间没有出过一点错。
控制轮椅和用词典辅助看书不同，平一试用过这个轮椅，坐在上面用操作板控制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多数刚使用的人常常会出现一不小心撞到墙上，掉进不深的坑里，还有方向、速度没掌控好，反应不及时等问题，偶尔还会有人因为使用不当，造成二次损伤。
但嬴照没有出现上述的任何问题，就连控制轮椅进升降台都控制得很好，正正好好进去，还在里面拐了个弯，她甚至没碰到升降台的栏杆。
不过这件事说到底难度不是很大，正常人虽然不会和她一样立马能熟练地使用，但多练习几次就好了，总的来说这个轮椅还是很好掌控的。
平一只是思索片刻，就想出了一个‘嬴照的脑子在慢慢恢复’的理由，想出了合理的理由，她合情合理地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在平一看来，这事远远没有嬴照的认字速度值得注意。
平一真的很不适合看管嬴照这样的病人。
奈何，不论是病人嬴照还是平一，她们都没有意识到这点……
今天的嬴照在吃完饭后立马沉浸在了女性生理书的世界中，用了快半个小时，她就把这本书看完了。
见她把书合上，李姐面带笑容地询问道：“看完啦？”
“看懂了吗？上面的内容都理解了吗？”看到嬴照自己控制轮椅进来时，李姐顿时觉得她的大脑损伤或许没有她们之前想得那么严重，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她就能好起来了，连带着失忆也好起来。
如今见她把书看完，李姐更是迫不及待地询问嬴照的收获，试图以此验证嬴照脑损伤不严重的想法。
听到李姐的话，嬴照眼睛一亮，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兴奋，“我看懂了！”
“李姐，我和你说这本书真的好好啊！”
“我在这本书上知道了好多东西！”
女性生理书，作为女性的嬴照肯定能在这上学到很多，而且还都是她会用上的知识。
不过她都学到了什么？是来例假时的修养方法？卫生巾的使用？私密部位的清洁？
无数可能在李姐的脑袋里闪过，她不由得问道：“你都知道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平一也朝着嬴照看了过去。
只见嬴照脸上挂着傻笑，眉眼间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她张开嘴，用能响彻整间屋子的声音说：“我知道我是个女性了！”
“我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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