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生盯着他脖子上的项链看了半晌,起身走到他身侧,高星森很自然地垂下脑袋让他帮忙。
高星森打开了电视机,调出德甲比赛,主持人赛前介绍的声音环绕在房间里,陈树生的手指触在他脖颈上,带着门外的凉气。
高星森的脖子修长白净,像白桦树的树干,陈树生用余光注视着那片皮肤,一边很慢地解开了项链,只闻啪嗒一声,项链落到陈树生手心。
“其实戴着挺好看的。”
高星森听见陈树生很轻地嘀咕了一句,随后把项链还给了他。
“项链吗?”高星森接过项链,又茫然地推到他面前,“那送你。”
陈树生:“……”
脑回路这个东西真的没法统一,陈树生有时候特别佩服高星森的脑回路,他满面无语地望了他一阵,伸手把项链接了过来,“……谢谢。”
十一点整,赛前介绍结束,屏幕切换到球场比赛中,本场比赛是拜仁慕尼黑对战多特蒙德,双方球员从球员通道走出来,球场四周人声鼎沸。
“拜仁对多特,”高星森丢了颗坚果到嘴里,笑了笑说,“莱万两个意难平老东家。”
不过一会儿外卖也到了,球赛正好来到双方掷硬币选方的环节,高星森把烤鸭拆开,赠了烤鸭一个无奈的笑容,“没给一次性手套。”
“你脚边那个抽屉里面好像有,帮忙拿一下。”高星森说。
陈树生弯下腰打开抽屉,里边儿东西挺多,他翻找半天没找到一次性手套,反倒看到一把让他无比熟悉的伞。
陈树生眉头一跳,把伞拿了出来,“你怎么会有这个?”
“啊?”高星森转头看向陈树生手中的伞,似乎也是诧异了一下,回他,“别人的,怎么了?”
“谁的?”陈树生有意追问。
“不知道。”高星森实言道。
“高星森。”陈树生轻轻喊了他一声,属于这把伞的记忆接踵而至。
高一刚来到这个学校那段时间,也是林昊刚去世不久的时间,属于他的流言从他原本的学校一路追过来,某天他接到一个陌生来电。
那头的人模仿姜浩的声音质问他为什么不救他,被戳破以后又将他狗血淋头骂了一通。
那通电话幼稚又无理,陈树生却完全受用,在电话挂断后的一整天里都过得很不顺利,上课被老师几次点名,题也写得一塌糊涂。
晚上放学的时候下了雨,雨下得很大。
陈树生撑着伞回家,路上遇到一个躲在巷子里哭的男生。
男生蜷坐在屋檐下,整个人湿漉漉的,见有人走过来,他不闻不问地继续哭着,陈树生走到他面前,弯腰抓住他的手,他没有抬头,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
陈树生也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把伞柄塞到他手心,那个瞬间有什么东西从对方手里掉下来,他没去管,只确认对方抓稳了伞,便转身走进雨里。
“原来是你,”陈树生看向他,“那天在巷子里偷偷哭的人。”
“什么?”高星森心头一跳。
“这把伞,是我的。”陈树生说。
不会认错,这把伞是他十五岁时林昊送他的生日礼物,伞柄头上有他用丙烯颜料画的图案。
高星森突然沉默了,似乎是没有想到缘分竟然如此奇妙,当初救他一命的伞如今找到了他的主人,而他也幸运地见证到。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电视机里一声哨响,德甲第12轮多特蒙德对战拜仁慕尼黑的比赛,正式开始。
高星森先一步打破沉默,转回头很轻地笑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挺惊讶的,当初问遍了身边所有人也没找到这把伞的主人,没想到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陈树生同样说。
“你别告诉他们,挺丢人的。”高星森扯了下嘴,“我请你两顿饭,帮我保密。”
“那天为什么哭?”陈树生只低声问。
高星森抿了抿唇,拿过啤酒灌了一口,声音有些泛哑:“那天是我爷爷的葬礼。”
“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死了。”高星森冲他笑了一下,电视机明亮的光照在他脸上,陈树生看见他的笑容快要掉出眼角。
陈树生只静静地望着,望到他连笑也有些笑不出时,陈树生又继续问他:“那天给你伞,从你手里掉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高星森垂下眼扯出一个笑,“安眠药。”
陈树生呼吸一窒,想起那天的画面,声音轻得他自己都要听不见:“一整瓶。”
“嗯,”高星森仍挂着笑,“那个时候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计划了很长时间,从我爷爷死开始,药店一次性只能买一颗安眠药,我找了很多人买了很多天,凑齐了一瓶,打算给我爷爷办完葬礼就去陪他。”
“谁知道呢?”高星森觉得命运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笑了笑接着说,“你给我伞的时候药掉了,我哭完去找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哪去了。”
“我心想算了,再活两天吧。”
“如果那天我没来,”陈树生整个心脏像是被人掐住,疼得他浑身颤栗,“你是不是就吃了?”
