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薛时绾不仅带着我在商场买了好几套衣服,还拉着我去了一家装修看起来就很贵的西餐厅。
兰越也有西餐厅,开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商场,我从没进去过,没想到我第一次进西餐厅,用刀叉吃牛排是和薛时绾一起。
或许是看出我的心思,点菜的时候薛时绾甚至都没让我看到菜单。
“两份菲力牛排,我的要七分熟,她的要全熟。一份凯撒沙拉,她不吃辣,别加芥末。一份奶油蘑菇汤,另外再加提拉米苏和焦糖布丁各一份。”
穿着西装的侍应生还礼貌的问我:“这位女士有什么要添加的吗?”
我其实想说再给我拿份菜单,让我看看都是什么价格,但薛时绾提前一步。
“不用了就这些,她的口味我都知道,我们是十几年的朋友。”
薛时绾就用这样带着点霸道和强硬的风格,让我在不知道价格的情况下吃完了人生中第一顿西餐,结账的时候她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我猜那就是她口中“有事就刷薛建国的卡”。
她结完帐就把小票随手塞进包里,坚决不让我知道价格,我拗不过她,决定晚上趁她睡着后偷偷翻出来看。
我们拎着几个硕大购物袋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幕降临了,其他房间的灯都关着,只有客厅的灯还亮着。
薛时绾用钥匙拧开大门,发现是刘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撕心裂肺的琼瑶剧。
薛时绾似乎已经习惯了刘艳这样半夜看电视剧的作息,随口问:“薛建国呢?又在外面应酬没回来?”
“回来了,喝大了在卧室睡觉呢,”刘艳瞥了薛时绾一眼,打了个哈欠,随手关掉正在鬼哭狼嚎的电视:“以后早点回来,也不知道你到底在外面玩什么能耗到这么晚才回来……”
薛时绾毫不留情的打断:“我们去哪儿都不用你操心,省省心管好薛建国吧。”
似乎是已经对于薛时绾的呛声见怪不怪,也有可能是刘艳的确困了,她没有再说话,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回到房间里,我和薛时绾累的连购物袋都不想整理,一起躺在她的大床上看着天花板。
“季瑛,钱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薛时绾勾勾我的手指:“对吧?”
我打了个哈欠没说话,不过薛时绾似乎也不需要我的回应,她继续说:“等我长大了,也要过这种不愁钱花的日子。”
我问:“你现在不是已经过上了吗?”
“不一样,现在我花的是薛建国的钱。”
“我在学校成绩好,不给他惹麻烦,他就乐意施舍几个钱给我,可要是我哪天不愿意顺着他了,他马上就可以收回这一切。”
我听着薛时绾的话,侧过头看着她,通过她用睫毛膏刷得卷翘的睫毛,看向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几年没见,那双眼睛似乎比记忆里的更灵动漂亮了,都说眼睛是传情达意的工具,现在薛时绾的眼睛里褪去了白日的活泼,浮现出一种淡淡的迷茫与忧伤。
我轻声说:“你和薛叔叔毕竟是父女,他不会轻易抛弃你……”
薛时绾嗤笑一声打断我的话。
“父女又怎么样?亲自十月怀胎把我生出来的又不是他,他给过我的东西除了钱,就只剩下一枚精子了。”薛时绾笑着,眼睛里却闪烁着一丝仇恨:“小的时候我以为他出轨只是因为变心了,不喜欢我妈,转而喜欢上了野女人。但和他生活这么多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他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不爱我妈,不爱我和我姐,更不爱野女人和杂种,他只爱自己,其次爱钱。”
“至于其他的,妻子、儿子、女儿……都只是他用来装点自己成功人生的边角料,不耐烦了就随时换掉。”
薛时绾的声音轻飘飘的:“你还记得我之前写信和你说过的吗?薛建国每天出去应酬,其实就是去勾搭外面的女人,刘艳为此和他闹过好几次,次次都摔锅砸碗,可薛建国还是像没事人一样死性不改。如果不是杂种能满足他‘传宗接代’的需要,他大概早就像甩掉我妈那样甩掉刘艳了。”
薛时绾的话早熟的让我感觉到陌生,我们总是能对彼此说出心里最坦诚的想法,可现在的薛时绾,就像是脱掉了一切外在的掩饰与包裹,把心里的伤口血淋淋的扒开。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只有生命最开始的那几年,现在回忆起来几乎是一片模糊,那个给予我一颗精子的男人十几年来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
我像说点话安慰薛时绾,却实在没经验,最后只挤出一句话:“如果当初你没有选择跟着薛叔叔生活……”
“那我妈现在就要靠买血给我交学费。”
薛时绾的话说得干脆,她在昏暗的灯光下侧过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季瑛,”薛时绾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宋阿姨那样,在失败的婚姻中赢的体面又圆满。”
妈妈当初和父亲离婚的时候算赢了吗?大概吧。
“可婚姻本来是不应该论输赢的,”我说:“每一对恋人决定携手走进婚姻殿堂的那一刻,肯定都相信彼此能白头偕老,幸福美满。”
可为什么过了几年,经历了几次挫折,各自成长变化了几分,曾经的海誓山盟就都不算数了,曾经想要共度余生的爱人也成了天怒人怨的冤家呢?
