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能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那不是噩梦后的余悸,更像是一种深埋心底的、无处安放的牵挂。她轻轻拍着许宣的背,指尖顺着他的脊背慢慢摩挲,像在安抚一只受了惊的归鸟:“官人,别再担心了,不过是场梦。”
许宣的下巴抵在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着未散的鼻音:“我不是怕噩梦,我是真的想他们了……想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是不是还在为我着急。”他不敢说“想回去”,只能把这份执念藏在“想念”里,可话一出口,喉咙还是忍不住发紧。
白素贞闻言,心里轻轻一叹。她以为许宣说的“爸妈”,是他在这个时代早已过世的爹娘——毕竟凡人皆有生老病死,许宣如今虽因修行有了些灵力,可骨子里还是个念旧的凡人,梦到过世的父母,难免会伤感。她抬手抚上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又带着几分劝慰:“官人,我知道你念着爹娘的好。可他们既已仙逝,便入了轮回,想必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安稳度日,不会再受尘世的苦。你这样牵挂,他们若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许宣的心猛地一沉。他听出了白素贞的误解,却没敢立刻戳破——他怕自己一旦说出口,这份好不容易维持的安稳就会崩塌。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声音压得更低:“我想回去看看他们……哪怕就一眼,确认他们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这话落在白素贞耳里,却让她瞬间皱起了眉。她以为许宣是想闯地府,去见过世的父母——可地府有地府的规矩,阴阳相隔,哪是说见就能见的?她握着许宣的手紧了紧,语气带着几分凝重:“官人,你莫要糊涂。地府有阎王掌管,轮回有定数,咱们虽是修行之人,也不能随意扰乱阴阳秩序。别说咱们没有门路通融,就算真能进去,见了又如何?徒增彼此的牵挂,反而会害了他们在轮回里不得安宁。”
许宣听着她的话,心里又酸又慌。他知道白素贞是为他好,可两人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想回的不是阴森的地府,是那个有高楼、有手机、有父母真实身影的现代;他想见的不是入了轮回的魂魄,是活生生的、会为他煮糖糕、会唠叨他穿秋裤的爸妈。
他张了张嘴,指尖微微颤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声音带着几分艰涩:“素贞,我想回的不是地府……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世界,我的爸妈还在那里等着我,他们没有过世,他们只是……找不到我了。”
白素贞愣住了,眼底满是诧异。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说法——人怎么会有两个世界?许宣的爹娘不是早就不在了吗?她下意识地追问:“另一个世界?是……是爹娘投胎去的地方?可投胎转世,记忆尽失,就算你去了,他们也不认得你了啊。”
许宣看着她眼底的困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瞒下去了,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怎么解释“现代”?怎么解释“穿越”?怎么解释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怕自己说出来,白素贞会觉得他是被噩梦魇住了,是疯了;更怕她会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相伴,都是一场骗局。
他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白素贞的衣袖,眼底满是挣扎。油灯的光映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他此刻的心情——一边是对现代父母的牵挂,一边是对眼前人的不舍,两种情感在他心里反复拉扯,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白素贞看着他这副模样,也不再追问,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语气软了下来:“若是你真的想去,咱们可以慢慢想办法。只是现在,你刚从噩梦里缓过来,别再胡思乱想了,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她不知道那个“另一个世界”是什么模样,也不知道许宣的爹娘为何会在那里,可她能感受到许宣的痛苦和牵挂。不管那个世界在哪里,不管前路有多难,她都想陪着他——就像以前一样,不管是对抗法海,还是闯寒冰地狱,她从来都没有放开过他的手。
许宣看着她眼底的信任,心里的挣扎渐渐平复了些。他知道现在不是解释的最好时机,只能点了点头,重新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好,听你的,先睡觉。”
可他心里清楚,这份关于“另一个世界”的秘密,终究是藏不住的。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去,更不知道回去之后,该如何面对两个世界的拉扯。但此刻,有白素贞在身边陪着,他至少能暂时放下那些焦虑,在她的温柔里,寻得片刻的安稳。
