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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蜇伏

2015年的夏天,一首《小苹果》风靡全国,大街小巷都在循环播放这首歌;电影院线里《大圣归来》横空出世,掀起了“国漫崛起”的热议;《英雄联盟》季中冠军赛,EDG击败了当时不可一世的韩国战队SKT T1,很多人的游戏梦,在那个夏天被正名。

但是那个夏天,于我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我考上了临县一中—我们县最好的高中,而且还是在重点班。

虽然我的父母没有兑现给我买手机的承诺,但是我的哥哥送了我一个mp3,没有屏幕只有一个圆形按键的那种,当时很流行。所以这稍微弥补了一些我的失落。

中考结束后的暑假是没有作业的,每天呆在家里游手好闲的话难免会被母亲嫌弃,我会主动做些家务让她看我顺眼一点,其余属于我自己的时间,我总是呆在我的房间里。我的房间不朝阳在背阴处,几乎没有阳光照进来,所以不开灯的时候特别暗,好像住在鲸鱼的嘴巴里。

那天是8月15号,距离高一开学还有半个月。我把全家人的衣服都洗掉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用mp3听歌。因为我没有把灯打开,所以房间里一片昏暗,但是我很喜欢这种氛围。

耳机里播放着《速度与激情7》的片尾曲《see you again》,旁边的台式小电风扇嘎吱嘎吱的响,天蓝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轻轻飘动,好像大海起伏的波浪,但是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见过大海,距离我第一次见到大海的样子还有足足一年。

原本一切都很美好惬意,直到我的母亲闯进来。房间的门毫无预兆的“砰”的一声就开了,她总是这样,无论多少次都学不会在进我房间之前先敲门这件事。

每次我都很生气,那是一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愤怒,可是她永远都无视我的愤怒,或者把我的愤怒加倍还给我。所以我很讨厌我的母亲。我从小就不喜欢她,她粗俗暴力,每当我做的有一丁点让她不满意的时候,她就会用衣架用扫把抽我。我觉得她肯定也不喜欢我,她好像见不得我快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6岁那个新年我和亲戚家的小孩玩捉迷藏时躲在桌子下她踹在我肚子上的一脚。后来我和她提起这件事,她却不记得了,还指责我记仇。

她开了灯,一脸不满,说我老是把自己关在这么阴暗的地方所以才会变得内向,她当时说的是方言,用的也不是“内向”这个词,不过她大概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她继续指责我整天无所事事不既不学习也不帮她干活,她这样说得就好像洗他们的衣服本来就是我的事一样。我也不满,可是我不能像她一样表达出来。

我没有吭声只是在听。她看到了我带在耳朵上的耳机,以为我没有在听她说话,她走过来粗暴地将耳机从我的耳朵里扯下来并且收走了我的mp3。

这时我才有了反应,我惊叫道:“你干什么?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她说:“一天到晚带着这个破耳机耳朵不要了啊?怪不得整天呆在房间里不出来,原来是因为这玩意。林夏你现在简直是玩物丧志,还好没给你买手机,不然还得了。”

她收走了我的mp3,也就收走了我的快乐。

我躺在床上不争气的哭了,眼泪从眼睛里掉出来,但是我没哭出声,害怕被外面的母亲听见,要不然她又要进来骂我一顿了。我很厌恶这样的自己,她只不过大声说了我几句,只不过是没收了我的mp3而已,我就哭成这样,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每当我哭泣的时候,所有难过的事情都会一股脑涌上来,结果就是眼泪止也止不住,为了不被她发现,我选择出门。

也正是因为出门这个决定让我对那一天印象深刻,因为那一天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日子。

尽管已经是夏末了,天气依然很炎热,出门过于着急的我连伞也忘了拿,就这样一边被太阳暴晒一边四处溜达。平时我是不太爱出门的,因为临县不仅是生态幻境还是治安环境都很差,这里以煤矿为支柱产业□□盛行,虽然那几年因为政策缘故,煤矿开始衰落,很多黑势力团伙也都落网,但是它们所带来的影响还没有被完全洗涤,那时候的临县被笼罩在一股黑气当中,到处都弥漫着机油味。

