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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FM 122.4 三)

《禁猎》

分类:悬疑小说

作者:展心安

版本:初稿(节选)

第二章·连枝

你叫连枝,14岁,家住南菱市孤湖区南山老街26号。

上周末你在晴海商汇遇见了好友安安的养母,对方亲密地挽着陌生男人的手臂,然而奇怪的是,那是一张你从未见过的脸,跟曾经去你家拜访过的男人毫无关联。

几年前,安安相依为命的姐姐因学校地下图书馆的火灾意外去世,这位心地善良的女士通过新闻媒体了解到详情后,毅然决然地与丈夫收养了她。

自此安安住进高级公寓,转学到了本地实业巨擘投资的私立小学,福兮祸所倚地过上了比往日优渥百倍的生活。

横跨一整座城市的距离虽然令你们聚少离多,但对此你仍然由衷地为安安感到一丝欣慰。

难道安安的养母出轨了?

还是再婚了?

不论哪个答案都让你为好友的未来生活感到担忧,因而再次见面时,你旁敲侧击地向她询问最近生活是否有什么变动。

安安表现如常,好像对一切并不知情。犹豫再三,你没有打草惊蛇地破坏她周末出游的愉快心情,只是兀自为好友祈祷来之不易的幸福不要被破坏。

小学毕业,你们升入本地同一所顶尖的私立中学,堪称双喜临门。开学后你发现董事会有位异常年轻的黎小姐对安安大为关照,不知情的人甚至揣测安安是校董家的亲戚,连带着你也也被明里暗里地格外优待。

打听一番后,安安神秘兮兮地告诉你,黎小姐曾是安安姐姐的至交好友,并且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你保密。

你由衷地感到困惑,不明白这为什么不能公之于众,但你是个很能藏得住话的人,因此你只是好奇地问,那她们的关系有多好啊?

安安冥思苦想半天道:“我们很像。”

你没有懂。

接着安安继续说:“除了你,这个世界上,我最爱展希澄,她也最爱展希澄。”

从有记忆起你对安安的生父印象就很深刻,你最后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时值暴雨天,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你在街口远远地瞥见他走在回家的路上,于是连忙提着买好的冰粥避开。小孩子就像是穿梭于浓密森林中的小体格动物,多数时候并不被成年人平等对待,也因此能够在疏忽中捕捉到大人没有注意到的秘密。

虽然你始终秉持着善意与诚实的态度面对生活,但你不得不承认,有时朋友比真相更重要,至少对你来说如此。

所以听完了安安笑眯眯的回答的那一个瞬间,你就知道了未来可能会说出口的答案。

所以后来那位梅警官调查走访间问及最后一次见到安安父亲的时间,你坚定地回答:“不记得了,应该是很久很久以前。”

第七章·梅扬

你叫梅扬,今年22岁,从警校毕业后你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南菱市局。

用“回”字是因为你出身警察世家,现任市局一把手就是你的舅舅,因此从小你对南菱市局的一角一落都十分熟悉。高二那年,你偷偷亲了一下与自己同住一室的霍真意,那天恰逢家里老人的大寿,天时地利人和,你全都没有,众目睽睽之下你被晴天霹雳的舅舅当场抓包。后来你不得不听从家里的安排转学去了外地。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你的成绩突飞猛进,最终出乎意料地考入警校。

回到南菱后,你非常想见霍真意,想见得要死,但除此之外,你还有另一桩极为重要的陈年旧案要掘地三尺。

约莫在六年前,你的同班好友,南菱一中的风云人物展希澄因旧图书馆的火灾意外身亡。据说死者的尸体已经呈现焦炭化,肉眼难以辨别身份,且穿着展希澄的校服,口袋里也有一系列家门钥匙、手机、学生证等私人物品能够证明。

当你回到南菱时,才了解到展希澄的父亲在其所生活的南山老街是知名的赌鬼,酗酒家暴样样精通五毒俱全,后来甚至还有传言他沾染上了毒品。事发时他不见踪迹,街坊邻居一致认为他肯定是外出躲债了。因为这些天,三五不时就能看见要债的上门,还回回都是不同的债主。

你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同窗几年,展希澄穿行于各类兼职场所,被班里同学戏称为打工王者。你猜到对方家境应当不怎么好,因此你跟霍真意总会带许多零食分给周围人,这样就不会显得很刻意。展希澄不会推脱,总是大方地接过,但之后又一定会礼尚往来,一切都显得恰到好处。

但你没想到如此不好。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展希澄的妹妹安安后来被一位好心的女士收养,通过打听后你得知对方似乎正在考虑移民到加拿大的魁北克省,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可是你知道,死在学校旧图书馆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展希澄。

如果真的不是,那么这个替死鬼是谁呢?

