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天利拍案,“信口雌黄!”
吴铭冷笑一声,随之提高了音量和语调。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你自己心里清楚!排放量的增长刚好是十天前,这十天里发生的变故你也不是不知道,这是用‘巧合’能解释的吗?沈天利,你到底在给谁擦屁股?”
沈天利一下子变得哑口无言,他和气势凌人的吴铭对峙片刻,很快败下阵来。
“我头疼。”沈天利说,“我申请现在休息。你们不能疲劳审讯。”
“呵呵。”吴铭看着沈天利,语气幽幽道:“怎么?被戳到痛处了?准备回去组织组织语言逻辑?”
“你们这是逼问诱导式审讯!是违法的!”
吴铭凉凉一笑,“不好意思,我们新型特别行动组就是有审讯的特权——你不也有特权吗?”
“不然你怎么敢在玄武眼皮子底下,在我们眼皮子底下,肆无忌惮地排放污染物这么些日子?”
“……”
沈天利的面色越来越白,忽然神色痛苦地弯腰,以手捂住口鼻,竟是呕吐起来。粘稠浓郁的液体顺着他的指尖滴到审讯桌上,空气里顿时多了一股刺鼻反胃的味道。吴铭皱了皱眉,本想不管不顾地乘胜追击,却收到秦络依的指示。
“吴组长,可以了。”
“为什么?”吴铭压着声音,看了一眼正在吐的沈天利,小声问道:“趁现在把他知道的都问出来不好吗?”
秦络依摁着耳边的对讲机道:“他不会再说了。”
“但他会以另一种方式,‘出卖’他的队友。”
·
沈天利昏天黑地地吐完,就被几个人扶进了一个屋子里。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门外“咔哒”一声上了锁。
“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沈天利捶打着房门,用力地拧着把手——自然拧不开。他狂躁地用东西去砸,一脚踹上去,但也无济于事。
“我要告你们!我要请律师!”
这话沈天利不知道说多少回了,但整个局里没一个人理他。
说是囚禁,实则不然。这件屋子完全是按宾馆的条件配置来的,有灯光甚至有电。有张柔软的大床,床头还有泡好的花茶,甚至连茶水的温度也被保温器调的恰当。屋里连灯光都是柔和的橘黄色,一副温馨美好的模样。
沈天利看着这里的电器插头,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希望,他在屋里翻了一圈,妄图找到什么电子联络设备,但最终以失败告终了。
他在屋里急的转了两圈,最后扒着门,沿着猫眼往外面看。他看见一个站岗的年轻人,正在带着一只耳机,一边站岗一边见缝插针打游戏。
“喂,兄弟……”沈天利拍了拍门,试图吸引站岗年轻人的注意,似乎是听见了沈天利的声音,年轻人摘耳机,侧头问他:“干什么?”
沈天利斟酌了一下语言,神神秘秘地说:“你开门,我和你说个事。”
年轻人犹豫了一下,没有开门,而是说:“你说吧,我听得到。”
“呔,小死板,你这样挣不到钱的。”沈天利又拍了拍门,把脸贴在冰凉的门面上,一只眼睛像是要瞪出猫眼,“我有要紧的事,要是被耽误了,后果可是你自己负责。”
年轻人再度迟疑了一下,但这次似乎被“负责”两个字吓到了,想了片刻,把门开了一条小缝。
沈天利马上想凭着自己的体型优势往门外压,但被手里拿着武器的年轻人拦住了。年轻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把小手枪抵在沈天利的腰间,问道:“你干什么?”
“哎,小兄弟,我想借你手机打个电话。”
年轻人摇摇头,把自己的手机一把装进兜里,拉上拉链,认真地对沈天利说:“上面不准你和外面联系。”
“你就行行好,帮我这一回。”沈天利直接亲密地拉起年轻人的手,“我给你钱,怎么样?你想要多少?”
