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不等酆寅反应，两人就听到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酆寅捏着引雷符后知后觉：“那枚针……”
怀闵自顾自地倒了一杯凉茶，道：“是，你动了主人的东西，他们要开始反击了。”
酆寅呆若木鸡，他倒是不知道那些衣服就是这幻境中的关键。可怀闵依旧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忽然他脑中灵光乍现，锐利的目光看向怀闵。
怀闵抿了口茶，道：“无恶道上通无上天，下连酆都城，你要我说什么？”
酆寅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只道：“那好，我等你出去说。”
如此说着，抬手便要引雷，却又被制止。
“此处死门，引天雷至东楼方可化解。”
如此说着，外面的“人”已经到了门前，定位精准地扑开云水阁的房门。他们先是愣了片刻，随后才陡然暴起，一个个如饿狼捕食般地朝怀闵涌过去。
酆寅都做好打架的准备了，却意外发觉那些东西都朝着怀闵去了，对他似乎并无意向。
“别愣着了！”
酆寅回神，立即抄起暗格中的一把刀，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伤口溢出来，三滴撒在了引雷符上，符纸上用朱砂画的图案亮了亮。
“去！”
酆寅用力将符纸掷出窗外，符纸乘风而起，飘飘摇摇地朝着东边高楼处去。
怀闵也不轻松，几十个傀儡挤在这么一个小小的房间里，对着他就是一顿乱挠，纵使他功夫再好也是施展不开的。
如此想着，两边的傀儡伸着长长的指甲，一同向他袭来。怀闵左右避让，那两傀儡倏然撞在一起，一个从旁边的窗户掉了下去，另一个压着身后的几个傀儡也倒在了地上。
“东楼有人！”酆寅突然喊。
怀闵抽空往窗外看去，只见楼顶上果真站着一白衣人。只见他手一抬一挥，那飘摇的符纸便化为乌有了。
“我的引雷符！”酆寅怒道，“什么东西，敢碎小爷的符纸！”
说着就要出去和那人打一架，完全忘了此刻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
怀闵发现自那个白衣人出现后这些傀儡都不动了，便知晓这人身份不简单，于是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酆寅，低声道：“此人身份不简单，不可妄动。”
“我一个正儿八经的龙我能怕他？”酆寅气道，又见怀闵一脸坚持，只得作罢，愤愤道：“日后必让他去西海专画符咒！”
怀闵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正要说什么，震耳欲聋的坍塌声便响了起来。刹那间，一股罡风迎面而来，整个东楼倏然倒塌，掀起浓重的灰尘。
酆寅霎时间目瞪口呆，他看得清楚，那白衣人站着没怎么动，似乎只是施了个决，都不用雷劈，那楼便成了一片废墟。
“西海族人当真烈性，只是我碎了殿下的符，还望殿下不要介意。”荡起的一片灰尘当中有声音传来，听也不过是个少年，爽朗亲和。
“在下东君座前，桑雾。”那人笑吟吟道，“奉命暂代看管无恶道，今知两位误入幻境，特来相助。”
“桑雾？”酆寅一脸不信，他以前见过桑雾，明明是个神女，怎么成了仙官了？
“桑雾乃上古灵兽，雌雄同体，千古唯一。”怀闵小声解释。
桑雾：“幻境已破，二位寻的东西就在往生崖，拿到后便离开吧。”
怀闵：“多谢。”
两方行过礼后，桑雾便化作一阵烟雾消散无踪了，也是在这一刹那，幻境骤然褪去，两人再次回到千里不见草木的荒野。
两人都不知道往生崖在哪里，但幸好酆寅能感受到自己真身的气息。
“你说桑雾是雌雄同体，那他的真身是什么？”酆寅边走边问。
“不知。”怀闵答，“据说桑雾还未化形时便由东君照管，但也没人敢去问。”
“民间说法众说纷纭，有说是蛇的，也有说是神鹿，不过都没什么考据。”
“哦。”酆寅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又眼睛一转，问：“所以你呢？是什么？”
怀闵看他一眼，无语半晌。最终还是远处传来一声吼叫，才让两人都止住了这个话题。
“是龙吟！”酆寅惊喜地看着前方，恨不得一瞬间就到那个地方。
他想去拉怀闵的胳膊，催促人走快点，但还没碰到衣袖，就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他的体温迅速升温，全身的血液好似沸腾了起来，烫得他骨头都疼。他还来不及开口，身体就不受控制地向前极速飞过去了。
“啊——！”
风里只剩下他的叫喊声和还站在原地的怀闵。
怀闵：……
酆寅只觉得在很短的时间内，他的元神被重重地撞了一下，让他头昏脑涨，眼前的场景也模糊不清。有荒野，有巨大的龙身，也有怀闵。
他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喘不上气来，四肢也被限制，动弹不得。
这种混沌的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酆寅才恢复意识，得以睁眼。
头疼与窒息感还未褪去，酆寅抬眼只见眼前的无底深渊，云雾缭绕，惊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这不退不要紧，一退他便觉得不大对劲儿，他低头，哪里还有什么双腿，手也没了，之前的巨石如今在他眼中不过是小石子。