另一个人死不见尸,难道家人没有报案寻找吗?

繁杂的谜团缠绕在你的心头,因此来到南菱市局报道的第一天,你就向顶头上司梁执申请重启往年一中的火灾旧案调查,势要让真相水落石出。

当然下班后,你要去见孤湖公园的交响乐团表演厅见霍真意。

赶在被暴跳如雷的家长发现之前。

第十一章·安安

你叫展心安,从小你就很喜欢幻想,走路的时候再在幻想,上课的时候在幻想,睡前当然也要幻想。有时你想象现实中自己大杀四方引起众人惊叹的情节,有时则是完全天马行空,成百数十的角色粉墨登场依次由你扮演。

幻想是你的乐园,你的避难所,你从生到死无法割舍掉的相伴。

不仅如此,你还非常容易做梦,不论是睡满20个小时还是课间的20分钟,你都会做一场漫长而又复杂的梦。尤其每到夜晚流星划过,似乎也带来了某种你与宇宙之间的反应,梦到一些和现实中相似却不尽相同的画面。

起初你有些担心这样的症状是否会影响你的生活,后来你决定将杂乱无章难以捕捉的幻想通通写下来。

这就是你写小说的开端。

而在这个爱好开始前,大家都说你的姐姐去世了,人们纷纷感慨着你可怜的身世,多舛的命运。

面对街坊邻居充满同情的关心,学校领导焦头烂额的上门慰问,甚至是蒋阿姨充满诚意地表示想要领养你的意愿时,你都做得很好。

你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

因此,你甚至考虑过自己是否有当演员的天赋。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蒋阿姨将你带去了市中心的一套海景大平层,两间房子的阳台打通连成了一道宽阔的漫长通道,极目眺望远处的海滩,仿佛站在大洋中航行中的游轮甲板,这一刻,你心中的忧虑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黎黎姐。”你开心地飞扑到黎觉身边,问她,“我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复活?”

黎觉弯下腰跟你保持平视,声音轻缓地说:“从地府到人间需要一点时间,安安,所以你要耐心等待。”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

蒋阿姨作为你的生活管家,将你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假丈夫则是位寡言少语的司机。黎觉偶尔会来,问你最近生活过得怎么样,在新学校有没有遇到不友善的同学,零花钱够用吗?有没有想要的电子产品?假期想去哪里旅游吗?芬兰丹麦还是南极?

突逢变故,这一年的你感觉陷入一种构成诡异却又格外安宁的生活。

平安夜,细雪簌簌。

这一天的深夜,你见到了展希澄。她带着黑色棒球帽,身形似乎比以往高了一截,也许是近乡情怯,你下意识地假装熟睡。她摸了摸你的头发,放下礼物,看了你一会儿之后静悄悄地关门离开,又去了黎黎姐的房间,你本想等她们出来时在客厅见面,可是等了很久,两个人都在卧室里不出来,你只好在困意的驱使下先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你在餐桌上问黎觉:“她是不是回来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快就要走了呢?”

黎觉穿着白色吊带睡衣,发梢有些蓬松得毛茸茸的,起先否认,随后淡淡地笑了一下。

“因为现在,她是我的小幽灵,所以还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露面。”黎觉温柔地像是在哄你入睡,“不过别担心,我会让她变成一个全新的人。”

第十六章·展希澄

你叫展希澄,就读于南菱一中高二九班,每周一至周三在网师路拐角的罗森便利店上夜班,周四跟周六在南山老街的香香食堂当打菜师傅,周五跟周日目前还没有固定排班,并诚挚地希望有意者能再向你提供一份活少钱多的兼职。

如果有人问你为什么喜欢黎觉,你想你会说,因为冬天的时候,你在湖心公园看见她站在薄薄的冰上抬头观察云层,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人,她扭头望向你的时候,你感觉千千万万人中,各有各的使命,而你就是为了迎接这一秒钟而诞生的,以至于你停在了原地。