年轻人舔了舔舌尖,没说话。半晌才摇摇头,再度说道:“不行。你别想了,快回去,我还要工作呢。”
年轻人的语气已然没有了刚刚那么坚决,沈天利见他动摇,马上说道:“我马上就可以让人把钱转给你,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就当赚个外快——而且我是和家里联系,报个平安,和公司交接一下要办的事,绝对不是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就放心吧。”
见年轻人还是犹豫,沈天利继续劝说道:“要是真出了问题,我肯定会主动担责的,连累不到你的。”
年轻人经过他这么“苦口婆心”的一顿劝说,终于“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另一边,秦络依,郑晓武,张玉源,吴铭都在电脑前看着年轻人的手机终端。他们屏气凝神,看着沈天利会给谁打电话。
只见沈天利先打了一个电话,但是没打通。随即又输入了一个早已被淘汰了的座机号码,按下了“拨通”键。
“诶,是我,小沈啊。哈哈哈哈……我知道您忙,我这不是准备去看您嘛,怕跑了个空。”
“下周不是小少爷生日嘛,我提前给他送个礼物不是?诶对对对,哈哈,您又说笑了。”
“好嘞好嘞,回头见,回头见。”
沈天利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并且没有再给别人打的意思,就把手机还给了年轻人。他从旁边找了纸笔,写了个条子递给年轻人,信誓旦旦道:“谢了,你拿着这条子去我公司就能领钱了。”
“真的?”年轻人将信将疑,把小手枪往沈天利的肥肉里推了推,“你刚刚不说直接打给我吗?”
沈天利轻咳一声,神色不大自然地摸摸鼻子,嘀咕道:“出了点意外。”
郑晓武办公室内。
“啊?”张玉源问道:“这……座机怎么查啊?对方的声音也做过了处理,根本无法分辨啊。”
秦络依波澜不惊地答道:“火星上有座机的地方没几个,用座机的人也没几个。”
郑晓武补充道:“而且对方有个儿子……”
“不。”秦络依摇摇头,“可能儿子只是个暗语。恰恰是因为对方没有儿子,所以沈天利说‘给儿子送礼’这种话代表他遇到了危险。”
秦络依思忖片刻,又保守地说,“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吴铭回看刚刚的片段,问道:“他没有直接把钱打给小马,是不是因为他第一个没有打通的电话?”
“应该是。”
“对了,秦中将,你怎么知道他会给那些人打电话的啊?”
秦络依右眼泛了蓝光,记下了那串座机号码,他一边继续看着屏幕一边回答道:“眼下的情况他解决不了,自然会找他们帮忙。有特权的人就爱用特权,他们狼狈为奸同流合污惯了,遇到事情就不想靠自己,总想着大家一起上。”
“沈天利小时候一出事就马上联系了自己的父母,现在估计还有这个习惯——但求助对象从父母变成了那些人。”
“中将,他难道不知道这样打电话会引出他的同伙吗?”
秦络依轻笑道,“他知道。他就是要这样做。”
“毕竟火不烧到那些人身上,那些人怎么会急呢?”
“啊?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那些人是谁?那样他还能减轻处罚呢。”
“国安部查到的,和他亲口说出来的,完全是两种性质。”秦络依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这世界上多的是比法律,比牢狱更可怕的事情。”
“那下次审讯……”
“明天我和你一起。”秦络依冲吴铭点了点头,“前面辛苦你了。”
吴铭点点头,端正地对秦络依行了个礼,离开了郑晓武的办公室。
·
眼看着也到了下班时间,张玉源便也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自行下班了。
郑晓武作为专业的“踩点户”,今天却没有往日下班的积极,而是继续看着电脑。
秦络依也没有离开,这人很随意地在郑晓武对面的桌子前坐下,就开始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文件。
郑晓武思忖半天,迟钝的大脑终于转了过来。
他知道秦络依是在等他有什么问题就开口,否则秦络依万万不用在他的办公室里办公。
郑晓武悻悻地看着电脑,有种上自习课讲台上坐着老师的感觉。
半晌,他才隔着厚厚的书架探出一个脑袋,小心地问道:“中将,关于机器人管理的法律,你有没有看网上是怎么说的?”
秦络依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个……我们不用管吗?”
秦络依似乎笑了笑,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目光直视郑晓武,“就算要管,也不是切小号和别人对骂。”
郑晓武:“……”
“这您都知道?”
“法律要衡量的事情太多了,它的更新替换必然会在保障更多人利益的同时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有争议才是正常的,背后的利弊都是专家分析过的,认为利大于弊才出台的。”
“啊?”郑晓武顺着秦络依的目光去看中将的眼睛,特别傻地问了一句:“那那些利益被损害的人怎么办?”
“没有血肉被碾压的牺牲,就没有康庄大道。”秦络依语调分外温和,但说出来的话却分外冷漠。他答完后又低下了头,似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
郑晓武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秦络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有话要和他谈吗?是又看出了什么东西吗?
