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周,白衡被武汉支使得团团转,处理的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从早已轻车熟路的疏导堵车,到平息街头路人的口角以防升级为斗殴,再到清理小广告、疏通堵塞的下水道,他几乎成了这座城市的万能保姆。
白衡一边专心致志地铲除电线杆上的牛皮癣,一边忍不住发出灵魂拷问:“你当初话说得那么漂亮,把自己标榜得高大上,到头来就是为了让我当个高级杂役?”
武汉意义不明地哼了一声,官腔打得飞起:“什么叫杂役?这是为提升城市形象、改善市容市貌做贡献,彰显新时代公民的高度社会责任感!”
白衡都懒得搭理他,只能认命地继续跟小广告作斗争。一旁的路人还感慨:“现在的大学生为了攒学分,都这么拼了吗?”
武汉自己说完也有点心虚,顿了顿,换了个更实在的说法:“意识体的本体就是城市本身,你做的这些,等于是在慢慢调理我的陈年旧疾,也是有意义的。再说了,我们受人类情绪影响极大,你帮他们心平气和过一天,就等于让我舒坦一天。” 觉得底气还是不足,他干脆把大实话说出了口:“你现在就是个黑户,不干这些,还能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白衡沉默了。他确实想搭建人类与意识体沟通的桥梁,但眼下要钱没钱,要身份没身份,什么摊子也支不起来。
“你就不能给力点吗?”他的语气带上一丝难得的焦躁,“非要用这种效率低下的方式?你手握整座城市的信息流,随便透一点风声就能积累起巨额资本。你却把这些东西严防死守,我拿着这契物有什么用?”
这一次,武汉没有立刻反驳,而是罕见地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天空渐渐飘起小雨,路人在旁暗骂着不靠谱的天气预报冲向屋檐。白衡明白,这是触碰到某些不能言说的禁区了。他叹了口气,不再逼迫,只是尽心尽力地继续手头的活。
盛夏的雨,转眼就成了瓢泼之势。白衡本已准备成为落汤鸡,却发现自己周身滴水未沾,雨水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开。
“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一点权柄都没分给你吧?”武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扳回一城的得意。他察觉出白衡情绪不高,终于吐露了一点真实想法:“意识体不能直接干预人类事务,就算有机会……也不能这么做。这是上头立下的铁律。”
总算听到点有价值的东西,白衡安静地走在大雨中,身旁是匆匆跑过的行人,无人察觉此地的异常。
“你的‘上头’定的规矩?”他敏锐地抓住关键,声音平静却直刺核心,“那你和我合作,上报了吗?现在把你的权柄给我,这样轻微地干预现实,算不算…违规?”
武汉被他问得语塞,支支吾吾地想要搪塞过去。白衡却不给他喘息之机,乘胜追击:
“你既然选择与我合作,目标是建立新的秩序,为何还要被旧的规则缚住手脚?”
“你胡扯些什么新秩序!”武汉激动得声音都拔高了一度,身影在水汽中剧烈波动,差点当场显形,“老子只是想把这城建得更好,让老百姓过得更舒坦……你少在这给我扣造反的帽子!”
白衡毫不客气地还嘴,故意曲解他的意思:“解释就是掩饰。谁让你……有‘打响第一枪’的前科呢?”
这话精准地戳中了武汉的软肋,他顿时语塞,感觉自己越描越黑,索性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像个被逼急了的新手NPC,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抛出了真正的任务:
“行了!你不是嫌活儿小吗?我给你个大的!永清里那片老街区要商业改造,本地居民、文化保护派和市里的人杠上了,现在僵成一盘死棋。你有能耐,就去把这局给我盘活了!”
白衡一听,心中顿时雀跃——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能与官方力量接轨的舞台!他强压住兴奋,面上却还要把武汉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奉还,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去啊,为什么不去。但我一个黑户,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插手?”
“我给你解决!”武汉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不就是干扰人类认知吗?我给你安个‘特聘城市规划师’的身份!你还有什么要求,一口气放出来!”
白衡的唇角终于勾起一抹尽在掌握的笑意:“老板大气。那我可就……用点‘盘外招’,去给你盘活这盘死棋了。”
白衡信步走到路边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对上面挂着的旧锁视若无睹。他左手轻抬,腕上的珠串泛起微光,随即握住门把手向下一压——
“咔哒。”
门应声而开,门后却并非寻常屋舍,景象陡然变幻,竟是直接跨越空间,踏入了永清里街区那充满历史厚重感的街巷之中。
他侧头瞥了眼不远处墙角的监控摄像头,轻啧一声:
“定位技术有待提高啊,武汉。差点就给我来个‘闪亮登场’了。”
“少废话!能把你准确扔过来就不错了!”武汉的声音带着被质疑的不爽,在他脑中响起,“放心,干扰已经做好了,没人会注意到你。”
白衡不再多言,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轻轻贴附在身旁斑驳的砖墙上。通过「通衢」权柄,整片区域的“流动”状态如立体地图般在他心中展开——
果然,此地的“流”已彻底淤塞、僵死。他“看”到两股庞大能量的剧烈对撞,周遭盘旋着几缕其他色彩的丝线。而在这一切冲突的最深处,更缠绕着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不甘的黑色怨念,如毒蛇般盘踞在根源。
白衡眉头微蹙。这远非简单的开发与保护之争,其下还埋藏着更深的隐痛。
“如此截然相反、势同水火的意志在此激烈碰撞。”他喃喃自语,向武汉发出疑问,“作为承载这一切的意识体,你们不会感到痛苦,甚至…崩溃吗?”
武汉似乎愣了一下,才用一种带着几分麻木的沧桑口吻回答:“这太常见了。人类总是如此矛盾,我们早就习惯了。”
白衡想起武汉曾说过的“你是唯一能听到倾诉的人”,此刻对这句话有了刻骨铭心的理解。想象一下,政府、开发商、中介、居民、媒体……各方人马带着无数混杂、激烈的念头汇聚于此,这对意识体本身是何等巨大的冲击?
武汉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听到这个“契约者”,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语气许下承诺:
“走吧。这里的‘堵塞’,我来为你疏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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