那天我去了人民公园,具体做了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公园里的蝉很聒噪,大概因为到了八月,再不叫就没机会叫了,它们便卯足了劲叫,我觉得它们真可怜。虽然书上总是把它们的声音比作音乐,但是现实里,大家不是觉得它们吵闹就是完全忽视它们,没有人在意它们。当时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等我打算回家的时候,原本明媚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变得暗沉起来,太阳也不见踪影,一场雨即将落下。我赶忙往公交车站跑,很不幸的是,我还没有跑到站台,雨滴就先砸在我身上。跑到公交站台时,身体已经湿了一半,衣服变得很沉重,我的心情也很沉重,这样子回家肯定是要挨骂的。

那个时候的站台非常简陋,几根柱子撑着一个蓝色透明的塑料顶棚,空间狭窄,连根椅子都没有,避雨效果也很差。雨噼里啪啦砸在顶棚上,顺着倾斜滑落形成水帘。透过水帘我看到对面的树下站了一个带着帽子穿着白色T恤衫黑色牛仔裤的清瘦少年,他左右张望,找准时机便跑了过来,跑到我的身旁。他跑得很匆忙,他的脚步带来的水跳到我的身上,为我本就湿透了的裤脚增添了几分重量。

他望着我笑着说了声抱歉。短短的两个字就在我的心底掀起了涟漪,他的声音像此刻的雨落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凉,冷清但是很好听。

我看清了他的脸,和他的声音很配,给人一种淡漠感。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因为公交车很少,要三十分钟一趟也有可能一个小时才有一趟。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但我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停留,我并不是很大胆的女生,也只敢小心翼翼地偷瞄他。他整个人都被雨水浇透了,白色的T恤衫紧紧地贴着他的身体,这时我才发现他并不是我刚刚远远地看上去的那样瘦,相反他很结实,但是又不会让人感觉他很壮。我看到了他手臂上和胸部的肌肉,他的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我害羞地移开视线。

一辆公交车开过来,他伸了伸手,公交车停了下来。

他越过我跑上车,我竟然也不管不顾地跟着他上了车。

车上人不多,他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我一上车就看见了他,他背靠着椅子,长腿因为伸展不开而微屈着,一手撑着下巴,望向窗外,散漫,疏离。

我在前面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个时候我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上错车了,这不是去往我家的车。

雨还未停,我随便在一个站台下了车。

车从我眼前离开,雨水模糊了车窗,这次我只看见了他朦胧的脸,但心忍不住地跳,世界好像消音了,我听不见雨声。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江炙的情景,虽然他并不记得。

有些人很早熟从小学起就开始谈恋爱了,初中也有很多人恋爱,但我从来都没有谈过,一是因为家里管得严,二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对谁有过今天这样的感受。我觉得这很神奇,我都不熟悉他也不认识他,可是他却让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的,让我的胃感到一阵酥麻好像有无数只蝴蝶扇动翅膀,让我的脸颊发热身体发烫,就像发烧了一样。

我知道人们把这种反应称作心动。

因为是初尝心动,以至于我一路上都在回味,甚至忘记了这个样子回家是会挨骂的。我满脑子都是他的声音和身影,两个如此短暂的片段足够我回味上千上万甚至更多遍了。

我仍然不知道那天我为什么会上错车,但那是我和他故事的开始,他是贯穿我少女时代的男主,尽管我不是他的女主。所以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美满的故事。我一点也不怀念我的少女时代,它充满自卑胆小和遗憾,但我仍然经常想起来,因为那时有对来说很重要的人。

那种甜蜜的情绪直到我回到家时才有所收敛。我回到家母亲看到我浑身湿透的样子,气愤地对我说:“我早就跟你说过今天会下雨出门要带伞。”

我记得她没有说过。每次我碰到什么事情,她总是会和我说她早就说过,她早就提醒过我了,她早就告诫过我了这类的话,可明明她一次都没说过。

她一边数落我只会给她添麻烦,一边催我去洗澡。换做以前我又该在心里生闷气了,但那天我难得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喜欢的情绪正充斥着我的内心,实在分不出地方去给对她的讨厌。

故事的最后虽然“我”和江炙没有在一起,但是并不虐,这是一个遗憾中带着点美好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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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蜇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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