可秦络依想谈什么他自己开口不行吗?他就这么死要面子,非要别人问他他在高高在上地解答吗?而且秦络依想说的话为什么和他谈,而不和别人谈?自己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郑晓武去看秦络依,那人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眼睛。皮肤在冷色的灯光下白的惊心,郑晓武看的咽了口口水,不由得对着这张脸走了神。
人总是自以为是的,一旦探查到自己“与众不同”的一点苗头,就会努力地去沿着这点思路想。大多先从自己天赋异禀幻想起,再到取得成功成就辉煌人生结束,这么上上下下地意淫一番,好让自己的现状平庸没那么难熬。
但郑晓武没从自己天赋异禀幻想起,而是又回想起了那天的脑机接口。其实他之所以对脑机接口那么期待,还因为听说过脑机接口会很/爽。
这不仅是审讯手段,也是追求刺激的小情侣经常间使用的方法。脑机接口可以让他们互通感觉,帮他们敏锐地捕捉到伴侣的每一丝变化。
但他那天只感受到无穷无尽的痛苦和难以承受的头昏脑胀——秦络依绝情地很,一点儿缓冲的前戏也不愿意给他。生硬地进入他的思想,用海量的信息占据他的头脑,让他无法思考。
郑晓武再度看向秦络依,那人的耳钉又露了出来,显得耳朵很漂亮,玉一样。
就在他继续放飞自我地想象时,秦络依忽然抬头与他对视。郑晓武被抓了个现行,脸上浮显出错愕,很快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假装在看文件。
他听见对面的人似乎笑了,秦络依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表。他像是后知后觉现在到了下班的点,于是一声招呼不打就要离开郑晓武的办公室。
只有那声笑不断在郑晓武耳边缭绕。
郑晓武这才发现自己又想多了,秦络依随地大小办公也不是不可能,刚刚可能不是想等他问问题,而是这人专注认真地根本不知道到了下班的点!
“哎——”眼看着人就要走了,郑晓武身体比脑子快,再次下意识拉住了他。秦络依皱眉回头,郑晓武马上讪讪地松开自己碰到秦络依的手,连忙补充道:“我……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秦络依对他挑眉,露出一个洗耳恭听的表情。
“沈天利背后的人和林星背后的人是同一批吗?”
秦络依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郑晓武想了想,然后说,“我觉得有可能。毕竟林星往上,沈天利往上,位高权重的人就那几个,说不定还相互勾结。”
秦络依没有回答他这部分话,而是问道:“你了解物质X吗?”
郑晓武摇摇头。
“这种蛋白质成份,人身上有,各种仿人制品身上也有。”秦络依顿了顿才继续说道,“你知道现在对于一些仿人娃娃是怎么处理的吗?”
“有一种大型粉碎机。工厂把回收的娃娃扔进去搅碎,然后过滤。滤液就是含物质X的溶液,固体就是可以经过处理再利用的东西。”
“因为物质X和滤液不好再分离,而且物质X的危害性较低,自然界中普遍存在,所以质检局对这个含量的要求也不高。最开始检测物质X超标时,没有对沈天利进行处理,最近超标太多了,才专门派了小队解决。”
“沈天利的工厂是做仿人体娃娃的,还有各种废弃物的回收与再处理。最近物质X的排放量突然升高,市场上人体娃娃的销量却几乎没有波动……那些物质X是怎么来的?”
“你是说,林星替换的仿真身体和沈天利有关?那那么多仿真人……不……等等。”
郑晓武忽然感觉一股凉意窜到脊骨上,“人体里也有物质X,而且含量比仿生体高。那么大一个粉碎机,毁尸灭迹别人也不知道吧?还以为是回收仿真人中含有的呢。”
“而且……而且杀了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取代,一阵子不被发现。他只要再做一个仿真人就可以了!林星能呆那么久都不被发现,那我们身边……”
秦络依再次将食指放在唇前,一双眼睛弯了起来,示意郑晓武不必惊慌,“他的工厂是这几年开的,真正投入生产的时间不长。沿着沈天利这条线你说不定可以找到剩下芯片的下落——看他愿不愿意说。”
“人造人和人还是有很多本质区别的,比如他们没有血。如果你担心现在的人群中混有太多人造人……可以开展一次全民健康普查,很多问题就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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