油灯的光渐渐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许宣闭着眼,脑海里却反复闪过现代父母焦急的脸庞,和白素贞此刻温柔的眉眼。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院里就传来了许姣容扫地的声音。许宣和白素贞洗漱完走出房间时,眼圈下都带着淡淡的青影——昨夜许宣的梦搅乱了两人的心绪,后半夜几乎没怎么睡安稳。
刚走到大厅门口,就听到小青的笑声:“哟,姐姐姐夫这是怎么了?眼圈比熊猫还黑,该不会是昨晚恩爱过了头,没歇好吧?”她坐在桌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刚摘的石榴,眼底满是促狭的笑意。
白素贞的脸颊瞬间红了,伸手轻轻拍了下小青的胳膊:“别胡说,昨晚……昨晚没睡好而已。”她没好意思说许宣做噩梦的事,只能含糊带过。
许宣站在一旁,也有些尴尬,伸手挠了挠头,没接话。这时,许姣容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包子从厨房走出来,笑着解围:“小青这丫头,就知道拿你姐姐姐夫开玩笑。快坐,粥马上就好,汉文和素贞肯定饿了。”
李公甫也从外面晨练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串刚买的油条,往桌上一放:“今早路过张记油条铺,特意多买了几根,汉文你以前最爱吃这个。”
一家人围着桌子坐下,许姣容给每个人都盛了碗小米粥,目光落在许宣脸上时,忍不住皱了皱眉:“汉文,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这几天看你总是魂不守舍的,昨晚又没睡好,脸色这么差。”
许宣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刚想开口解释,白素贞却先一步说道:“姐姐,昨晚官人做了个噩梦,梦到他爹娘了,醒来后就一直没睡安稳。”她以为自己说的是许宣在这个时代过世的爹娘,想着这样说能让许姣容理解,却没料到这话反而让误会更深了。
许姣容一听,瞬间红了眼眶,放下手里的粥碗,伸手拍了拍许宣的手背:“好孩子,想爹娘了吧?爹娘走得早,这些年苦了你了。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他们在天有灵,肯定知道你现在过得好,娶了素贞这么好的媳妇,还有我们陪着你,他们也会放心的。”
李公甫也叹了口气,拿起一根油条递给许宣:“是啊,汉文,人死不能复生,别总往心里去。以后我们就是你的亲人,有什么事跟我们说,别自己憋着。”
小青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轻声道:“姐夫,要是想爹娘了,我们可以去他们的坟前烧点纸,跟他们说说话。”
许宣听着一家人的安慰,心里又酸又慌。他知道大家都是好意,可他们说的“爹娘”,和他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他们以为他想的是这个时代已故的亲人,却不知道他牵挂的是另一个世界里活生生的父母。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我想的不是这个时代的爹娘,是我真正的爸妈,他们还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该怎么解释?解释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穿越来的?解释这个时代的“许宣”早就不在了,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异乡人?
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不仅会让许姣容和李公甫震惊,甚至可能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是疯了,连白素贞和小青也未必能接受这个事实。他怕自己一旦捅破这个秘密,眼前这份来之不易的亲情和爱情,就会瞬间崩塌。
“我……我知道了,姐姐。”许宣勉强笑了笑,拿起油条咬了一口,却觉得嘴里没什么味道,“让你们担心了,我以后会好好休息,不再想这些了。”
许姣容见他这么说,才稍稍放下心来,又给他夹了个包子:“这就对了,日子要往前过。快吃吧,粥都要凉了。”
白素贞看着许宣眼底的落寞,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她总觉得许宣说的“爹娘”,和他们理解的不一样,可看着许宣不愿多说的样子,她也没再多问,只是默默给许宣夹了些他爱吃的菜,想着等私下里再好好跟他聊聊。
早餐在一片略显沉重的氛围中结束,许宣吃完饭后,借口说要去药铺看看,便独自一人出了门。他沿着熟悉的街道往前走,看着街上往来的行人,听着耳边的叫卖声,却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在这里有家人,有爱人,可心里最牵挂的人,却在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里,等着他回家。
许宣揣着给碧莲买的糖人,沿着西湖边漫无目的地走。初夏的风带着水汽吹在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头的郁结。他看着湖面上来往的游船,恍惚间竟觉得那船桨划开的不是水波,而是两个世界的界限——一边是这里的烟火温情,一边是现代父母焦急的脸庞,他像被夹在中间的风筝,两头都牵着扯不断的线。
手里的糖人渐渐化了些,糖霜沾在指尖,黏黏的。他正想找个地方擦手,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带着他无比熟悉的、淡淡的荷香。
“官人。”白素贞的声音轻轻响起,她手里还拿着一件薄衫,走上前就给许宣披在了肩上,“湖边风大,仔细着凉。”
许宣转过身,看到白素贞眼底的担忧,心里一暖,却又瞬间被愧疚填满。他攥了攥手里的糖人,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你怎么来了?”
