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帝君的千秋寿辰,乃是天界紫霄庭最为热闹的日子,各路仙家绞尽脑汁,献上奇珍异宝,仙童仙婢鱼贯而出,捧来珍馐琼浆,貌美仙娥翩然起舞,广袖一挥便是一道灿然云霞。
这般华丽盛景,寻常修士可无缘瞧见。
竹声声与霆法跟随仙使抵达紫霄门庭,守卫见他二人**凡胎,查问一番却没有放行。
仙使搬出帝君口谕,又指竹声声为神农遗脉,可守卫听了,仍然面露难色:“仙君莫怪。今日帝君寿辰,仙卫司有令,不得随意放人进出紫霄庭。”
“仙卫司有令?难道帝君的命令还比不上仙卫司吗?你速速放人,莫耽误了开宴的时辰。”仙使挥动拂尘,已有几分不耐烦。
竹声声在一旁,心中暗道奇怪,如今天上地下唯帝君独尊,怎么这些守卫连帝君之命也不遵循?
“我等并非忤逆帝君,而是此令亦为帝君所下。”守卫依次扫视他们,“仙使不妨先上报帝君,待帝君签发手令给仙卫司,仙卫司再命人告知我等,如此无论是我等还是仙君,皆是依令行事,不必担责。”
竹声声这下才听明白了,帝君治下严苛,这些小兵小卒害怕随意放人,若出意外便要担责,所以只要有一丝一毫的风险,就绝不敢擅自做主。
仙使无奈,只得抬脚走了,临去前吩咐他二人,让他们稍待,一会自有人来接。
霆法毕恭毕敬行了礼,而后挺直腰板,候在庭前。
这一候又是两个时辰,远远听见仙娥的舞曲奏了一阙又一阙,守卫依旧面无表情,更无人前来迎接。
昨夜裁月爆体而亡,四兀山伏羲结界被毁,竹声声既难过又担忧,她此行虽是应邀赴宴,但更要为崔寂争取机会,不能让裁月白白牺牲。
可眼下连紫霄庭都进不去,一旦寿宴结束,帝君定会察觉结界有异,等他们腾出手来调查此事,崔寂的计划恐怕就完不成了。
“紫霄门庭,休得失态!”霆法见她幽幽叹了口气,立刻责问道,“教你的规矩,你都忘了不成?!”
竹声声本来就烦,谁知她越是忍让,霆法就越没把她放在眼里:“长老不是自诩正道仙门之首吗?你既什么规矩都懂,怎么连紫霄庭的门也进不去?难道您每次面见帝君,用的都是这般干等的法子吗?”
霆法似被戳中了痛处,面色涨得通红:“不得胡言乱语!”
他语气不善,惹得竹声声腰间的竹篓动了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顶了出来,恶狠狠地冲他哈气。
“荒唐!”霆法看见竹篓里的小猫,更生气了,“你怎将这等玩物也带上紫霄庭?!”
六六是醴芫让竹声声带上的,他说小猫机灵,又已通灵,关键之时必有妙用。
竹声声摸了摸小猫脑袋,哂笑道:“我连你这等不中用的都带上了,凭什么不能带它?”
“你……!”
“帝君邀请的是神农遗脉,长老不过是沾了光,才能一并跟来。若你事事看不惯,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便请打道回府吧。想来多你一人或少你一人,也不影响我与帝君面谈。”
此话一出,霆法当即气得暴跳如雷,但眼前这位到底是神农遗脉,他也不想与她对峙,背上不敬之罪。
“二位,我来得迟了,”一名仙侍小步迈近,呈出一枚玉牒给守卫,“此乃帝君手谕,已加盖仙卫司长印,二位,随我来吧。”
仙侍面容姣好,仪态端庄,气度风韵比先前那位更加从容得体,帝君既颇为看重仙仪,那凭他的容貌,应是帝君近侧之人。
可霆法不认得他,只好欠身揖了又揖:“拜见仙君!仙君辛苦了!”
那仙侍掩面而笑:“霆法长老啊,你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
霆法受宠若惊,连忙再拜:“仙君玉楼之姿,凡愚眼拙,实乃罪过。”
仙人行走若闲庭信步,说话也是不急不缓:“那两件事你办得不错,帝君不便当面夸你,我便代为转达。”
霆法颔首:“凡愚洗耳恭听。”
仙侍将霆法引向僻静处,勾起唇角,眼中却无甚笑意:“一是寰日宗之事,那几个贼子与柳玉裁沆瀣一气,欺瞒帝君,罪无可恕。然而诛杀他们事小,泄露结界秘密事大,你处理得很干净。”
霆法听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亏得先前他极力向帝君表陈妹妹浣月的苦衷,言她力有不逮,几乎与裁月,也就是柳玉裁同归于尽,才没让紫霄庭降罪于她,后又历经多番波折,方得允准在仙道碑上刻下她的事迹,生前功过不论,但至少搏了个身后佳名。
霆法垂首弓腰,头埋得更低了:“寰日宗罔顾天道尊卑,修为深厚但品行不端者比比皆是,凡愚为帝君分忧,不敢居功。”
仙侍对他的态度似乎颇为满意,又道:“二是醴芫之事,他藏元身于西南大泽,以为脱离帝君掌控便可逍遥法外,但你终究心慈手软了些,留了他几年性命。”
“帝君明鉴。醴芫乃紫霄庭在籍仙君,帝君处理叛臣并无不可,但若太狠,未免有损帝君仁德。”
仙侍点点头,笑得眯起眼:“是了是了,明年帝君会多颁赐一个飞升名额,你好生掂量,选些忠诚顺服的人来。”
霆法深深跪拜下去,衣袖袍裾铺了一地:“多谢仙君!多谢帝君!帝君恩泽四广,慧寿长生。”
竹声声听他二人交谈,几乎要将银牙咬碎!