“嗯。”高星森并不撒谎,“那个时候真的觉得,活着没劲了。”
陈树生哑然。
“不管怎样,谢谢你。”高星森笑着望向他,“谢谢你保我小命。”
高星森到底到底还有多少让他想不到的糟糕的过往。
他这十几年到底他妈怎么过来的。
还有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时候他妈不用笑啊。
房间里明晃晃的灯光扑在他脸上,德甲比赛进行到第七分钟,两边球员焦灼地争夺着球员。
陈树生不再追问,他把伞放回原处,起身回到沙发上,对高星森说:“我帮你保密。”
“谢谢。”
陈树生沉默很久,对他说:“云顶杯我送了你一件穆勒球衣,你说可以跟你提一个要求。”
“嗯。”高星森点头。
“我现在用。”陈树生注视着他的眼睛,似乎企图把他眼里那些强撑着的笑都抹掉,他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动那个念头。”
高星森眼睛很轻地抖了一下,转头看向了他。
“好。”高星森抬起嘴,眼睛却红了。
陈树生没有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他。
高星森匆匆抬眼看向天花板,又极不自然地挠了挠额头,慌乱起身来:“我去上个厕所。”
只闻电视机里嘭的一声,解说激动的声音响起,高星森猛地回头,见屏幕上显示着多特1:0拜仁。
“我去,多特进球了?”高星森停在原地。
“嗯,吉滕斯进的。”陈树生淡淡喝了口酒,“还去厕所吗?”
“去!”高星森欲哭无泪。
-
两天假期以后高星森重新回到学校,欠下的直播时长补的大差不差,该做的福利也做了,过后还是正常游戏直播了。
高星森总算松了口气,日子又回到从前。
“女仆装没有返场,不要问了。”高星森一面熟练地操控着游戏中的人物,一面说道,“我是一个正经游戏主播,能不能问点和游戏相关的?”
【真的没有返场了吗?心心,妈妈爱看。】
【我的心,我愿用我住上豪宅为代价换你再穿一次。】
“没有没有没有没有。”高星森无奈道,“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次。”
游戏还剩三十几个人,一个顶着乱码昵称的人进入直播间。
高星森本来没注意到这人,但这家伙出手太阔绰了,一进来就连刷了十个流星雨,流星雨在这个小平台是礼物价值最高的,高星森被一串的流星雨吓得连连说感谢,“感谢evevws送的流星雨,这位e哥出手这么大方,看来是为我出神入化的技术折服了,哥们儿加个灯牌咱们明天这个时候再见。”
【我去,心你背着我们找富婆了?】
【太有实力了e哥,我看我心直播三年了也没舍得刷过一个流星雨。。】
【心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干什么不干净的勾当了?昨天那家伙私下联系你了?你同意了?!】
“瞎说什么?我没有,”高星森冲二楼扔了个手雷,快速跑上楼去,“就不能是因为我技术好?”
【大家安静!我e哥说话了!】
【所有人禁止刷弹幕,待会儿我心看不见e哥弹幕了!】
【evevws:……】
高星森没忍住笑了,问道:“他说什么了?”
