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人一早醒来就被下了逐客令。
王铁山不顾王翠芬比锅底还黑的脸,硬是从兜里掏了三十块出来,“车费,今天就走人,我喊了志强两口子送你们去车站。”
“亲家,这虎子工作还没下来呢……”吴大壮可舍不得王家的好日子。
王铁山冷笑道:“他下周一入职,你们今天不走就别想拿这个路费。”
赵金花更舍不得这个钱,连忙应好,说罢就招呼起收拾行李。
吴红霞和王志强到家时,吴家人已经整装待发了。只见三转一响——自行车、缝纫机、手表、收音机,全都摆在院子里,一样没给吴红霞留。
王翠芬一脸鄙夷,悄声跟冷眼旁观的王铁山说道:“幸好买的是二手,瞧那老货,亲闺女都不给留一件…”
吴红霞靠得近,听到了王翠芬的低语。她强装脸色平静,但指甲已经深深掐进掌心。她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父母眼里,好东西从来轮不到她。
众人准备把东西搬出去时,吴小虎突然嚷嚷起来:“自行车和手表得留给俺上班用!”一边说还一边抓住自行车的车把,像是怕被人抢走似的。
吴大壮和赵金花心想,本来就是要留给儿子娶媳妇用的,刚要点头:“那就留给……”
当了几天背景板的吴红娟夫妇却猛地站了出来。
“进城前不是说好了自行车给俺家吗?!”吴青峰质问。
吴红娟也帮腔:“是呀!俺两放下地里的活,特地跑来帮二妹撑场面,现在四弟工作有了,二妹也嫁进城里了,俺两口子正缺辆自行车。”
赵金花这才想起来,当初为了哄大女儿一家跟着进城,确实随口答应过自行车的事。她尴尬地搓了搓手,心里盘算着怎么安抚。
吴小虎可不管那么多,家里的东西他一向都认为归自己所有,哪能轮到别人抢他的。
他死死抓住自行车,梗着脖子冲吴青峰喊道:“这是俺家的,你吴青峰哪来的脸也敢开口要!”
吴青峰当即黑脸了,偷偷攥紧了拳头。
“大姐,你跟姐夫在村里哪有用得上自行车的地方?”吴红霞罕见地开口帮吴小虎说话。她内心其实谁都不想给,但给吴小虎好过给外人。
吴红娟很是不服气,立马跟吴红霞呛起来:“这是妈之前答应给俺家的!二妹这是嫁进城里就瞧不起俺们农村人了?”
赵金花内心最疼儿子,其次就是大闺女,当即眼睛提溜一圈,指着缝纫机说道:“缝纫机给红娟!手表和自行车得留给虎子,他上班要用。”
吴红霞一听,再也忍不住了,也顾不上王家人还在看戏,冲赵金花发起脾气:“这是我婆家给的彩礼,凭什么给大姐?!”
说着,她声音都变得发抖,眼圈发红,“你们不给我就算了,还要把我的东西分出去?”
吴红娟见不得吴红霞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冷笑道:“俺在农村吃苦,你在城里享福,俺要个缝纫机怎么了?”
赵金花立刻点头:“就是!红霞,你在城里有工作,还嫁城里人了,不想着带家里人过好日子,还跟家里人计较啥!”
吴红霞气得浑身发抖。爹娘从小就偏心四弟和大姐,她也习惯了,可自己结婚才换来的东西却要分给吴红娟,她是真的受不了了!
“我计较?!行,给我两百块,这缝纫机爱给谁给谁!”吴红霞对父母不再抱有一丝幻想,往后她就靠自己,谁也别想从她这里分一杯羹!
赵金花一听立刻恼火了,毫不犹豫地回拒:“两百块你想都不要想!”
“凭什么?”吴红霞大声质问,“大姐结婚有五十块压箱钱,有棉被、脸盆、暖水瓶,我嫁城里,你们连个搪瓷缸子都不给我带?!什么都不给,我还有何脸面待在王家?”
王翠芬在旁边看戏看得正起劲,立刻插嘴:“哪有人嫁女儿什么都不给,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吴大壮被挤兑到了,猛地一拍桌子:“都别吵了!”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红霞,给你一百块,自己去城里置办嫁妆,剩多少都归你!”他瞪着眼睛,不容反驳,“红娟当初也是五十块加陪嫁,你别想多拿!”
接着对吴小虎说,“自行车和手表给虎子!收音机和缝纫机俺老两口带走!”
吴红娟张了张嘴,还想争取,吴大壮直接吼了过去:“再吵就别管俺叫爹!”