“看你出来半天没回去,怕你心里不舒服。”白素贞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脸颊,“官人,你到底怎么了?从昨晚做了梦之后,你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许宣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声音低得像在自语:“我想回去……我想找我爸妈,我得看看他们是不是好好的,不然我这心里,总跟悬着块石头似的。”
白素贞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拉起他的手:“想回去就回去啊,碧莲还在家等着你的糖人呢,许姣容姐肯定也煮好了凉茶。”
“不是回家。”许宣猛地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是去另外一个地方,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我真正的爸妈在那里。我必须去看看他们,不然他们那么大年纪,还在为我担心,万一出点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白素贞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她看着许宣眼底从未有过的坚定,心里猛地一沉:“官人,你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我跟你一起去,不管多远,我都陪着你。”
“你去不了的。”许宣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力,他不敢告诉她那个世界没有法术,没有妖怪,只有钢筋水泥和车水马龙,更不敢说她去了那里,只会被当成“异类”,“那个地方……只能我自己去,别人谁也进不去。”
白素贞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紧紧抓住许宣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在家等你,等你回来一起给碧莲讲故事,一起去西湖看荷花。”
许宣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怎么能告诉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万一回去了就再也穿不回来了,那这里的白素贞、小青、许姣容一家,该怎么办?可如果不回去,现代的父母还在为他焦急,说不定已经急出了病,他又怎么能安心留在这儿?
“我不知道……”许宣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也许很快就能回来,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不许你去!”白素贞猛地提高了声音,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死死攥着许宣的手,像是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官人,你不能走!我不能没有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团聚,你忘了在寒冰地狱里,我是怎么盼着你醒过来的吗?忘了我们说过要一起好好过日子,要一起看着碧莲长大的吗?你怎么能说走就走?”
许宣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心里的愧疚和不舍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伸手想擦去她的眼泪,可手举到半空又停住了——他连自己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又怎么敢给她承诺?
“我也是……我也舍不得你。”许宣的声音带着哽咽,“可我没办法看着我爸妈那么大年纪还为我担惊受怕。他们就我一个儿子,要是因为找不到我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我的良心会不安一辈子的。”
白素贞愣住了,她看着许宣痛苦的模样,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道:“官人,你是不是糊涂了?你爹娘早就仙逝了啊!你要去哪里看他们?是不是昨晚的噩梦让你糊涂了?”她以为许宣是被噩梦魇住了,把已故的亲人当成了还在世的人,急忙想唤醒他。
“不是的!”许宣猛地摇头,眼眶也红了,“他们没有仙逝,他们还活着!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你从来没听过的地方!我必须去看看他们,哪怕只有一眼,确认他们没事,我才能安心!”
他想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想告诉她自己是从几百年后穿越来的,想告诉她那个世界有多么不一样,可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他怕自己一旦说出口,白素贞会无法接受,会觉得他一直在欺骗她,会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都是假的。
湖边的风更大了,吹得白素贞的裙摆在风中飘动,也吹得许宣的心越来越乱。两人站在湖边,一个泪流满面地挽留,一个满心愧疚地挣扎,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却照不进彼此心里的困境。
许宣看着白素贞通红的眼睛,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无力感——他既放不下现代的父母,也舍不得这里的爱人,可命运却好像非要让他做一个选择,一个无论选哪一个,都会让他痛苦一辈子的选择。
白素贞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上前一步,紧紧攥住许宣的手腕,声音带着几分偏执的坚定:“我不管!官人你要是敢离开,我就是拼了修为,也要用蛇身把你缠住!你是我的丈夫,是我白素贞认定的人,这辈子都别想走!”
