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听松当下不想和他纠缠有的没的,张亦嵋错开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翘着腿的盛明泽,大方走过去捏起他的脸颊,手指用力撬开他的嘴,“噢,原来不是着急喂奶糊?”
方听松蛮不喜欢他没掌控的嘴,“你别总跟孩子说这些!”
张亦嵋耸耸肩:“明泽都已经是大男孩了,早就过了梦遗那个年纪。你现在看待他得拿着看男人的架势对待,知道吗?方老板。”
挺讽刺的,方听松竟然不想理,敷衍他:“知道了。”
盛明泽摆着挺乖的表情,“小爸,干爹是为我好。”
“以后不准叫小爸!”方听松低声呵斥,不远处的两人都怔了下,盛明泽的宽眉拧起前,他叹气道:“也不要喊干爹。”
张亦嵋挑了个自己喜欢的沙发坐下,翘起腿,仰起头,姿势颇是舒适,认同地拍打两下皮沙发的扶手,发出清脆的响声,说:“楼下的钟总监又生气训话呢!我看新来的那两个模特模样也不错,但是貌似不合他心意。”
方听松承袭完昏君的开心,当下转变处事风格,要以事业为重,严肃道:“不上镜还是……不专业?”
“钟大师的手法能不上镜?”张亦嵋从外套内侧的夹层拿出两张相片,递给他,解释道:“你自己看,我觉得不是长相的问题。”
相片的女人高挑貌美、气质典雅,完全符合西欧古典美人的长相,眼窝凹陷得恰到好处,大气上档次又让人觉得舒服的长相,有这样一张脸完全不担心职业生涯会忽然断裂。
他不禁皱眉:“不是长相,那是什么?”
张亦嵋示意盛明泽坐下跟着学,别局促。他又解释:“钟总监这次选的摄影题材是体型偏胖的女人,不是这两位——她们受了无妄之灾,被乐意巴结跟讨好的借花献佛献到钟总监面前去,两人的身材各个都是名列前茅的,怎么体现眼下的身材焦虑跟大码女装受辱的问题现状?技术部连文稿都写好了,末了今天要不到图片,新产品上市就要出问题。一连带责任谁负责?还不是他?”
“时间呢?”方听松问:“距离约定的上市时间还有多久?”
张亦嵋看了眼腕表,“预计是晚上七点,还有八个小时。”
方听松看了眼盛明泽,将相片递给他,“这两个人,怎么跟大码女装挂上钩?要将损失降到最小,时间不能拖,还要从里面抛出找人以及重新协商妆造的问题。”
盛明泽低头思考,状似没有理会却紧盯着两张相片在审视,沉默了一会儿,抬头说:“这两个姐姐是不是看着太庄重了?表情太严肃了,我觉得抵制身材焦虑应该是一种积极向上,向阳向生的人生态度,板着脸只会让人想到过度节食导致的营养不良吧?而且,既然是大众化的问题,没必要对入镜的人精挑细选,女性并不是只被赋予漂亮的外貌,更多的不该是一颗包容的心吗?”
方听松点头以示认可,和张亦嵋商讨过,说:“告诉岁始去楼下大厅的保洁休息室带两个人上来试试。”
张亦嵋尖声疑惑,“是要随便,这么随便?”
方听松端详了两秒,张亦嵋摆手不要他的解释,“你别说话,我不想听你冷着脸批斗我。”
临走又愤愤地、暗自嘀咕道:“老学究!扑克男!冷脸老怪物!”
方听松低头看着自己交叉的手指,又抬头问盛明泽:“或许,可以再年轻一点?”
“保洁阿姨里没有比较年轻的吗?”盛明泽问,后来意识到可能真的没有,他虽然没有在之前接触过顺昌,也不知道公司各个职位择人的标准,但无意间有听到方听松和张亦嵋强调每个职位大致的年龄限制,保洁不限性别,年龄上卡得严,里面也有不少较为年轻,家里有突发状况的,张亦嵋和方听松合商后,多拨出一些工资用作补助。
方听松也在思考,对员工情况不是过于了解,和底下人走动基本是张亦嵋负责,人事部会安排好相关事宜,没有过激行为或薪资拖欠情况,他一般不会出面。
张亦嵋在一楼大厅侧旁的休息室,响给方听松一通电话,言之凿凿喋喋不休,带着喜闻乐见的口吻:“还真是有,不过这孩子情况有点特殊。跟那两个小模特年龄大差不差,家里情况不太好,还是聋哑人。耳朵能听见一点,但是基本听不见,交流要用口语。”
“带给岁始见一面,看他要不要。”方听松手指一动挂断电话。
他站在盛明泽面前岿然不动,片刻后转身:“跟我走,带你下去见一见钟总监。”
“那送来的两位姐姐呢?还能不能继续用?”盛明泽问。
方听松沉思着,温和笑着问他:“你觉得还能不能继续用?”
