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诶！啊！”
哐当一下，常絮下意识闭上眼睛，刚刚还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的少女猛地睁眼，声音有些沙哑。
“你在干什么？！”
一阵天旋地转，常絮只觉得自己的脖子被一根尖锐的东西死死抵住。
她想解释，却被死死压住，常絮努力地抬起胳膊，抓住了雁季的小臂。
雁季很注意，虽然整个人都靠体重压在常絮身上了，但还是特意避开了小腹，不过……常絮担忧地看着她，她的神色并不清明，看起来甚至很糊涂，刚刚的做法似乎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木碗在地上叮叮咚咚转了好几圈，她下意识的想去抓，却被雁季翻身压住，雁季脚尖一踢，那小碗便又往外滚了几分。
常絮的呼吸急促，她瞪大眼睛，看起来紧张又慌乱。
雁季盯着她，有些迟钝，似乎没反应过来。
这是哪？
我不是在一楼吗？
怪物呢？
我没有被抓住吗？
烛光下，常絮看见雁季缓慢地眨了眨眼，刚刚变调的问话就像是她的应急反应。
常絮深呼吸了几口，慢慢抚上自己的脖子，摸到了雁季抵住她的东西——原来是一根树枝。
她松了口气，有些紧张地问：“……小雁？你还好吗？”
听见常絮说话，雁季下意识低头，昏黄的灯光下，衣摆尾部被掀了起来，但能够清楚的看见，常絮的脚好端端的在那儿。
她猛地松开常絮，翻身卸了力。
雁季晃了晃脑袋，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嗯……”
常絮点了点头，目光却略过雁季，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被打翻的碗静静的摆在地上，常絮有些尴尬，想去把碗捡起来，却被雁季抢先一步。
雁季麻利地从床上下来，把碗了捡起来，她低头看了眼地面，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药物染脏的痕迹。
她拿起碗，发现碗底镶嵌着一个黑色的石头。
她摸了摸那块石头，冰凉的触感涌上指尖。
“黑曜石？”
常絮想回话，可她看着这个少女的表情，发现这并不是一个问句，只是一个带着疑惑的肯定句。
雁季转过身，慢慢冷静下来。
好好想想不想死的话你该做什么，雁季闭上眼，这个时候脖子上奇怪的触感变得非常明显，她摸了摸后脖颈，抽出一根黑色的绳子，底端绑着个小石头。
又是黑曜石。
雁季转过身，把碗递给常絮，等她接过碗，雁季才问出口。
她办拎着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问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
半小时前。
常絮听完雁季的解释后就不再关注那个骷髅灯了，她压抑住自己蓬勃的探索欲，转身打量周围。
整个一楼堆满了瓶瓶罐罐和各种陶灯，文三三蹲在一个罐子前，直接上手拿起来观察，常絮一边看着她大胆的行动，一边胆战心惊地回头观望特拉大祭司的动作。
但特拉大祭司的视线似乎并不聚焦在她们这里，而是盯着角落里的雁季。
雁季此时正凑近闻了闻骷髅油灯。
嗯？松油味？
她又闻了闻。
不对，还有点别的味道，她以前闻过，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有点像尸臭，但是被松香中和了许多，多闻几下整个鼻腔的嗅觉系统都紊乱了。
在常絮的视角里，雁季闻了几下油灯，突然就眼神发直，愣愣地盯着灯芯，仿佛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一样。
“小……”她很想过去问问雁季，还没等喊出口，大祭司就先动了，只见大祭司慢慢朝着雁季的方向踱步而去，常絮刚说出的话又硬生生在嘴边打了个旋，咽下去了。
大祭司的脚步很慢，走路时身体前倾，头上大大的违规建筑随着步伐一动一动，看起来像一只滑稽的乌鸦。
文三三听到动静回头：“什么情况？”
常絮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应。
大祭司一步步走到雁季跟前，少女扎着个松松垮垮的马尾，头发垂了几缕在眼前，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她表情呆滞，一副被魇住的模样。
常絮看了看文三三，文三三饶有兴趣的双手抱胸，完全不打算上前。
她低下头，摸着肚子，她没办法说出让文三三去看一看的要求，现在来到这种恐怖的地方，没有人愿意以身试险。但是雁季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至少对于她而言。
“特拉女士！”常絮上前几步，“这是怎么了？”还是问一问吧，应该不会有事。
大祭司冷漠地说：“这个女孩碰了我的招魂灯，她的灵魂被拉进去了。”
常絮吓了一跳：“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文三三嬉皮笑脸道。
“灵魂没了，人不就……”她慢慢止住话音，故意吓唬常絮，“人……不就也没了吗？”
常絮眼睛睁大，被文三三拍了拍肩膀：“吓你的啦阿姨。”
大祭司没有理会她们的话，自顾自道：“拿红色和白色，拿一个碗。”
常絮不再和文三三纠缠，立刻询问道：“哪里有这些呢？需要帮忙吗？”
大祭司伸出一双枯槁的手，在雁季的头上扣了两下，“走了。”
雁季抬起头，双目无神，慢慢跟在了大祭司后面。
常絮来不及思考，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
一直到上了二楼，进入这个房间，她都还沉浸在突发状况中无法自拔。直到看不清神情的大祭司和懵懂的雁季同时盯着她时，常絮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忘了拿碗。
常絮有点绝望，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在哪里啊！
“砰！”文三三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两个陶罐和一个木碗，她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样，但又带上了几分嘲讽。
