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你们选了什么绝代佳人,能处处把我比下去,我也认了。”
“有施遗光什么都不会,你要她以色事君,我可不敢保证,列国找不出第二个木头美人来。”
“礼乐不会,总有捷径。诗书奈何?一个一个字教,淹会贯通,要学到猴年马月去,我两都成老姑娘了,献上去给句国小儿当太奶吗。”
杜府书房,崔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拉回踱步,牢骚不断。
杜鸱呛了一下,放下茶杯,嘴角噙着笑:“那便有劳你多费心。”
轻飘飘一句,没了下文。
崔言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七月已入盛夏,贡女迟迟交不出来,耽误的是谁的事?崔言还乐得与父母多待些时日,渐渐放宽了心,不再为他们干着急。
白日中蝉鸣不绝,园中绿意盎然,夏花满树。崔言和遗光站在鱼池边,各捧一壶鱼食,二人素衣胜雪,远远望去,飘然若仙。
这是个练眼神的法子。王后让她们每日习完舞后,就到池边喂鱼,眼睛追着鱼走,不出几日,眼神就会变得灵动又自然。
两人刚练完舞,出了一身的汗,暑天太阳正毒,更是大汗淋漓,衣服都要叫汗浸透了。即便如此,崔言也丝毫不觉得王后在刻意刁难,比起平常的辛苦,九牛一毛罢了。
“你要是遭不住,就偷偷靠着我吧。”崔言对遗光说。
按理来讲,有施遗光长于乡野,比养于宫闱,不染腌臜的崔言耐酷暑。但崔言总觉得她是个孩子,家门不幸,又被选为贡女,前途渺茫,就是再怎么着急,亦不忍刻薄她半分。
自知质拙,遗光这些日子倒也努力,她应了一声,坚持不动,汗水从她睫毛滑落,活像落了一滴泪,崔言见了,就摸摸她的头,权作安慰。
几片云吹过,为她们争了半刻阴凉。水池失去光泽,像镜面一样清晰,崔言又撒了一把鱼食吸引,无数张鱼口竞相吞咽,搅碎了她们的倒影。
鱼群慢慢复归于静,在二人脸的位置绕圈,崔言突发奇想,不知遗光有没有专注,悄悄盯上水中另一张脸。鱼群散去,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水面像两只相濡以沫的鱼撞到一起。
她们挨得极近,刹那间,万物噤声,只有耳畔少女清浅的呼吸。崔言仿佛被妖法定住,动弹不得,直到雷光乍现,鱼沉入水,池面点出一圈又一圈的圆,再次模糊她们的身影。
崔言伸手探了探。
“我们快进去避避吧”
“嗯”
鱼池远离王后宫,因此二人只是随便钻进一间无人的宫室。眼看雨愈下愈大,崔言把微潮的外衣脱下拧了拧,外头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她又把窗关了,从角落里找出烛火点上。
再看遗光,缩在旁边瑟瑟发抖,崔言起初以为她是害怕打雷,再看就发现她脸色不对。
“你怎么了?”崔言爬过去,遗光嘴唇都紫了,倔强的摇摇头。
“我害怕”
崔言想她可能是累了,加上害怕打雷的缘故,伸手把遗光拥入怀中,一只手轻拍她的背,像崔母那样。
“不怕,不怕”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道惊雷。
遗光猛地推开崔言,扭身撑在地上艰难的大口吸着气。崔言还未问出口,遗光突然呕吐,为了纤纤细腰,她们本来就没吃多少,这下全吐了出来。
紧接着,她不顾污秽,倒向一边。
“没事,没事...”
“还说没事!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崔言跃上前,抱住遗光的头,慎之又慎的把她安置在自己膝上。
“这里...痛...”遗光气息奄奄,眼神已经散了大半,指着自己胸口位置。崔言褪衣检查,并无外伤,又贴上去听,面色变幻。
“你是不是有心症?”
她在书上看到过,有些人先天心脏有异,伴随终身,易受惊吓,多数长不到成人,就算成人了,哪天也可能突然死去,朝不保夕。人不可能开膛破肚取出心脏还存活,所以,是不治之症。
“我好晕...晕...”
遗光仍旧不住痛呼,崔言虽然猜到了症状,却毫无经验,束手无策,披上外衣要冲出去。
“我去找医师来!你坚持一下!”
“不...不行”遗光拼尽全力,抓住她衣袂。
“你都要死了,还顾及什么呀!”
“不行...不行”
遗光似乎恢复了点精神,双手并用的把她拉回来。
“若他们知道我有心症,岂不是要另选贡女,耽误姐姐好久...”
崔言一愣,眼眶发红,咬咬嘴唇。
“没有你,也会有东施,南施,北施...”
“我不想拖累姐姐...我想陪着你...”
