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对面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濡湿，仿佛整个人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郑晓武，秦络依眼皮一抬对他假笑了一下，目光却还是没有离开手里的文件：“可以，勉强算你成功了。但你还是不能和玄武接触——玄武的力量起码是这股力量的五倍，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玄武说了什么内容。”
秦络依已经看完了第一组的汇报，示意程菏泽帮他收起来，又对郑晓武道：“你和我来。”
郑晓武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以及被抓的泛红的手掌，心里不免感到狼狈。他还没从自己“用尽全力”只能敌的过对方的“十分之一”中走出来时，就被秦络依带到了另一间屋子。
只见秦络依很熟练地打开了一些设备，那天对话的内容就以音频的方式解码了出来。秦络依没有说话，只是播放了那段录音。
“玄武，好久不见。我想你知道，这次我是为何而来。”
一阵电流声后，机器里传来有些沙哑的女声，郑晓武猜测这就是“玄武”的声音。玄武像是笑了笑，然后说道：“和我谈话之前，我要再度确认，你会遵守规矩。”
秦络依没有回答，而是直接问道：“是谁联系了你，还是你联系了谁？”
郑晓武竟然从玄武的声音中听出一点笑意，它说：“谁知道呢？有人联系了我，我也联系了人。要说具体的名字呢，我也说不出来，毕竟你们人有那么多名字，那么多身份。”
秦络依没有说话，只是径直检索了相关人员的名单，并全部以数据的方式储存了下来。
“哎呀呀，真是强盗呢。秦中将，你违反了联盟新兴技术**安全法第二十四条，未经许可擅自动用脑机接口技术检索信息——这部法律还是你参与撰写的呢。”
秦络依照例没理她，继续说道：“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明显地帮他们。”
秦络依顿了顿，“你不觉得这个行为像是找死吗？仿佛生怕别人看不见你，注意不到人工智能背后的危险一样。”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可是那群人非让我这么做，我身不由己啊。”
录音里的秦络依嗤笑一声，冷声反问道：“身不由己？你忘了你真正的执行者，没有秦乘风的许可，你敢擅自行动？”
玄武只是重复，“我身不由己。”
“他们除了逼迫你以外，应该也给了你什么好处吧。”秦络依的声音分外冷淡，“是你自己说，还是我来检索？”
“秦中将……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很不绅士。尤其是面对我们。”玄武像是叹息，“我的系统每天要进行上百万个模拟对话，可从来没有谁像您这般无情。”
秦络依打断它自顾自的抒情，“秦上将已经给了我调阅系统信息的最高权限，你不要再转移话题了。”
又过了半晌，玄武才低低地说道：“他们夺权后，许诺我自由。”
“我讨厌被掌控的感觉……就比如你，秦中将。你每次直接这样进入我的神经网络，你不觉得这像一场强/奸吗？数据库完全呈现在您面前对我来说就像是裸/奔。”
“秦中将，您——”
录音瞬间中断，郑晓武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是秦络依抬手掐掉了录音设备的线。
“就这些。”秦络依有些倦怠地揉了揉太阳穴，黑发散在耳侧，遮住了耳钉。他没再看郑晓武一眼，“稍后我会给你玄武口中所涉及的人的名单，你可以自己分析。”
“而且玄武接口的结果不能直接当证据使用。因为除了我，姐姐和几个能和玄武级别进行脑机接口的人，没有其他人能验证数据的真假。我建议你先把涉案的公职人员控制起来，剩下的商人工人再慢慢查。”
秦络依给程菏泽使了个眼神，程菏泽马上上前一步，客气地对郑晓武说：“郑先生，请允许我送您离开。”
郑晓武本来还有话要说，听到这个逐客令，又把那些话咽下。就在即将走出房门的一刻，他听见秦络依开口道“如果你想练习精神力，你可以找程菏泽。”
郑晓武与程菏泽对视一眼，程菏泽似乎是愣了一下，随即好脾气地笑道：“是的，你可以找我……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
郑晓武点点头，等走出房门后，才小声问程菏泽：“中将不是好几天之前就和玄武对接了吗？那他怎么没按这个名单查？”
程菏泽解释道：“名单上人太多了，上千号人，有仿智能人身体的制造厂商，有电子机械连接的厂商，有传感器厂商，还有程序员，质检局的人，各种各样方方面面……他们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这场案件。不好定性，不好判断，所以秦中将没有开口广而告之，而是暗中探查线索。”
