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那天床单是程远换的。不仅如此，他还在司天家做上了饭。
理由是外卖太难吃。
这倒是真的，程总在饮食上一项秉承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的准则、自己做不死就行，吃别家的就要挑三拣四。但鼓捣上七八年不管干啥都会有点儿长进 ，所以程远现在做饭确实挺好吃的。
影帝不置可否，靠在门框上看了会儿程远摆弄锅碗瓢盆就去健身房了。昨天的卧推没练完，今天要补双倍。
临走前特地看了眼程远的T恤下摆，露出短短一截粉色丝料。他不动声色地喝完咖啡，想了想、今天的卧推兴许可以再加个十……二十吧。
程远的手艺比他预想的要好不少，更准确的说、当他还在跟沙袋打个你死我活时、能调动人味蕾的气味因子就从门缝中溜进来了。等他洗完澡冥想结束，程远的最后一道菜刚刚好上桌。影帝扫了眼面前的海陆空拼盘，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太大区别的水煮，但吃起来会有鱼汤的鲜香、还撒了黑松露碎中和肉的腻感、平添一分森林的清冽，总的来说、比白开水好，太多了。
“我没放别的调料，熬鱼汤的时候放了葱姜蒜盐、已经滤掉了。”
影帝肯定地点点头，又试了下旁边的炒饭。用花菜代替大米并不稀奇，但牛肝菌的加入遮盖纤维的粗糙。汤面看起来最正常、细一看是魔芋丝和豆腐丝，这样的刀功之下、连碗里卧着的那根煮到半透明的白菜都显得格外晶莹。炒荞麦面皮是桌上唯一一道碳水，他本来想克制、被牛舌的油脂香勾动夹了一根浅尝、紫苏的香气在口腔中蔓延开、尝不出一点腻。
饮料是杯墨绿色的液体，司天猜中了羽衣甘蓝、没猜中梨和椰子水，讲道理他是觉得椰子水有点儿甜了、但看了眼桌上的菜，发现好像也行。
“很好吃。”
他说，发自内心的。
并且他发现程远真的很爱脸红，完全没有在床上或者工作上的游刃有余……
“你学过做饭？”
程远摇摇头又点点头。
“之前在国外念书在中餐馆打工偷了几手，后来就没事给自己瞎做。”
“你在外面待了很久？”
“高中毕业出去，研究生毕业回来的。五六年吧。”
“嗯。”
司天发现只要他讲话程远就会停箸，索性懒得问了、免得被控诉不让人好好吃饭。他不是什么口欲重的人，但遇到心仪的难免多动几筷子。程远的每道菜都严丝合缝地按他的口味长，连起初觉得甜的果蔬汁都确实刚好。他不说话程远也不开口，默默低头吃饭。司天看了眼他鼓起的脸颊忍不住笑，放下筷子、说：
“谢谢程总，有心了，我很喜欢。”
九月的鲜松露和牛肝菌，看不到一点儿碎肉的黄鱼汤底、以及切得比头发丝儿还细的豆腐…… 程远确实对他很好，尽管他不在乎也不需要、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没必要扫人家兴。
程远措手不及。哪怕宾语不是他，但从对方嘴里听到这几个字就足以让他心神大乱。他慌忙地看看他又看桌子，想起什么、起身去厨房，说等一下。
居然还有个甜点。
一整只苹果挖空塞肉桂上锅蒸，已经软到叉子一戳就烂了。
“养脾胃的。”
他说，司天很给面子地尝了口、意外有种朴素的好吃。
“你还研究中医？”
程远摇头，
“我自己胃不好，瞎琢磨的。”
胃病几乎成了当代年轻人的必备品，司天见怪不怪。吃了两口又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程远、说：
“确实不太好。”
……
程远觉得他大概是吃撑了，不然怎么突然话多。
哦，他在床上话也不算少。
…… ?
