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冉笑着快步走来,手提着一个米色的通勤小包:“早!让你们久等了。去北京路?我看网上说那里很有味道。”
“没错!”康婷抢着回答,“老字号云集,购物美食天堂,还能感受历史,方姐你一定会喜欢!”
康宁点头附和,目光在方冉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移开。
三人打车前往北京路。上午的时光,康宁的话并不多,更多时候是康婷像只快乐的小鸟,围着方冉叽叽喳喳。她们从广州的早茶点心聊到公司文化,从求职心得聊到行业八卦,话题跳跃而热烈。康宁安静地跟在后面,看着妹妹与方冉相谈甚欢,既为妹妹能抓住机会高兴,心底又隐隐有一丝被排除在外的失落感。他像个尽职的向导和行李架,偶尔插一两句话。
中午在北京路一家老字号尝了地道粤菜后,下午转战岭南印象园。古色古香的建筑,精巧的工艺品,浓郁的地方特色让方冉兴致盎然。而康婷则抓紧机会,将话题引向更专业和实用的方向,详细询问公司未来的重点研发领域和招聘时的核心关注点。方冉像个耐心的大姐姐,一一解答,言语中肯,给了康婷很多宝贵的建议。康宁在一旁听着,也不时点头,为妹妹的积极和方冉的真诚感到欣慰。
夕阳西下,三人才带着些许疲惫和满满的收获离开印象园。打车回程的路上,暮色四合,华灯初上。康宁让司机先在地铁口放下康婷,叮嘱她注意安全,然后送方冉回酒店。
酒店门口,暖黄色的灯光勾勒出方冉的轮廓。她转身,脸上带着游玩后的满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康宁,谢谢你,今天玩得很开心。广州真的很棒,美食多,文化底蕴也深。真想多待几天……”语气里带着真诚的不舍。
“随时欢迎!”康宁赶紧说,“节假日有空就来,我一定随叫随到,给你当专属导游!”
“好!一言为定!肯定还会再来的。”方冉的笑容在灯光下格外柔和。她挥挥手,“路上小心,再见!”转身走进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
康宁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心头忽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怅然若失。晚风吹过,带着初春的微凉。他慢慢转身,走向公交站。
车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飞速倒退。康宁靠在椅背上,闭着眼,心潮却难以平静。方冉,一个女孩子,已是知名外企独当一面的市场总监,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与魄力;远在异国的陈师兄,也正在学术的巅峰攀登。反观自己,依旧困在研究所那方寸之地,守着老旧的设备,处理着琐碎的故障,前途如同这暮色中的街景,模糊不清。单位的发展也如同陷入泥沼,停滞不前,那些有潜力的项目因为缺乏资金而尘封……为了这个承载了自己青春和理想的地方,也为了自己,真的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一股强烈的、不甘于现状的决心,如同暗夜中的火种,在他心中倏然点燃,越来越亮。不能再混日子了,必须改变!必须为研究所,也为自己,找到一条突围之路!
方冉走后,康宁像被抽走了筋骨,整个人蔫了下去。清晨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灰蒙蒙一片;食堂的饭菜依旧,入口却味同嚼蜡。他机械地打卡、坐下、对着屏幕,眼神常常失了焦,手指在键盘上悬停良久,却敲不出几个有意义的字符。母亲忧心忡忡地探他的额头:“宁子,是不是病了?脸色这么差。”妹妹康婷也打趣:“哥,你这状态,跟咱家阳台上那盆忘了浇水蔫巴了的绿萝有一拼。”康宁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嗓子眼发干:“没事,妈,婷婷,就是…最近睡得不太好。”那是一种从心底蔓延开的疲惫和空洞,并非病痛,却沉重得让他步履维艰。
时间裹挟着这份沉重,无声滑过一个月。一个加班的周末午后,办公室空寂无人,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康宁对着屏幕上停滞的数据图表发呆,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窗外,一片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他的思绪漫无目的地游荡,鬼使神差地,飘向了单位资料室里那些蒙尘的档案盒——那些被时代洪流冲刷掉、被领导们一句“下马”就判了死刑的项目。
“太可惜了…”他喃喃自语,手指停在半空。那些项目,有些构思大胆超前,有些技术独具特色,只是生不逢时,或缺乏关键支持。一个念头像火星般骤然迸溅:能不能…让其中一部分,重新活过来?