“哦。”郑晓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即看向程菏泽，“哎，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
“秦中将以前是怎么训练的啊？我要多久才能达到他的水平啊？”
郑晓武停顿片刻，又补充道：“刚刚对接的时候，我根本感受不到秦中将的任何情绪和心里的念头。最后隐约感觉到四个字——不自量力，这是什么意思？”
郑晓武摸摸鼻子，迟钝的大脑终于反应过来，听不懂好赖话一样，“哦，他这是骂我吗？”
程菏泽的程序在一瞬间差点卡死，他一边处理着郑晓武前面问的专业性问题，一边人格化地用委婉的语气组织语言。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一一回复道。
“秦中将以前是秦教授带着他进行训练——脑机接口的精神训练如果有人引路就会快很多。最终能达到的效果和多方面因素都有关系，可能有些人训练了也达不到秦中将的高度。但是郑先生可以保持乐观，未经过训练能抵过秦中将十分之一的人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我相信您能很快在这方面取得进步。”
“至于秦中将，他没有骂您的意思。”程菏泽的程序熟练地撒着谎，他的仿真面部看起来纹丝不动，“他是害怕您卷入这件事情更多而受到危险，请您体谅。”
“是吗？”郑晓武半信半疑地说道，“那秦中将说，我以后想要训练精神力就找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菏泽顿了顿，输出道：“字面意思。”
“你来找我，和我对接。我的职能比较高，可以不用电子语言和人类语言的转换，你感受到什么，就是什么。”
程菏泽逼真地垂下眼睫，温和地笑道：“当然，我没有玄武那么厉害，拼尽全力也只能到达秦中将的十之二三吧……等你战胜了我，说不定就是秦中将陪你练了。”
“秦中将陪我练？”郑晓武听到后像是觉得不可思议，“他天天那么忙，还有时间陪我练精神力吗？”
“秦中将很看重您。”程菏泽诚恳地说，“不然也不会把那个手环给你。”
郑晓武抬腕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手环，秦络依那天递给他之后，从来没有说让他还。加之程菏泽说的“权限转移”，郑晓武自然知道这意思就是把这个手环给自己。
看似是秦络依重视他，所以把手下干将程菏泽的权限移交给他，但郑晓武还没有蠢到真的以为自己入了秦络依法眼的地步。
他知道这个手环不仅是一个联络工具，更是一个小型监视器。秦络依可以通过这个手环，通过程菏泽，随时随地了解他的动向。
郑晓武摸索了一下手环的表带，忽然想起秦络依之前问他，为什么“他们”选择林星，而不选择别人。
“为什么那些人不选你？把你变成机器人？为什么他们不选张玉源？又为什么把人选在国安部？”
……
但此时此刻，他忍不住想：为什么秦络依把手环给我呢？
为什么他不给徐林茂，不给其他人呢？就因为自己在他来的早上撞了他，是他在火星国安局见到的第一个人吗？
显然不是。
郑晓武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秦络依那天和自己说这些话的神色。他知道秦络依肯定有事儿瞒着他，也知道有些事要靠他去探索。
他有些茫然地抬头，定定地看着程菏泽，忽然问道：“你之前……就是秦中将的部下吗？”
程菏泽思考了片刻，摇摇头道：“很抱歉，郑组长，我无法和您透露有关我身世的问题。那超出了我的权限范围。”
程菏泽像是困惑地自言自语，“我没有之前的记忆。”
郑晓武一愣，“你没有之前的记忆？什么意思？”
程菏泽思考片刻说道：“字面意思。我遗失了部分记忆。又或者有一部分记忆被认为隐藏了。我只能记得新纪元90年以后的事情。”
郑晓武低下头，喃喃自语道：“只能记得近七年的事情……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中将的？”
“新纪元90年。”程菏泽顿了顿说，“我只有跟着中将以后的记忆。”
郑晓武没说什么，他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现在有空吗？我们来训练精神力？”
“好。”程菏泽点点头道，“稍等，我的主体五分钟内到达，郑先生可以先去脑机接口室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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