司天试图客气一下洗碗，刚说了两个字就被程远止住了。
“我吃得慢，等会儿我来收就行。你去忙吧，今天不是要发微博吗？”
影帝挑挑眉，想起来今天中秋、他确实有通稿要发。
“我猜的。节假日都发。”
程远再次自证清白。
“行。”
司天起身走了，说“谢谢程总”。
他今年有三个商务要转发，间隔最好三四个小时。上午已经转了一条，他点开Cindy头像问现在转哪个、对方秒回了一条带标点符号和表情的消息过来，是老早就准备好的。经纪人感叹影帝今天足够自觉，再晚半小时她就该来电话催了。
影帝营业完就删了微博，点开网页看行情。栗睿推荐了几个项目给他，说是可以关注看看。他最近和栗总聊得还挺多、发现双方都爱重装徒步，约着以后有时间可以去一起。话赶话说了嘴投资剧集的事儿，对出来黄一鸣扯栗总大旗两头做文章的小把戏。栗总也没生气，说无所谓、他也愿意，呵呵一笑就过去了。司天在心里琢磨，真傻白甜和扮猪吃老虎的天平游移不定、生出来个色迷人眼的第三选项。
他待在茶室，程远过来敲门。他想估计是要走了，准备留人喝一盏。
“天哥，我能借台电脑用吗？我半小时后有个会……来不及…… ”
司天愣了下，问：
“你们不放假？”
程远底气不足、声音越来越小：
“有跟热点的宣发今晚上，现在要过一下……要是太麻烦就算了……”
影帝看了看程远还挂在身上的破T恤、没说什么，起身带他去游戏室。
“用这个行吗？”
电竞本开会等于杀鸡用牛刀，程远连声道谢、也明白了他不喜欢被碰私人物品的洁癖。心头那点同床共枕两晚的雀跃淡了不少。
不过也好，毕竟那个书房……他也不是太想进。
开完会就没借口再留下了。
唉。
程远打量着屋子叹气，告诫自己应该知足。
在他摆弄会议软件的同时，司天在屋子里逛了圈儿。厨房干干净净，跟没用过似的。剩下的食材在冰箱里码的整整齐齐、一向只有冰水和冰啤酒的冷藏室塞了些花花绿绿的果蔬、影帝一时间还有点儿不适应。程远的药在他床头放着，书房也收拾干净了、他下单了一本新的莎士比亚。总的来说，除了门口那双鞋、这屋里找不出第二个的痕迹。
他想起上午在健身房听到的锅碗瓢盆声、还有洗菜炒菜的叮铃哐啷，没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么厌烦，其实、反而会唤起一些足够遥远的记忆。
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奇程远到底知不知道今天是中秋。
对他来说所有的节日都只是需要额外注意的工作日，粉丝们总是希望在这些特殊时刻得到偶像额外的回馈。他赚粉丝的钱，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程远呢？作为一个炮友费心巴力地给他做上这么一桌饭，是真的只为了单纯跟他庆祝一下传统佳节？还是在算计什么……
哦…… 他确实想留下来。
司天是带了点儿怒气推开房门的，却看到那人一脸严肃、正在听参会人员说什么。
“上次视频的播赞比是52.7:1，这次我们想在同时间测试下年龄差……”
运营总监汇报完到一半看了眼程远，对方偏头向外、表情挺惊讶。司天走了进来，半坐在电脑桌上、冲程远指指屏幕。程远搞不清状况，但也只能继续：
“可以，但今天属于特殊节日，峰值不一定准。视频给X那边确认过了吗？”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程远沉浸在工作里、顾不上正前方的虎视眈眈。
影帝欣赏了会儿程远的心无旁骛和…… 有条不紊及言简意赅。
如果这也是他装的，那程远应该去戛纳。
……
所有参会人员都看到了程远脸上的错愕和…… 惊慌。
“……远哥？没事吧？”
程总愣了半分钟才看屏幕，语气不自然地说：
“呃……没事，看到了一只蜘蛛。你们继续说，下一阶段怎么了？”
“哦哦，接下来我们是打算…… ”
……
内收肌练的不错，影帝肯定道。
“天…… 天哥？”
程远关掉了麦，脑子不受控地想起前天晚上。很明显，想起来的不止他。
“别关麦，程总。”
影帝靠着台式机的显示屏看他，好整以暇地踢了踢他。
“你接着开，我给你个留下来的正当理由。保证比开会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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