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女士愣住了,电话里很久没有声音。
江柏佑在这种时候往往很有耐心,他趴在桌上用笔画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圈。
“柏佑。”邓女士垂下眼问,
“他回来了,你难道不高兴吗?”
高兴?
高兴个屁。
江柏佑眼皮都懒得撩一下,声音闷闷地说,“他都回来快一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不说,偏偏等现在来这一出?”
“你这话什么意思?”
邓女士挑眉喝了口茶,“我可没跟小诀商量过,你要想问就最好去找你妹妹,是那丫头突然跟我说想找老师辅导作业。”
“江蕊?”
江柏佑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笑着问,“江蕊最近受什么刺激了,居然主动跟你提补课?”
“这话就不对了吧。”
邓女士皱着眉头严肃道,“你妹妹难道就不能开窍爱上学习了?她那基础本来就薄弱,要是初一再不好好……”
“是是是,您说得对。”
邓虹女士一打开话匣子根本就停不下来。
江柏佑生怕自己那耳朵要遭一个多小时的罪,于是赶紧应下说,“我明白,江蕊需要老师辅导功课。”
“但问题是,您就不能帮她找个正规辅导班吗?”
“赫诀自己都还在读高二,万一江蕊提的问题他……”
“他不会怎么办?!”
江柏佑憋着笑作出一副担心的样儿,语气却跟骗子似的劝道,“妈你想想,同样都在读高二,找他不如直接找我啊。”
“我成绩好长得帅,身体也不错,至少短时间内不会被江蕊气死。”
“而且——”
江柏佑顿了顿,笑着诱哄说,“要是补课时间长的话,我还能给个亲情价……”
“包月打八折,包年七折五!”
“怎么样?”
“这买卖不亏吧。”
“呵呵。”
“奸—商。”
邓虹女士不咸不淡地说,“别学你爸那套,我早打听清楚了。”
“小诀跟你一届,每回都是年级第一。”
“你呢?江柏佑同学。”
“哪回超过人家了?”
靠!
江柏佑牙都咬紧了,却也只能忍着气假装无事道,“前几次不过就比我高了几分而已,又不是多大的差距,随便一个选择题就追上来了。”
“是么?”邓虹女士笑了笑。
“是!一定是!绝对是!”
江柏佑攥紧笔杆朝着电话一通狂喊,声音响得就差拿大喇叭环宇宙播放。
“行吧。”
邓虹女士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为了自家儿子这点儿可怜的面子,她只得竭力憋着笑自然道,“那妈就祝你早日摆脱‘万年老二’。”
“不过补习这事儿你还是别想了,等什么时候你超过小诀了,我再考虑考虑。”
“怎么还需要考虑?!”
江柏佑顿时不服地站了起来,握紧手机愤愤地说,“我超过他那是必然的事,妈你不能……”
“嘟嘟—”电话那头已经响起了忙音。
江柏佑:“……”
所以,我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啧。”
“烦的要死。”
江柏佑随手摁灭屏幕把手机丢在床上。
他稍微在桌边站了一会儿,直到喉咙那块儿上不去也落不下的干涩慢慢消散,这才拧开把手推门出去。
五点左右,客厅没开灯,周遭只有透过阳台照来的一点日光。
江柏佑蹙着眉头朝沙发走,赫诀坐在靠墙的一个角落。
他身形很高,江柏佑净身高178,这家伙站起来的时候大概比江柏佑高了半个头,目测应该186。
尽管没开灯,这人还是拽得二五八万地支在扶手边,低着头用手机打字。
四周光黯淡,赫诀手机屏幕发出的光倒是清晰不少。
脚像被粘住似的,江柏佑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本来该把赫诀当空气,可心里那点儿憋着的气发泄不出来。
江柏佑突然就不想走开了。
于是他就这么松松地插着兜,说不上什么情绪地倚在墙边,安静而淡漠地注视光里的赫诀。
过了不知道多久,江柏佑微微垂了下眼。
赫诀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王八蛋,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赫诀真的长得很好,比他想象中还要好。
“切。”
江柏佑远远盯着赫诀的眼睫毛愤愤地想,“长得帅又怎样?我特么也不差。更何况光人品这条我就甩这家伙十万八千米……”
“还打算盯着我看多久?”
屏幕周围的光倏然消散,整个客厅重新陷入无尽的朦胧与寂静。
江柏佑愣了一下,低头对上赫诀的视线,不过令赫诀意外的是,这人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
“谁盯着你看了?”
江柏佑松开手揉了下脖子说,“客厅黑得要死,就这儿稍微有点光。”
“我难道就不能站这儿借点光吗?”
赫诀:“……”
你是说靠墙半天不出声就只是为了借光?