这这这这……这是他的龙身！
酆寅喜不自胜，仰着脑袋一用力，整个龙便腾空而起，整个无恶道都在他的眼下了。黑龙在云层中出没，如今没了天雷，飞起来更加畅快了，龙吟声直冲云霄。
怀闵仰头，只见一条黑龙在天上乱窜。
看来是找到了，全须全尾。
黑龙在天上飞够了，突然想起来底下还有个秃驴，于是急忙止住往上冲的劲儿，找起人来。幸好他眼尖，往低飞点就找见了人。
“秃驴！”
许是找着了真身的酆寅太过高兴，冲下来时不仅力道没把控，而且还没有准头，一头扎进了石头堆里。好不容易将头从里面扯出来，就引来了桑雾，对两人再次进行“驱赶”。
“东君命我带话，有时间与他下棋。”临走时，桑雾如此说道，不只是给谁说的。
怀闵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酆寅，然后转身便有了，月白色的袍子扫过地面，没带起丁点儿尘土。酆寅觉得自己也该转身就走，好歹是真龙，面子不比一个秃驴大？
他于是也真的转身就走。
桑雾看了两人背影片刻，朝其中一个弓腰作揖。
全须全尾的酆寅此时目的达成，大可以直接离去，舍利子还在他身上，佛家的东西，长久地带在身上也不成事。
怀闵也是如此想的。
“我自小便受先生教导，你既帮了我，我必然要还这个人情的。”酆寅眯着眼睛笑笑，像只狡猾的狐狸，“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到底是谁？”
酆寅一直以来怀疑怀闵不是没有原因的。区区凡人，知道他真龙的身份也不怕，既能孤身入无恶道，又能凭一己之力和里面的那些傀儡打个平手。若说他知道桑雾和无恶道是因为博览群书，那这些实在是没办法辩解。
“我非仙官，亦非真佛。”怀闵说话时眉眼低垂，和平时一模一样，让人看不出真假。
“非仙非佛。”酆寅看着他真诚发问：“秃驴，你觉得我像傻子么？”
怀闵抬头，并未答话。
酆寅倔驴一般的性子和以前一样，分毫未变。
“祭祀快开始了，准备一下，片刻后下山。”
酆寅抬头，才发觉天已破晓。怀闵朝着后山去，那里是钟楼。
铛！铛！铛！
晨钟响起，山间萦绕的云雾倏然散开，为下山开了一道路，山下也响起了敲锣打鼓之音。
敲钟之后，酆寅却不见怀闵了，只有檐上悬挂着的风铃随风而动。酆寅绕到钟楼之后，却见是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景色看不真切，却依稀有白雾散出。
酆寅耳力也好，深处似有流水之音。
他沿着小道进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头，面前正是一大片泉水，水面上还荡着几片竹叶。池中央有人，裸着上身，正是怀闵。
酆寅刚想出声叫人，下一秒就察觉出了不对。怀闵的后背，似乎刺了图案，血红色的，因为距离远且有雾，也看不太清楚。
这让他瞬间就想到了之前的那几个妖僧。
谁家好和尚刺青还是血红色的？
“在想什么？”
如鼓声般低沉的声音倏然响起，酆寅思绪回笼，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深邃的眼眸，如万年不融的寒冰。
怀闵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站到了他的身边，他竟然也无知无觉。
“你。”
酆寅下意识地回答，只是后面两个字被他及时咽回去了。不过他也不算是说谎，确实是在想他。
他想问，可贸然提起他背上的图案可能会弄巧成拙，依照怀闵戒备的性子，大概又会沉默不语，倒不如不问。
怀闵目光微动，似有话要说。几句话在唇齿间翻来覆去，斟酌着该不该说，最终出口就只有短短两个字。
“下山。”
……
清水镇一片锣鼓喧天，既有红烛，又有喜轿。恭叔又出现了，骑着马，在前头领队。酆寅眼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常生，笑嘻嘻地，好似活人一样。
送亲队伍里所有人都穿着红衣裳，脸上挂着诡异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不像祭祀，像娶亲。”酆寅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是娶亲。”怀闵指向不远处高台上的一尊盖着红布的佛像，说，“给‘神’娶亲。”
“那是什么东西？”酆寅说着便拿出一枚铜钱，“裹着红布也妖里妖气地。”说着就要扔出去。
“不要轻举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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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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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入山又怕误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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