黎觉在学校就像副天衣无缝的古典仕女图,长相就像,只是虹膜黑得形似深渊,显出几分阴森的美感。她时常微微挑着眼梢,说话不紧不慢,姿态也摆得不高不低,身边总是围着班里的同学,学生会的干部,国际部的富家大小姐。

而黎觉是大小姐中的大小姐。

她拉大提琴,月考是年级第二,甚至惯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譬如难得有求于人时,就放低姿态,面庞露出点小牛犊的迷惘,年长者往往不会难为她。但她看人的时候,仍然潜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冷静,譬如古井无波的潭水,吹不起枯枝败叶的风。这一点让你很沉迷。你觉得黎觉就像高深莫测的未定数学定理,远看是带着通往成功人生的荣誉金箔,走近点,发现自己屁也不懂,而未知总是同时激起恐惧和兴奋。乐观者常选择后者。你一天之内至少要想起黎觉十二次,平均每个小时一次,这还不算你睡觉的空隙。

第一次在学校见面后,你就在放学路上买了一枚大提琴形状的鲨鱼夹,准备以后她成为你女朋友的时候送给她。

因为你很快地就意识到,只要自己在场,大小姐乌黑的眼睛就只会追逐着你。

你的家庭很让人苦恼,比起贫穷,不安稳才是最大的难题。你的父亲是位花样繁多的废物,你时不时好奇母亲曾经为什么会与他在一起,紧接着又会遗憾地想起对方在意识到自己铸成滔天大错后已经及时止损地离开了。

恰如泥沼中各类各样的病菌唾手可得,你的父亲也逐渐成为了一个危险十足的病原体。你不希望大小姐跟他见面,不是出于自卑,而是你清楚大小姐生活在温室,并没有和你一样的抗体。

按照你的成绩,考入名校医学系毫无悬念,因此你从很早以前就用医生的标准素养要求自己。面对感染病毒的患者,应该及时处理保障其生命安全。面对无可救药的患者,继续治疗也许反倒是一种折磨。

所以,那天当你回家时,看见已经走火入魔的父亲目眦欲裂地拿起针头试图扎向大小姐,似乎她身体里即将涌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流金。

你再次遗憾地心想,治疗彻底结束了。

第二十三章·黎觉

你叫黎觉,在万构置业担任的职位是董事会主席,10个小时后你会搭乘ZL218航班从南菱飞往蒙特利尔。

你的姐姐突然销声匿迹时,你还在念高中,你家的集团早在多年前就完成了去家族化管理,核心高管大多是重金挖来的职业经理人,股权也由家族信托代持,董事会按预案推举出代理主席后,虽然头两年的战略计划遭到打乱,但终归平稳过渡。

如果有人问你对展希澄心动的开端,你会说不记得了,就像不记得学会走路,能够吞咽,太过于水到渠成自然而然,你完全找不到一个清晰的节点。

你对许多纪念日也并不敏感。

也许是你天性中的艺术生细胞作祟,你实际上并不感兴趣数字、金融,乃至庞大的商业帝国。

展希澄恰恰相反,她非常注重仪式感。

彼此的生日,周年纪念日,初吻纪念日……种种时刻不胜枚举。

事实证明你对展希澄的判断总是正确无误。自从他以海外华裔的身份担任北美部门的区域负责人,集团开拓清洁能源新市场的计划接连稳扎稳打地推进。

不过你也有一个纪念日。

那天傍晚,你听见男人痛苦的哀鸣,展希澄扔掉手中的椅子,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问:“请问是120吗?”

窗外黑压压的,她说书房有个药箱,你去拿一下。那个药箱重得不正常,等你重新回到客厅的时候,男人四肢大开地躺在地上,他以为自己有救了,嘴里歇斯底里地咒骂。

展希澄蹲下来看着他,似乎是笑了,又或许是错觉,接着头也没有抬地朝你伸出胳膊。

她其实根本没有打电话。

你将药箱里的铁锤递过去,停顿了一下后,展希澄毫不留情地砸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着,血迹斑斑地起身走了几步,单膝跪在你身边,两条胳膊在两侧挟住,偏头轻轻地亲了你。

你好像其实很早之前就在等待这个时刻,没办法,那天展希澄的嘴唇,恰好是你最喜欢的蜜瓜味。

接着你推开她,拿过她手里的铁锤,用力砸在男人轻微颤动的喉结。

世界完全陷入寂静。

你捧起她的下颌,指尖沾染的血迹在脸侧划出猫科动物般的胡须,轻轻地说:“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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