【回心:e哥问怎么加灯牌。】
【回心:e哥问怎么加灯牌。】
【回心:e哥问怎么加灯牌。】
【回心:e哥问怎么加灯牌。】
【回心:e哥问怎么加灯牌。】
【evevws:……】
“左上角加号点一下,谢谢e哥。”高星森笑说。
明亮的房间里,某位陈姓evevws玩家坐在电脑前,不太熟练地完成了几个操作。
不过一会儿,高星森捡了辆车跑毒,系统显示evevws已加入灯牌,并且再次打赏了十个流星雨。
“我去,别送了。”高星森有些被吓到,“随便看看得了,哥们儿赚钱也不容易。”
话说完,礼物提示:【evevws向你打赏了三个流星雨。】
【一生桀骜不驯的e哥。】
【笑晕了。】
【哈哈哈哈哈我能不能也遇到一个这么不听劝的男人!】
高星森:“……好吧,感谢e哥送来的流星雨,今晚我多播一个小时。”
【evevws:不用,你到点下。】
【所以e哥你到底图我心什么?他还小你不要(加密)他。】
【e哥你别看他乱几把扯,他其实才十几岁,不能xxx(加密)。】
evevws并没有回应,只是朝着直播间扔了两个流星雨,弹幕闭嘴了。
高星森结束一局,立马又匹配下一局,等待的几秒钟里,直播间又一个人进来。
弹幕画风突然转变。
【今天不穿裙子吗?】
【你穿裙子挺好看的。】
【小弟弟还记得我吗?】
【昨天不给看腿,今天可以看吗?不看腿看点别的也行,你随便开价,哥有的是。】
【加个微信吧,刷什么能加你微信?】
【又来了,昨天刚举报完一个,今天又他妈换号来。】
【心你魅力要不要这么大,瞧给这死流氓迷得。】
【滚啊变态,受不了了,兄弟们给我举报他!】
高星森微微皱了下眉,打算不理睬。
高星森选点在军事基地,落地就开始钢枪,再也没管那个人。
【别这么敏感,这有什么变态的?我说什么了?】
【好烦啊你……】
【evevws:这谁?】
【回e哥:这人是昨天心心穿裙子骚扰他的变态,昨天还让心心张开腿给他看。】
【evevws:?】
高星森刚完一波枪,开着车在公路上溜达,趁着这点时间,他看了会儿弹幕。
【有必要吗?我有真的做什么吗?正常询问不行?没钱问就闭嘴行吗?】
【你管这叫正常询问?】
【不跟你bb,小弟弟看弹幕了。】
【说啊小弟弟刷什么能加你微信?】
【咱们可以先一块儿吃个饭,别这么排斥,这么小搞直播也挺辛苦的。】
【我要求不多你懂的,什么时候再穿裙子?还有——】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突然间,成片的礼物特效接踵而至,弹幕被挡得严严实实,高星森甚至没有读完最后一条,整个屏幕已经被礼物特效霸占。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evevws向你打赏了一个流星雨。】
一个接一个,持续了半分钟也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我靠!!!!】
【牛逼e哥!!!!!】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被帅晕了eeeeeeee哥!!】
被挡在礼物特效下的弹幕疯狂叫着,高星森被吓了一跳,连忙躲进房子说话:“我去,别送了别送了,算我求你大哥,真别送了。”
那位e哥全然不听,就这么一直送到那个变态灰溜溜地滚出直播间才罢休。
硝烟一般都礼物特效终于停了下来,弹幕重见天日。
【这他妈才叫真!男!人!】
【e哥万岁万岁万万岁!!!】
【心心快看后台!这波起码十万了!】
“妈呀……”高星森被吓得够呛,“这位朋友,要不咱们加个微信?你这样我有点不好意思了。”
【evevws:不加。】
【再说一遍,e哥真男人。】
【刷了十几万连微信都不要,e哥到底图你什么啊心?妈妈想不通!】
高星森自己也想不通,他顺着弹幕看下去,看见最下边刷新出一条。
【evevws:图他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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