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江北软件园B6栋十二层灯还亮着。
李阳把键盘敲得噼啪作响，屏幕上是云帆科技破产案最后一年的银行流水——顾峥名下一家名为“鲸吞”的顾问公司，在清算前三个月，连续收到七笔合计三千二百万的“咨询费”，付款方正是千帆控股旗下一家壳公司。唐川叼着能量棒，把AI语音模型跑完最后一遍，按下播放键：
——“李总，再喝这一杯，字我签。”
——“顾律师，我酒量真到极限了……”
——“醉不了，这是胜利酒。”
杂音之后，是合同翻页与笔尖划纸的沙沙声。李阳闭上眼，父亲大着舌头念自己名字的声音，像钝刀锯骨。他深吸一口气，把音频压进加密包，标注：证据B3。
“够了。”他声音哑得吓人，“明早送经侦。”
唐川犹豫：“就这一条音频，能钉死顾峥？”
“不能。”李阳睁开眼，血丝布满瞳仁，“但加上赵荣舟的SPV股权穿透，就能立案。顾峥想跑，也得先脱层皮。”
窗外，闷雷滚过，雨点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同一时刻，苏氏老宅。
书房壁炉的火光跳荡，映得苏振岳半边脸陷在阴影里。顾峥站在对面，西装依旧笔挺，领带却勒得有点紧。
“董事长，李阳手里不止一份音频。”他低声说，“如果赵荣舟把我供出来……”
苏振岳用铜夹拨了拨炭火，火星四溅：“那就让他闭嘴。”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董事会已经通过股权置换，云帆专利必须落袋。其它的，我不想再听。”
顾峥喉结滚动，眼底闪过一丝狠色：“明白。”
火光照在两人中间，像一道无形的裂缝。
次日清晨，江城经侦支队门口。
李阳刚下车，就被一辆黑色埃尔法拦住。车门滑开，林曼青撑着伞走下来，香奈儿套装裹得一丝不苟，香水味混着雨气，冷冽刺鼻。
“李同学，谈谈？”她微笑，眼尾细纹像刀刻，“五分钟，不会耽误你报案。”
李阳攥紧背包肩带，指节发白。路边咖啡店里，林曼青推给他一份文件：云帆科技原始专利清单，最后一页空白处，手写一行字——
“放弃立案，清单归你，另加两千万现金。”
她指尖涂着暗红甲油，在纸面上轻轻一敲：“你爸的遗愿，不是想看到云帆复活？钱和命，都比正义实在。”
李阳盯着那行字，耳畔嗡嗡作响，仿佛又回到父亲跳楼那天——楼下围满看热闹的人，手机镜头像无数黑洞洞的枪口。他忽然笑了，笑意凉薄：“林女士，两千万买良心，您出得有点少。”
他起身，文件没拿，咖啡一口没喝。推门时，背后传来林曼青轻飘飘的一句：“那就买你妈妈的手术排期，如何？”
李阳脚步一顿，雨声轰然放大。母亲上周复查，角膜排期刚好排到林曼青控股的私立医院。
当晚，医院地下车库。
李阳戴着鸭舌帽，看着母亲被护士推进VIP电梯——“特需加急，下周手术”。手机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一张照片：母亲病房门口，站着两名陌生男人。
紧接着是一条短信：
【听话，老人平安；捣乱，机器停。】
李阳靠在墙上，指骨攥得咯吱响。屏幕另一头，顾峥站在老宅露台，晃着红酒杯，火光映着他唇角笑意。
同一夜，48楼数字事业部。
苏瑶盯着电脑，眉头拧成“川”字——她刚黑进集团人事系统，发现李阳母亲的手术排期被莫名提前，主刀医生签名栏赫然是林曼青的英文名。她瞬间明白：顾峥在拿老人做筹码。
她抓起车钥匙，冲进雨幕。兰博基尼urus碾过积水，像一道银色闪电劈向江北。
凌晨两点，软件园楼下。苏瑶浑身湿透，长发贴在脸侧，电梯门开时，她正对上李阳通红的眼。四目相对，沉默像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带你妈转院。”她第一句就砸重点，“现在，立刻。”
李阳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苏瑶，这是泥潭，你跳进来就出不去了。”
“那就一起沉。”她抓住他手腕，指甲陷入皮肉，“他们越威胁你，越说明怕你。别怕，我有牌。”
她另一只手掏出手机，屏幕上是刚收到的加密邮件——顾峥与赵荣舟在苏氏慈善基金内部转账记录，金额、时间、流水号，一一对应。发件人：周岚。
“董事会秘书反水了。”苏瑶抬眼，眸子里燃着冷火，“她要的，是顾峥死，我们赢。”
转院手续在黎明前完成，救护车驶离私立医院那一刻，李阳站在雨里，给顾峥回了条短信——
【游戏继续，奉陪到底。】
早上八点，千帆控股临时董事会加开视频会议。屏幕里，经侦警官出示立案回执：云帆科技破产案涉嫌职务侵占，已正式受理，顾峥被限制出境。赵荣舟脸色灰败，当场交出辞职信。
顾峥冲进会议室时，李阳正站在投影前，背景是新的PPT——《AI 风电储能整体解决方案》，首页赫然写着：核心算法专利，云帆科技持有。
“你输了。”李阳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离岸SPV已被冻结，鲸吞的账，经侦会一笔笔算。”
顾峥猛地掀翻椅子，金属倒地声刺耳。他扑向李阳，却被苏瑶侧身拦住——她手里握着手机，屏幕显示直播进行中，在线人数破百万。
“顾律师，公众看着呢。”她勾唇，笑意却冷，“想再上一次热搜吗？”
顾峥瞳孔骤缩，额角青筋狂跳，最终摔门而去。
傍晚，李家老宅拆迁废墟。
推土机早已离开，断墙残砖里，野菊从裂缝中探头。李阳蹲在原来书房的位置，把那只鲸尾胸针埋进土里，旁边种下一株小小的向日葵。
苏瑶靠在门框，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下一步？”
“起诉、举证、开庭。”李阳拍了拍手上尘土，声音低却稳，“他们把我爸逼到天台，我就要在法律的天台上，把他们一个个拽下来。”
苏瑶走近，递给他一瓶冰可乐，拉环“啪”一声，气泡涌出。
“李阳，”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如果有一天，我也站在被告席——”
“我会给你请最好的律师。”他接过话，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一字一顿，“但在这之前，我先把我自己从原告席上拉下来。”
夕阳沉到江面尽头，金光碎成万点。远处，起重机长臂转动，像巨人的手，在废墟之上，为新的城市轮廓搭出第一根钢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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