纠结再三,崔言重重捶墙,转身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狂风骤雨,来也快,去也快。遗光身上渐渐有了暖意,醒来见崔言满脸凝肃,还有心思调笑,浑然不知适才她有多吓人。
“我们村东边是有一个施氏,村里都说她长得不如我,她来,怕是选不上。”
崔言探探遗光的脉搏,比之前正常了许多,就捏了捏她的鼻子,又把人捂紧一点。
光透过窗洒进来,散发雨后泥土的芬芳,遗光搂着她的脖子,忽然说:
“姐姐,花好香。”
崔言嗅了嗅,鼻间还是一团浆糊,只能闻到微苦的雨腥味,也许遗光的鼻子比她灵敏。
“天晴了,我们回去吧”
崔言抬头,望见天边挂了一道虹光,便对遗光道。
“好”
二人先在王后宫中洗了个澡,崔言抚摸着遗光的肌肤,在各种补品的滋润下,常年被湖水浸泡的皮肤正在变得柔软细嫩,如同幼鹄换毛,不日就可化为真正的白鹄高飞了。
“姐姐?”遗光不解,却并不抵制她的触碰,轻轻盖住她覆在肩上的手。
“没事”
崔言垂眸,柔软细嫩,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有施遗光还有心症,让这样弱不禁风的女孩去做贡女...
据说句王高大威武,天生王者之相,然而任凭崔言怎么想象,都只有一团能吞噬人的黑暗。
自从崔言知道遗光的心症,对她照顾有加,像当初侍公主那般,恨不得事事都代她做。有施遗光也未因她的呵护有任何懈怠,反而更加刻苦,没到半年,遗光的歌舞就可以和崔言比肩了。
十四岁过,遗光的个子如杨柳抽条一样长高,乌发浓密,冰肌玉骨,与十三岁判若两人。崔言为她挽发梳妆,心中感叹有施遗光现在是货真价实的美人了,就算大字不识几个,只消看上她一眼,就把魂都丢了,哪还记得什么琴棋书画。
她也以为自己会嫉妒不甘。事到如今,崔言发现自己只剩下了对遗光的怜惜。句王像豺狼虎豹一样可怕,若心症的事被外人所知,难保遗光不会被哪个好色的权贵领走做妾,困在后宅,变为庸碌的妇人。
那样未必不好,也是世界上大多数女子的结局,看开了便会觉得,入宫,不过是更大的囚笼罢了。
可是,一轮明月就这样被锁在井底,岂不可惜?
崔言左右为难,仿佛要将遗光的心症,变成了自己的心症。
怕什么来什么,这日杜鸱检查两人学习进度,遗光忽地脸色发白,微微颦眉,呼吸急促,明显是心症要发作的模样。崔言见她忍得辛苦,焦急万分,只求速过了。
背书的语速骤然加快,杜鸱很难不发觉,马上顺着崔言的视线找到原因。遗光的身影已经摇摇欲坠,没等崔言解围,杜鸱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捞起遗光。
将她抱到书房的榻上,遗光已经几乎失去意识,杜鸱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了一丸,喂不下去,扭头吩咐崔言倒水。
崔言不疑有他,立马倒了杯水,总算灌下去。杜鸱扶遗光半坐,一边拍她的背。
“怎么样,好点没有?”
“砰!”
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崔言脑海里轰的一声,杜鸱皱了皱眉,掩住遗光的耳朵无异于亡羊补牢,对崔言道:
“我们出去说”
考虑到遗光,崔言勉强同意,一出门就迫不及待的逼问:
“你早就知道?!”
“她没告诉你”
杜鸱的语气不是反问也不是挑衅,只是很平淡的叙述,听得崔言无名火起,索性把话问个明白:
“你知道有施遗光有心症,为什么还要选她?”
“你觉得遗光柔弱,难当大任,我却觉得她的心比我们都要坚定许多。”
“她当时被摔到地上,立即病发,我从前游历时见过,一眼看出她有心症,就让人给她喂了药。”
“我问她家住何方,她反抓住我的手,问我如果无人中选,还会有其他女孩被带来吗,我点头,她说那就选她吧,她不想更多人被迫骨肉分离了。”
“可她分明是被卖掉的。她既不贪慕富贵,也不想奉承句王,只是不忍人们遭难。已知人心险恶,还有这样一颗悲天悯人的心,何愁大事不成。”
“那是还没有人对她好过!”崔言打断杜鸱,她早该知道没有那么简单,据理力争:“她一介村姑,能懂什么伐句九术,家国大业吗?也许她会爱上句王,背叛我们也说不定呢?”
杜鸱摇摇头“你还是不明白,崔言,遗光只需要被爱就足够了。”
“社稷岂会因一人所好,一朝一夕便倾倒。所以献上钱财,巧匠,美女,麻痹对方使其怠政,再像抽丝剥茧般削弱敌人,其中有几分真情,几分做戏,并不重要。”
崔言如遭雷击,喉咙好像吞了把刀子,她下意识攥紧自己领口。
“恭喜,夫子真是找到一枚好棋…那我呢?你又打算如何利用我”
他又凭什么笃定,句王会看上遗光。
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杜鸱安抚遗光时的轻声细语,他对遗光的包容,再看杜鸱望向房里的眼神,崔言恍然,就算杜鸱鬼神莫测,他到底是个男人。
“…你也爱上她了”
崔言直视他的眼睛,莫名战栗:
“师父怎么能对弟子抱有那样的心思呢?”
黄无依:(路过)怎么还有双倍吱吱莓,你命真苦啊。
203:笑死我了,就应该让她看看宝塔实怜长什么样。
502:我勒个三倍吱吱莓啊。
(补充:在想象中,吱吱莓(其他作品的角色),有施遗光和一干角色,都是共用一张脸的。这张脸非常经典。)
502:不过老实讲,我觉得吱吱莓和141g都像纤阿,bt40是李宁那一挂的。
502:不过真的都是同一张脸没错。
G1G01:我嘞个亲自现身说法。
BT40:我嘞个阅览群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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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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