“阿姨，忘记拿东西了吗？”
常絮有点羞愧，完全忘记了大祭司本来也就没有告诉她东西在哪儿这件事，只觉得自己帮不上忙。
她连忙接下东西，道了几声谢。
文三三坦然接受，撤下笑意，道：“我去隔壁睡觉了，就不在这里等她醒了。”
文三三走后，常絮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把东西递给大祭司，“这样可以了吗？”
大祭司接过其中一个陶罐，打开后常絮看见里面装着白色的颜料，特拉大祭司沉重的头冠因为动作一起一伏，她扒拉开雁季的衣服。
雁季就穿了件白衬衫，被大祭司粗糙地扯开，纽扣都崩掉几个。
常絮还没来得及震撼，就目睹大祭司蘸了蘸颜料，在雁季锁骨下一寸处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大祭司示意常絮把另一个罐子打开，里面是红色的颜料。
她用另一根手指蘸了颜料，涂上雁季的额头，画了几条放射性的线条，最后加上一个半圆，形成简单的太阳图形。
听到这里，雁季有点绷不住了，她慢慢低下头。
常絮误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衣服，连忙补充道：“后来特拉大祭司给我拿了一件衣服，我已经帮你换上了。”
雁季没说话，衣服被换她已经看到了，上衣变成了阿雅同款亚麻色衬衫，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她解开纽扣，果然看到了那个白色的叉。
她现在只是想知道这个叉到底代表着什么，一般玩游戏，里面被标注了特殊符号的NPC不是活不久就是有什么关键戏份。
她叹了口气，摸了摸额头，能感受到干掉的颜料：希望我属于这个假设的后者。
雁季问：“然后呢？她有告诉你什么吗？”
常絮点头：“她说这是为了把你的灵魂拉回来，还给了一条项链，这样你就不会被找到。”
被“找到”，被“发现”，被“看见”……这些大同小异的词语出现的频率属实有点高了。
雁季沉思：“黑曜石在一些美洲文明里，代表着权力，战争，死亡等。”
常絮努力让自己沉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尝试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但是按照大祭司的说法，黑曜石是一种守护的力量。”
她顿了顿，又道：“但是她也有可能是在说谎。”
雁季点头，表达赞同：“你说得对。”她看着常絮手里的木碗，“那木碗是什么作用？”
常絮像是才想起来：“对对对，我都忘了。”
她十分懊恼，调整了一下心情，道：“大祭司之前让我举着碗，让碗底对着你的脸，直到你醒来。”
碗底是黑曜石……雁季突然明白了，她拿过常絮手里的碗，把碗对着自己的脸，光滑的平面上是模糊的倒影。
黑曜石镜子。
“我大概猜测了几点，”雁季说，“等等，为了防止遗漏，我整理一下。”
“怎么整理？”常絮为难的环顾四周，简陋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可以拿来记录的，“这里好像没有纸和笔。”
雁季笑了笑，像和煦的春风：“我应该有。”
常絮：“啊？”
雁季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一支笔和一个小本子。
承蒙李薇的培养，由于这个人总是强调纸笔不离身，知识随手记，她已经养成了裤袋装笔的好习惯了。
常絮眼睁睁看着雁季开始写写画画，心里不禁感慨：学生的习惯就是好。
雁季很快列出了黑曜石所有可能的作用。
常絮低头，自然地读了出来：“黑曜石，在中美洲古老文明里代表冥界，死亡或者重生，”
雁季接了下去：“玛雅文明里，黑曜石被看做能够吸收恶灵的神器，是守护的象征。”
“而在传言里，黑曜石镜子能够传递神明的旨意，是大祭司用来祭祀的工具。”
雁季道：“这些可能还能继续深入，比如第一条，死亡不是什么好寓意，那么特拉祭祀的做法就是想害我。”
“但是她如果想害你有很多手段，毕竟在这里是她的主场。”常絮渐渐进入气氛，认真地回答道。
“没错，”雁季点头，“所以我倾向于黑曜石在这里的作用偏积极。”
“我明天想去祭祀的地方看看，”雁季略一沉吟，决定道，“然后再去走一走。”
其实她想去阿雅说的那座山头，只是常絮身体不方便，雁季想单独行动。阿雅特地提到了这个地方，重要性不言而喻，就算她不去也会有别人去的，越早信息越多，她得早一点去。
常絮低头想了想，问道：“小雁，我能和你一起吗？”
她像是看出了雁季的顾虑，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拖后腿，如果遇到危险我一定会早早的跑。”
雁季没说话，常絮继续说：“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这个修复没有听上去容易，比如我们几个修复者需要完成任务，但是这个任务到底是不是相同的呢？”
“如果任务相同，那会不会同步呢？如果有一部分人和我们任务不同，那会冲突吗？这些手环都没说。”
“我只是想着，就觉得光等‘队友’去干事肯定不行，而且我们现在还没遇到真正的危险，如果我现在不主动点直面危险，那迟早有一天危险会来找我。”
常絮几乎没怎么犹豫，语气坚定，并且直击痛点，把雁季最疑惑的地方说出来了。
雁季确实需要一个临时队友，如果她有必要单独行动，她需要一个能帮她在别处打探消息，又或是帮她做不在场证明的人。
她第一次进格，经验不足，如果和老手合作不免被坑，常絮是新手，但是脾气温和，也会思考，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以，”雁季想了想，说道，“但是我得提前说明，我是个自私的人，如果真的遇到道德困境，我未必会帮你。”
常絮听了以后并没有盲目答应，而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可能遇到的问题，斟酌一番后答到：“没关系，我可以接受。”
“你呢？”雁季问，“你有什么需求吗？”
“我希望线索同步，没有什么隐瞒。”常絮道。
“没问题。”
雁季爽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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