当年寰日宗惨遭灭门,根本不是因为“寰日宗人人都有罪”,而是李特熬不住了,若被众修知晓,伏羲结界破损,天界却不肯以神力修补,定会对帝君、对紫霄庭失去信任。
崔寂受神农遗脉滋养而生,又是“壤”的体质,霆法看似饶他性命,实则一早就将他视作了讨好帝君而献上的祭品!
醴芫下界受浊气侵蚀,百年前就成“弃子”,霆法寻出他元身加以灼烧,也只为向帝君邀功!
上至帝君,下至霆法,他们把控着飞升的通道,如裁月这般天赋卓绝却不肯臣服的,便会被打成叛徒,动辄审判、定罪、诛杀。
唯有不辨是非对错,老老实实替其卖命的,才能分到些许好处,再继续替他们打压、奴役旁人。
如此做派,岂能称之为上神后裔、正道领袖?!又怎配受世人尊崇,拜服追随?!
感知到她心绪翻涌,六六钻出竹篓,安慰般地舔了舔她的手。
竹声声指尖颤抖,眼眶全红了,前世她的父亲竹方戒,不正是被仙盟派去与魔物作战的吗?
还有她自己,因为一则莫名其妙的天机预言,不由分说便被投进了魔窟。
满腔震痛之下,一道强劲灵流汇聚于手掌,竹声声盯着趴伏背对自己的霆法,不禁缓缓举起了手。
“小医仙!”忽而有人从后方追来,唤着她的名号,顺势将她举起的手握入了掌中。
“春生仙君?你怎么来了?”竹声声看向两人交握的手,一时心有余悸,倘若刚没被阻拦,只怕霆法已横死于前。
“寿宴快结束了,众仙大多离了席,要么游园,要么醒酒,”春生轻拍她手背,“听闻你要来,却未见到你,我便过来接上一接。”
“帝君现在何处?我要面见帝君。”
“你师父到了,你不想见她一面吗?”
“我师父?”
霭蓼师父不是从不管闲事吗?她怎么肯给帝君面子,来紫霄庭赴宴?
竹声声几乎是被春生拖着走,再一回头,已不见了霆法和那位仙侍。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春生压低声音,“你杀了霆法又有何用?帝君能扶植一个霆法,难道就不会扶植第二个、第三个?”
“他满手罪孽,应当付出代价。”竹声声承认,方才她是有欠考虑,但寰日宗众人的悲惨命运皆因他而起,她不会放过他。
“目的没错,方法不对。霆法再怎么不入流,也是帝君在人间的喉舌,你在帝君眼皮子底下杀了他,那要如何心平气和地面见帝君?”
春生说得有理,紫霄庭到底不是人间,她要稳住帝君,就不能自乱了阵脚。
竹声声按住胸口,慢慢平复了心绪,再举目望去,周遭景致已大有不同。
一条云间玉道足有八马并驾之宽,绵延开去,不知何处是尽头。
两侧金殿巍峨,鳞次栉比,楼台轩榭之间,遍生奇花异树,花树之下鸥鹭翔集,薄纱般的轻雾携来特有香气,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师父久居普茹洞天,在紫霄庭并无府邸,你究竟带我去何处?”竹声声问。
“去见天妃,”春生回头一笑,“她与你师父正在梅苑饮酒打赌。”
“啊……?”
紫霄庭并无四季之别,宫妃们喜欢什么花草,便栽种什么花草,昼夜不停盛放,只为博仙人们高兴。
春生司掌布春,因而格外受宫妃们喜爱,在天妃授意下,他可自由出入宫禁,任何人不得阻拦。
梅苑之中,梅香阵阵,清冽沁鼻。
霭蓼仍旧一身红衣白裳,拎个酒壶斜倚着,撑着醉意与天妃下棋。
师父一向如此,没什么特别的,可当竹声声的视线移到她对面的天妃身上时,立刻眼也瞪圆了,嘴也张圆了。
六六从竹篓里探出脑袋,表情与她一模一样,亦是眼也瞪圆了,嘴也张圆了。
今日帝君寿辰,天妃身着盛装,裙裾后有着长长的拖尾,而那拖尾之下,竟藏着毛绒绒的三花色大尾巴!
细细一数,似有九条!
《六界美人谱》有载:狸奴族以三花色为最美,化形后多为美人。
天妃有九尾,想来不仅是狸奴族一等一的美人,还是可号令天下狸奴的狸奴族族长!
天妃支着下颌,慵懒地招了招手,待竹声声走近,她方娇笑着对霭蓼:“这第一赌,你输了。”
霭蓼醉眼朦胧,觑了一眼蹭到她脚边的六六:“哼……是我输了。”
竹声声不解,行了礼才问:“天妃与师父赌了什么?”
天妃满脸醉态,媚眼如丝,果然是一等一的美人:“赌你……神力觉醒后,是否不思情爱……”
竹声声顺着师父的目光看向六六,六六那躲躲闪闪,仿佛做了坏事被抓包的表情一露出来,她就全明白了。
大概还有个五六章就完结了,最近巨忙啊巨忙,希望7月底能完结,要是没完,8月初应该也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骤起杀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