甚至这特么还是弱得连脸都照不清的屏幕光?
呵呵,这个世界终于还是疯了。
赫诀已经懒得拆穿江柏佑这些胡诌的瞎话了,反正江柏佑不走寻常路,那他就顺着往下接,看谁最后胡扯过谁。
“行。”
赫诀撩起眼皮慢悠悠望了过去,面上勾着笑低声说,“您不辞辛苦跑这儿来借光我认了。”
“不过请问——”
“你借这点儿屏幕光干嘛,因为怕黑?”
“怕黑?”江柏佑挑了下右边的眉毛忍不住笑出声,他说,“你是在开玩笑吗?”
“我怎么会怕黑。”
赫诀闻言下意识蹙紧了眉,似乎在他的记忆里,某人不仅怕水,还怕黑。
不过这都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人的改变是常事,这个好端端运转的世界不会无故为任何人停留。
赫诀当然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于是他很快收敛了情绪笑着说,“既然你不怕黑,那又为什么偏要借光?”
“难不成是为了看清什么?”
好问题。
江柏佑听完不禁心想,要是这点儿光真能让他看清什么就好了。
到时候他一定赶紧剥开这人的胸腔,探脑袋进去瞧瞧里面那颗心脏究竟是不是黑色。
“你猜。”
江柏佑脑子里还在想象赫诀被他开膛剖腹、大卸八块的画面,所以回答自然不怎么走心。
赫诀见状却是一眼觉得熟悉。
江柏佑爱走神,上课这样,下课也这样,有时候明明还说着话,江柏佑的思绪都能飘远。
不过这样也好,从前还觉得江柏佑太喜欢幻想,时不时就蹦出些常人想不到的鬼点子。现在看来,时间也不一定就能彻底改变某个人。
只希望回来得不算太晚。
赫诀一边这么想着,一边盯着江柏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猜不出来,你能告诉我吗?”
果然,真诚才是永远的必杀技。
江柏佑顿时回过神来,瞪圆了眼睛望着赫诀好奇的眉眼止不住地惊讶。
明明平时看起来比谁都装,怎么现在却摆出这副模样?
尽管总觉得赫诀表现得这么纯良绝对没安好心,可江柏佑思考几秒过后,最终还是回望赫诀的眼睛平静道,
“我想看墙。”
赫诀:“……”
“你是说,这么昏暗的环境,你跟个柱子似的站在这儿——”
“单纯就只是想看清我……”
“身后的墙?!”
赫诀仰头指了指自己的下巴,面上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比平时的“冰块儿人”好太多。
江柏佑见此场景不自觉就勾起了唇角,他歪了歪脑袋笑着说,
“难—道”
“不—行—吗?”
“行!”
“当!然!行!”
赫诀愣是挤出些笑容显得平和道,“想看就看,这是你家,只要不违法,干什么都行。”
说完赫诀顿了顿,随后慢慢抬眼,宁静地注视江柏佑的双眸,“但我实在好奇。”
“这堵墙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了你?”
换句话说,我到底什么地方吸引不了你?
江柏佑怔了一瞬。
不知道为什么,江柏佑总感觉赫诀话里有话,但他又不是个喜欢琢磨这些的性子,于是沉思几秒最终还是不把它当正经话题。
“你懂什么?”
江柏佑抱着胳膊,后背抵在墙边浑不在意地说,“我就喜欢这么看墙。”
“越模糊越好,看不清最好。”
神特么的“喜欢看墙”。
赫诀算是听出来了。
江柏佑这一通瞎扯过后,他想要的答案还是被“丝滑”地略过了。
究竟是故意的,还是……?
赫诀眉头不受控地跳了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败下阵来,莫名无力道,“行。”
“我信你是真喜欢这墙。”
“既然这样——”
赫诀拖长了尾音,转身指了指沙发背后的这堵墙,他问,“要不要拍张照片好好欣赏一下?”
江柏佑:“……”
客厅黑得差点要盲人摸象,当我手机有X光?
江柏佑心里还在思忖,赫诀却跟看透了似的毫不掩饰地盯了过来。
江柏佑下意识避开了对视,皱着眉问,“你为什么不开灯?”
“习惯了。”
赫诀很快给出了答案,随后慢悠悠靠在沙发背上,随意地补充了一句,
“开了灯反而不习惯。”
啧,江柏佑觉得赫诀这话特欠揍。
人像个大爷似的躺沙发上说一堆深沉兮兮的话,简直要把“快问我为什么”这几个字刻脑门儿上了。
说实在的,四年前江柏佑肯定吃这一套。
只可惜,现在是四年后,
江柏佑对这套早已免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