这个问题我想不明白,我和薛时绾就这么在沉默的黑暗中睡了过去,再睁开眼,就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了。
薛叔叔的工作很忙,平时早出晚归,还时不时就要出差,薛时绾的那个便宜弟弟暑假有个出国游学的夏令营,半个月的时间都不在,整个别墅里就只剩下我、薛时绾和刘艳。
刘艳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不同于别墅区里其他的富太太,她不喜欢那些所谓的“高贵艺术”,对画展和古典音乐会一窍不通,对各种颜色沉稳厚重的衣服都嗤之以鼻,相反,她喜欢钢琴,高价买了一架放在书房,但却根本不会弹,她也喜欢书,买了一堆各种各样的摆满了书架,却连封皮都没拆过,手边看得最多的永远是《故事会》。
她还喜欢芭蕾,程度堪称疯狂,只是她表达热爱的方式就是花大价钱从国外订购各种各样的芭蕾舞裙,偶尔在客厅里跳舞,也是穿着一件年代久远的半旧亮片红裙,伴随着十年前流行的粤语歌。
她还喜欢喝酒,她有各种各样的酒,全部放在厨房最下面的柜子里,因为薛叔叔从来不会弯腰打开下面的橱柜。
“她经常把东西藏在那里,酒,老磁带,还有首饰,这个手法真的很蹩脚,”薛时绾和我吐槽:“但偏偏薛建国这么多年还真的就一次没发现过。”
我和薛时绾一起在她这个“散装”的家里住了半个月,和刘艳彼此保留了基本的礼貌,至于薛叔叔,他早出晚归,我基本没机会和他碰面。
第一次碰面,是在八月的一个夜晚,我和薛时绾在她的房间用电脑玩4399小游戏,三局两胜,我输了,要下楼去煮泡面当宵夜。
我在厨房开火烧水,客厅里的刘艳还在看着琼瑶剧,别墅的门铃突然响了,打开大门一看,除了醉的东倒西歪的薛叔叔,还有一个扶着他回来的年轻女人。
“跟你说了多少次,应酬别喝得那么多,身体都造坏了……你是谁?”
刘艳愣了一秒,然后猛然拔高了音量:“你是谁?老薛应酬还有你这样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
我本来想装作听不见,但声音实在太大,我走到厨房的门边,这样正好能看见大门口的景象。
年轻女人的脸上化着浓妆,身上穿着廉价但时髦的衣服,她踩着高跟鞋,拉着薛叔叔的样子趾高气昂。
虽然年轻女人一句话没说,但她的肢体语言和眼睛里毫不掩饰的得意,全都明显的昭示了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她是薛叔叔新的“野女人”。
刘艳强硬的把薛叔叔拉到自己身边,然后用力关上门,大门关上的声音震天响,像是要通过这样的方法把薛叔叔再次出轨的事实也关在门外。
刘艳气的浑身颤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大口喘着粗气。
“水,给我倒杯水……”
薛叔叔斜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伸出一只手一张一合的要水喝,似乎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刘艳的情绪。
刘艳积蓄已久的怒火终于找到了爆发口,她没有理会薛叔叔的要求,径直走到沙发边,对着东倒西歪神志不清的男人尖声质问:“你又在外面沾花惹草了是不是?!刚才那个女的是谁?你和她睡了?我天天在家给你做饭带孩子,你就在外面找女人报答我?!竟然还让外面的女人闹到我面前!她今天想干什么?宣示主权吗?薛建国你是不是看我年纪大了不如以前漂亮了就移情别恋?是不是你也要和我离婚娶外面的年轻姑娘!”
薛叔叔努力睁开眼睛,懒散的敷衍着:“就是生意场的逢场作戏,公司马上要上马一个大项目,正在到处拉投资,你知道要是这个项目做成了我能挣多少钱吗?我告诉你,这个数……”
薛叔叔迷迷糊糊的伸出一根手指:“一千万……”
愤怒的刘艳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啪”的一生打掉薛叔叔的手。
“就算是挣一个亿老娘也不稀罕!”她扯着薛叔叔的领子:“当初你没离婚的时候我就愿意跟着你,给你生儿子,不是我看上你的钱!我看上的是你这个人!我觉得你读过书有文化,和其他那些不负责任在外面乱搞的男人都不一样!”
“薛建国,我已经忍了你很久!今天我不想再忍了!你要是不能改掉在外面沾花惹草的毛病,老娘就和你离婚!儿子你也别想带走!”
这句话刘艳是流着泪喊出来的,她的眼泪在脸颊上淌成一行,弄花了黑色的眼线。
薛叔叔本来就因为酒精而泛红的脸涨得通红,这是他第二次面临一个女人和他提离婚,十年前是薛阿姨,十年后是刘艳,而他给予的回应也都相似。
“离就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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