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黏腻地缠在林砚秋发梢。她沿着钱塘湖岸往前走，青石板路被雨水泡得发滑，每一步都要借着路边半枯的芦苇秆稳住身形。身上的白色棉麻衬衫和牛仔裤在满是粗布衣衫的人群里愈发扎眼，路过的行人频频侧目，有妇人次第拉住身边的孩子，小声嘀咕着“穿得怪模怪样的，怕不是外乡来的奸细”，让她心里直发紧。
“站住！”一声厉喝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雨幕的宁静。林砚秋浑身一僵，回头只见两名身着皂衣的官差快步走来，腰间佩着长刀，脸上带着警惕的神色。为首的官差约莫三十岁，三角眼眯起，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语气严肃，“你是何人？为何穿着这般怪异的衣裳在湖边游荡？”
林砚秋攥紧胸口的《百鬼笈》，大脑飞速运转——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的渡灵者。定了定神，她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官差大哥，我是从外地来投奔亲戚的，衣裳是家乡的样式，并非故意怪异。”
“投奔亲戚？”另一名年轻官差挑眉，伸手就要去掀她的背包，“近来钱塘湖不太平，夜夜有孩童失踪，官府下令严查可疑人员。你的背包里装的是什么？打开看看！”
林砚秋下意识护住背包，里面不仅有《百鬼笈》，还有王阿婆给的麦饼，若是被官差看到《百鬼笈》上的诡异图案，怕是更难解释。她后退半步，赔着笑脸：“官差大哥，包里都是些换洗衣物和干粮，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我亲戚就在前面的悦来客栈等着，若是不信，你们可以随我去看看。”
为首的官差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似乎在判断她是否说谎。湖边的风突然大了些，吹得岸边的芦苇“沙沙”作响，湖面的绿灯笼剧烈摇曳起来，幽绿的光映在官差脸上，忽明忽暗。“悦来客栈？”他冷哼一声，“正好，我们也要去客栈巡查，你在前头带路，若是敢耍花样，休怪我们不客气！”
林砚秋松了口气，连忙点头：“不敢不敢，我这就带路。”她走在前面，能感觉到身后官差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耳边的孩童嬉闹声不知何时变得更清晰了，像是有无数个小孩在她耳边“咯咯”地笑，那笑声里带着水汽的凉意，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往客栈走的路上，官差们还在低声议论着湖边的怪事：“昨晚张屠户家的小子又没找着，捞了一整晚，只捞上来一只小鞋。”“谁说不是呢，这水猴子也太邪门了，官府撒了那么多网，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听说城西的破庙里住着个疯婆子，天天对着湖面哭，说湖里有她儿子，说不定跟这事有关……”
林砚秋听得心头一紧——官差说的疯婆子，会不会就是苏小石的母亲？她刚想多问几句，却被为首的官差打断：“你别东张西望的，快走！”她只能把疑问压在心底，加快了脚步。
到了悦来客栈门口，掌柜的看到官差，连忙迎了上来：“官差大人，这是又来巡查啦？”为首的官差指了指林砚秋：“这姑娘说在你客栈投奔亲戚，可有此事？”掌柜的打量了林砚秋几眼，面露难色：“回大人，小店今日并未有客人说要等亲戚……”
林砚秋心里一沉，暗叫不好。为首的官差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伸手就要抓她的手腕：“好你个骗子！果然有问题，跟我们回官府一趟！”林砚秋急忙挣扎，就在这时，湖面突然传来“哗啦啦”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湖里翻了上来。
官差们也被这声响吸引，纷纷转头望向湖面。林砚秋趁机挣脱官差的手，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湖中央的一盏绿灯笼突然炸裂，墨绿色的水花溅起三尺高，水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浑身**的，头发贴在脸上！他似乎察觉到岸边的人，黑洞洞的眼睛望过来，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随即沉入湖底。
“那……那是什么东西？！”年轻官差吓得声音发颤，指着湖面连连后退。为首的官差也脸色发白，握紧了腰间的长刀：“是……是水猴子！快，快拿网来！”客栈里的客人听到动静也纷纷跑出来看，一时间岸边乱作一团，没人再理会林砚秋。
林砚秋趁机钻进人群，快步离开了客栈门口。她不敢停下，沿着湖岸往西走，心里既后怕又紧张——刚才水猴子的身影那么清晰，显然他的怨气越来越重了。雨势渐渐小了，天边的阴云散去一角，露出半轮圆月，银辉洒在湖面上，与绿灯笼的幽光交织在一起，显得愈发诡异。
她沿着湖岸继续走，耳边的孩童嬉闹声越来越近，仿佛有小孩在扯她的衣角。她下意识激活灵视能力，眼前的景象瞬间变了样：湖面上方弥漫着浓郁的灰黑色怨气，像墨汁般在水面翻滚，怨气中夹杂着数十个小小的怨灵虚影，都是失踪的孩童，他们围着绿灯笼转圈，嘴里念叨着“我要回家”“妈妈”，声音微弱却充满绝望。
林砚秋看着这些残魂，心里一阵发酸。她攥紧腰间的镇灵铃，轻轻摇了一下，“叮铃铃”的铃声清脆锐利，残魂们瞬间停下脚步，转头望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渴望。可铃声刚落，湖面突然掀起一阵巨浪，墨绿色的水花拍打着岸边的石阶，水猴子的身影再次浮现，这次他离岸边更近了，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林砚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警告她不要多管闲事。
林砚秋吓得后退半步，却没有逃跑。她想起曾祖母的话：“解怨即是解心。”这些残魂和苏小石都被困在执念里，她不能不管。她摸了摸胸口的《百鬼笈》，封面的朱砂符咒透着微弱的温热，像是在给她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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