吴红娟夫妇瘪了瘪嘴,虽有不满,但也不敢再吭声。
吴家人一走,王家终于恢复了清净。
吴小虎也被王铁山找人提前塞进了临时工的大通铺宿舍。吴红霞正式住进王家,没有任何仪式,只有吴家人闹哄哄地来闹哄哄地走。
吴红霞的包袱少得可怜——一个褪了色的蓝布包袱,里面装着几件换洗的衣裤,还有一件厚的棉衣大袄,除此之外,就多了张结婚证,以及那十张大团结嫁妆钱,被她死死缝在了内衣暗袋里。
王翠芬从厨房出来,瞥了她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杵着干啥?灶上还堆着碗呢。”
吴红霞默默放下包袱,挽起袖子进了厨房。油腻的碗碟堆了半盆,她舀了瓢凉水,手指刚碰到水面就打了个哆嗦——都入秋了,王家连点热水都舍不得烧。
时间来到十二月,吴红霞的肚子渐渐显了形。
纺织厂的车间的机器声震得她脑仁疼,三班倒的工作让她双腿浮肿得像发面馒头。
可回到家,等着她的永远是堆成山的家务——挑水、做饭、洗碗、打扫、洗衣……
这天傍晚,吴红霞蹲在院子里搓洗被单,隆起的肚子顶得她腰酸背痛。
王翠芬在屋里嗑着瓜子,隔着窗户指指点点:“用点力!那被头都没搓干净!”
冰凉的水里,吴红霞的手指冻得通红。她突然一阵反胃,“哇”地吐在了洗衣盆里,
“哎呀,真够恶心的,你赶紧换桶水洗干净点!”王翠芬冲出来一看,又赶紧掩住口鼻走回屋内。
吴红霞酸水都吐出来了,生理泪水也跟着流出来。
大冬日里,她不仅要忍受着寒风刺骨洗衣做饭,就算孕吐也没有人会同情自己,可这偏偏是她使尽手段得来的婚事,她不知那晚对她而言是幸运还是不幸?
夜里,王志强下课回来,看见吴红霞蜷在床角,脸色煞白。
“怎么了?”他伸手想给吴红霞探热。
吴红霞猛地躲开,眼泪“吧嗒”掉在枕巾上:“我今日吐得人都站不直身子,你妈也不愿搭把手洗一下被子…”
她把满是裂口的手摊开给他看:“厂里要站着纺纱八小时,回来还要挑水做饭...这日子谁过得下去...”
王志强皱了皱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明早跟妈说说去,你快睡,别想太多了。”
第二天早饭时,王志强鼓起勇气对王翠芬说:“妈,红霞身子重了,能不能...”
王翠芬正在纳鞋底,闻言冷笑一声,手里的针狠狠戳进鞋帮里:“我当年怀你的时候,不也是一边在药房站柜台,一边洗衣做饭?你爹连个碗都没帮我端过!”
她斜眼瞥向厨房,声音故意拔高,“怎么,某些人还想当资本家小姐?也得有那个命才行!”
吴红霞站在灶台前,手里的粥勺越攥越紧。滚烫的米汤溅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疼,比起心里的苦,这点烫算什么?
与此同时,周家传出了喜讯——陆明澜怀孕了,三个多月,怀相稳当。
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运输大院里,周家门口支起了一张小方桌,王秀兰正满面红光地给邻居们分红鸡蛋。一篮子煮得红艳艳的鸡蛋,用红纸染得透亮,挨家挨户地送。
“哎哟,这可是大喜事啊!”张婶子接过鸡蛋,笑得见牙不见眼,“我看明兰这胎要给你们老周家生个大胖小子!”
王秀兰笑得合不拢嘴,又从篮子里多拿出一个塞给她:“借你吉言!到时候满月酒可得来喝!”
王秀兰挎着篮子,又挨家挨户讨布头。按老辈人的说法,用百家布缝的被子,孩子能沾上百家的福气,好养活。
“徐大嫂,给块布头呗,我要给未来大孙子缝个百家被。”王秀兰忙不迭递上红鸡蛋。
“哎哟,这可是好事!”徐大嫂赶紧从针线筐里翻出一块蓝布,“这是我家闺女小时候做衣裳剩的,很软和的!”
王秀兰笑呵呵地接过,又转向下一家。走到王家门前时,她脚步都没停,径直绕了过去。
王翠芬扒在窗户缝上往外瞅,眼看着王秀兰从自家门前走过,连个眼神都没给,气得她牙根痒痒。
“呸!不就是怀个孕吗?显摆什么!”她“砰”地关上窗户,转身看见吴红霞正挺着肚子在灶台前忙活,心里更窝火了,自从娶了这个丧门星,她就没有一天舒畅过!
“你少在志强面前搬弄是非,不就叫你干点家务活吗?谁家儿媳不是这么过来的?”说完,王翠芬还啧了一声。
吴红霞拿着碗的手紧了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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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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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姐妹相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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