许宣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心像被钝刀反复切割。他知道白素贞说得出做得到,可他的灵魂本就不属于这里——这具“许仙”的身体里,装的是来自现代的他。他张了张嘴,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无力:“可你锁不住我的灵魂……我若真想走,这具身体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敢捅破“穿越”的真相,只敢用“灵魂”二字模糊带过,怕真相太残酷,会彻底击垮眼前的人。
“我不管你的灵魂在哪里!”白素贞猛地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哽咽却依旧固执,“就算你走到天南地北,就算你去了那个我不知道的世界,我也会找遍每一寸土地,把你抓回来!你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许宣任由她抱着,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荷香,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当初会来到这里,不就是因为看《新白娘子传奇》,看到动情处才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拽进来的吗?既然来有因,那回去未必无门。可回去的路在哪里?他连怎么触发回去的契机都不知道。
他轻轻拍了拍白素贞的背,目光落在远处的雷峰塔上——如今法海已被镇压在塔下,再也不能出来作祟;白素贞也没有走上水漫金山的老路,不用承受被压塔底的劫难。原剧情里的遗憾,早就被他这外来的灵魂改写了。或许,他本就不该留在这儿,原身的“许仙”虽然懦弱,却才是白素贞命中注定的人,而他,不过是个意外闯入的过客。
“素贞,你听我说。”许宣轻轻推开她,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温柔,“我离开后,会有个人陪着你,重新爱你的。他会像我一样,陪你逛西湖,陪你看荷花,会在你生病的时候守在你身边,会把你护得好好的。”他说的是原身的许仙,也是在暗示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她值得一个真正“属于”这个时代的人,陪她走完余生。
白素贞愣愣地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谁都替代不了你!”
许宣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可他不能再骗自己了。他不属于这里——他在这里修了法术,有了长生的能力,可这些在现代毫无用处。就算他真的找到了回去的路,带着这具“许仙”的身体回去,父母看到他这副古装模样,只会以为他出了什么精神问题;兄弟们看到他,只会觉得他在玩cosplay,谁会相信他真的穿越了?更别说他要是以这副模样留在现代,迟早会被当成“异类”,到时候不仅护不了父母,还会给他们惹来无尽的麻烦。
“可我不属于这里啊。”许宣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素贞,你有没有想过,我跟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很幸福,可我心里总装着另一个世界的事,装着我的爸妈,我没办法全心全意地留在这儿。这样对你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他不敢说自己是穿越来的,只能用这种模糊的方式,表达自己的“错位感”。他看着白素贞泛红的眼眶,心里满是愧疚,却又无比清醒——他必须找到回去的路,不仅是为了现代的父母,也是为了让白素贞彻底放下他,去寻找真正属于她的幸福。
湖边的风渐渐大了,吹得柳树枝条乱颤,也吹得两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沉重。白素贞看着许宣眼底的坚定,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可她怎么甘心?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团聚,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我不允许……”白素贞的声音越来越小,却依旧带着一丝倔强,“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让你走!”