这念头一起,他立刻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荒谬。自己是谁?一个在组长和主任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小兵,一个被“发配”到边缘项目的分析师。那些高高在上的决策者,早已习惯了“一言堂”,谁会听一个无名小卒的“异想天开”?仿佛已经看到组长紧锁的眉头和主任不耐烦的挥手:“康宁!手头工作做完了吗?尽想些没用的!不务正业!”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脸颊火辣辣地发烫,呼吸也变得粗重困难。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钱! 这个冰冷的字眼兜头浇下,瞬间扑灭了那点火星。单位近况窘迫,工资都发得勉强,哪有余粮喂养这些“老古董”?申请经费?他连递申请书的资格都够呛。
“除非…” 他盯着屏幕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眼神闪烁,“…自筹经费。”
这四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似乎打开了某扇紧闭的门。窒闷感骤然减轻,一丝微光透入心间。
怎么筹?新的难题瞬间占据脑海。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指在桌面上划拉着,仿佛在梳理乱麻。目光扫过实验室那些昂贵却时常闲置的精密仪器——质谱仪、高倍显微镜、环境模拟舱…一个念头逐渐清晰:承包外来业务! 利用单位的设备和技术优势,承接其他机构或企业无法完成或不愿投入的测试、分析项目,收取费用!这笔“外快”,不就可以用来复活那些被尘封的“孩子”了吗?
“对啊!就这么干!” 康宁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激起回响。一种久违的、近乎战栗的兴奋感席卷全身,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浮木。他迫不及待地抓过桌角的笔记本,刷刷刷地写起来,笔尖几乎要划破纸页,生怕这灵光一闪的火花,在睡梦中熄灭无踪。
当天下午,康宁像换了个人。萎靡一扫而空,眼神专注得发亮。他调出尘封的项目档案,查阅设备清单,估算成本收益。键盘敲击声密集如雨点,屏幕上的文档飞速增长。项目背景、技术路线、可行性分析、预算草案…一行行文字,一张张图表在他手下诞生。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伏案的身影拉得很长。当最后一个句号落下,他长长吁了口气,靠向椅背,一种沉甸甸的、久违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方冉的话在耳边回响:“没人会跟效益和成果过不去。” 对,必须做到尽善尽美,无懈可击!
接下来的两周,康宁仿佛上了发条。白天处理日常工作,晚上和周末的所有时间都扑在那份申报文件上。每一个数据反复核对,每一段论证字斟句酌,图表力求精准美观。他仿佛在为一场决定命运的战役准备最精良的武器,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热望。
这段时间,何丽也异常忙碌。她的实验项目进入了关键阶段,常常泡在实验室到深夜。但只要稍有空隙,她总会绕道去康宁家,陪康宁母亲聊聊天,帮忙收拾一下屋子。康宁母亲对这个勤快又温柔的姑娘喜欢得紧,每次何丽来,家里都像过节一样。
何丽频繁出入康宁家的事,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李伟最先从康婷那里“套”到消息,接着,研究一室、二室…“康宁和何丽是不是好上了?”的猜测不胫而走,成了研究室茶水间和午餐时的热门话题。康宁对此置若罔闻,依旧埋头在他的文件堆里。何丽面对旁敲侧击的询问,也只是红着脸笑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反而更坐实了大家的猜想。
一天晚上,研究室里只剩下李伟和何丽在加班。李伟调试着仪器,装作不经意地问:“何丽,你跟师傅…是不是在谈朋友呀?” 声音不大,却在安静的实验室里格外清晰。
何丽正低头记录数据,闻言手一抖,笔尖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长痕。她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像熟透的番茄,心跳得擂鼓一般。她抬起头,眼神有些慌乱地闪躲了一下,随即又鼓起勇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直率:“这个…你得问师傅去!反正…我是挺喜欢师傅的。” 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乎成了蚊子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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