“不用。”盛明泽回答完便发现方听松挑起眉又笑了下,他顿住一秒又想要改口,可行事婆妈、思忖粘糊向来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改话锋,继续说:“钟总监接下这两个人就算是接了别人送来的礼,以后再想拒绝就不好说出口。”
方听松咂摸盛明泽的话,拍拍他的肩:“也不见得就没用,其实接下也没有坏处。钟总监的脾气不是太好,就算真有诚心想和顺昌做买卖的商家,也可能因为他三句两句就被轰走。而且,顺昌虽然在老辈里没什么气势,但是我毕竟做的小本买卖,不讲究贵贱,只要是朋友,来了就要坐下喝茶,好好受招待。”
他的话被盛明泽咂出司空见惯的野心和稳重,钟岁始在明哲之人眼中是忠诚独特的体现,但气性和一些人不同会导致他成为众矢之的。
人才被嫉妒谣言埋没无疑是令人惋惜的事,盛明泽问:“不至于因为退回去两个人就让他在顺昌的地位不保吧?”
方听松立刻就笑了:“你把他看的太简单了。钟总监自小跟另外一个大家地小女儿订下婚,不过那家的小女儿体质不好,早早就走了。如果一直拖着他的终身大事不松手,那也不好。最后两家长辈出面又把一纸婚书烧了,婚事也就不了了之。在外人看来这对金童玉女十分可惜,不过钟总监自己清楚他早就已经貌合神离,因为他知道他喜欢男的。在高中毕业那年就知道,喝多了才说出口。他太倔强又孤独的一个人,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们。”
钟岁始少时的感情史就可哀可泣,他原本就是军方背景出身,身为男人放下枪杆子主动拿起绣花针搞艺术创作,家里拦着不说,社会上也满是质疑声和辱骂声。
曾经一位专家用他的话来说,钟岁始的性格是绵里藏针,适合上战场为国争光,再不济也要挥斥方遒指点江山,钟岁始本人对此不耻,直言道,新时代没有新出路,可悲可泣。
广播台的听众一致将矛头指向专家,赐名“混蛋脑残专家”,转眼成了社会的渣滓和毒瘤,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护钟岁始,而是这话没讲给中年义气的他们,反倒给了一个十几岁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连名姓都没听说过,何来将军统领风范?
转眼一致对外的自己人打起内战,就算是明白人也啼笑皆非,大家该明白的事情都心知肚明,热度只是暂时的,又一转眼,混蛋脑残专家亡了,反倒换了位嗓音清悦、喉底透亮的女主播过来接手音乐电台,听众高举大旗,势必要打倒“时代洪流屹立不倒的舞刀弄枪思想”。
十几个春秋过去,钟岁始在顺昌落地生根,有自己的工作室,名义上和顺昌有关联,实则方听松已经做好要他随时离开这里的准备,不是壁虎断尾的求生,反是蝴蝶振翅的蜕壳。
到楼下的布景房,钟岁始掌镜,对两位神态凄凉婉转的西欧模特拍了两三张,紧蹙着眉始终不放,方听松比了个手势要小助理别提醒钟岁始,以免打乱他的思维。
盛明泽见到他才明白,大荧幕上的香水广告还是拍普通了,钟岁始是十十足足的美人——水雾眉,寡情目,始终绷直的薄唇角,并不怎么深褐的瞳色,倒映着四周的射灯,宛如清清淡淡江峰烟火里辉映的渔灯。
方听松见怪不怪,轻抵了他一下,“怎么样?钟总监算是美人坯子吧?可塑性是不是很强?”
“是。”盛明泽当机立断般回答。
方听松嗤笑一声,钟岁始听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还不耐烦的状态更加恶劣,他正欲生气,瞧见熟人又舒展眉眼,恭敬地喊人,“方哥,你来了?”
方听松笑了笑,推着盛明泽走过去,手掌搭着他的肩膀。
钟岁始意会他的意思,张口问道:“你的人?”
“以前没带他见过你,我家里一直养在身边的那个小孩。”方听松按着盛明泽的后颈微微用力,“明泽,这位就是钟总监。是你的长辈,见面要称呼哥哥。”
钟岁始摆摆手,“既然是方哥的人,那就别太在意这些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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