许宣看着她固执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疼。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决定很残忍,可长痛不如短痛。他轻轻握住白素贞的手,眼神里满是歉疚:“素贞,对不起……但我必须去试试。就算最后回不来,我也想给我爸妈一个交代,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两人沉默着走回家,小院里静悄悄的,许姣容带着碧莲去了邻村串门,李公甫也去了衙门当值,只有小青在厢房里打坐修行,院里只剩下风吹过石榴树的沙沙声。
许宣刚把给碧莲的糖人放在桌上,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不是布料摩擦的声响,更像是鳞片划过地面的冷涩动静。他心里猛地一紧,刚要转身,就被一股冰凉的力量从身后缠了上来。
那力量带着蛇身特有的滑腻与沉重,从他的脚踝开始,一圈圈往上缠,冰凉的鳞片贴在衣料上,透过布料传来刺骨的寒意,瞬间让他浑身僵硬。他艰难地转过头,只见白素贞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通体雪白的巨蛇——蛇身粗得需两人合抱,雪白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蛇头高高抬起,吐着分岔的蛇信子,猩红的蛇眼死死盯着他,眼底满是偏执的疯狂与绝望。
“官、人……”白蛇的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温柔婉转,而是带着几分蛇类特有的嘶嘶气音,却依旧能听出熟悉的颤抖,“我不是说过吗?你要是敢离开我,我会……吞了你。”
蛇信子带着冰冷的气息,扫过许宣的脸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能清晰感受到蛇身越收越紧,胸腔被勒得发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看着眼前的白蛇,心里又怕又疼——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白素贞,褪去了所有温婉,露出了妖的本能,却偏偏在这份疯狂里,藏着难以掩饰的脆弱。
“你、你别这样……”许宣的声音因窒息而断断续续,他伸手想去碰蛇头,却被蛇信子轻轻弹开,“素贞,你清醒点!你不能吞了我……我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先松开,我们好好说,好不好?”
白蛇却猛地收紧了身体,许宣的骨头被勒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眼前甚至开始泛起黑晕。蛇头缓缓低下,猩红的蛇眼与他的眼睛对视,蛇信子反复扫过他的嘴唇,冰冷的气息里竟带着几分委屈的哭腔:“好好说?说什么?说你要去那个‘很远的地方’?说你再也不回来了?”
“我……”许宣张了张嘴,却被勒得说不出完整的话。他能看到白蛇眼底的泪——不是人类的泪珠,而是蛇眼因情绪激动泛起的水光,顺着雪白的鳞片滑落,滴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可是你要离开啊……”白蛇的声音更低了,带着近乎破碎的偏执,蛇身又收紧了几分,“你说你要去找你的爹娘,说那个地方我去不了……可我不能没有你,官人。你走了,我怎么办?小青有她的修行,许姣容姐有李公甫,可我只有你啊。”
蛇头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冰冷的鳞片贴着皮肤,却意外地带着几分依赖的意味:“想要离开我,你就必须跟我一起——要么,你留在这儿陪我;要么,我就把你吞进肚子里,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好不好?”
许宣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能感受到蛇身的冰凉,却也能透过这份冰凉,感受到白素贞心底的绝望——她不是真的想吞了他,她只是怕了,怕他像当初被法海抓走那样,一去不回;怕自己好不容易抓住的幸福,又像泡沫一样碎掉。
“素贞……对不起,对不起……”许宣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白蛇的鳞片,指尖触到冰凉的鳞片,却像是摸到了她滚烫的心,“我不是故意要让你难过的……我只是……我只是没办法看着我爸妈那么大年纪还为我担心。我答应你,我会想办法,我会找回来的,好不好?”
白蛇的身体微微一颤,缠在他身上的力道松了些,却依旧没有完全松开。蛇头依旧低着,猩红的蛇眼紧紧盯着他,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蛇信子再次扫过他的脸颊,却没了之前的冰冷,反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你真的会回来?不会骗我?”
“我不骗你。”许宣用力点头,眼泪落在白蛇的鳞片上,“我答应你,只要我找到回去的方法,确认我爸妈没事,我就立刻回来找你。我会陪你逛西湖,陪你看荷花,陪你一起等碧莲长大,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
白蛇沉默了片刻,缠在他身上的力道渐渐松开。雪白的蛇身开始泛起淡淡的白光,光芒越来越盛,渐渐笼罩了整个院子。等光芒散去,白素贞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许宣面前——她脸色苍白,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显然是强行现出原形又收回,耗损了不少修为。
她扑进许宣怀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官人,你一定要回来……你要是不回来,我就是找遍所有世界,也会把你找回来的。到时候,我真的会……真的会把你吞进肚子里,再也不让你离开我了。”
许宣紧紧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冰凉和颤抖,心里满是愧疚和心疼。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坚定:“我会回来的,一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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