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鸡汤的香气越发浓郁了。康婷小心地盛出一小碗金黄色的清汤，吹了又吹，待温度适宜，才端到哥哥床边。何丽买的粥也到了，康宁先喝了小半碗粥润了润，又慢慢喝下妹妹炖的鸡汤。虽然动作艰难，但他努力吞咽的样子，让康婷的心揪着疼，又充满了希望。
看到哥哥能进食，康婷一边用纸巾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汤渍，一边忍不住又掉下泪来，脸上却带着笑：“哥，慢点喝……多喝点，喝了才有力气好起来……”
康宁看着妹妹一边哭一边笑的模样，心中酸软，努力想抬手替她擦泪，却徒劳无功，只能轻声说：“婷婷……别哭了……哥……这不……好好的吗？”他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兄长特有的安抚力量。
康婷用力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嗯！哥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昨天……我有多害怕……怕你……”后面的话，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康宁看着妹妹红肿的眼睛和眼底的乌青，知道她必定是担惊受怕、彻夜未眠，心疼和歉疚更深了：“傻妹妹……你哥我……福大命大……阎王爷……嫌我麻烦……不收我……没事了……别怕……”他试图用玩笑来驱散妹妹心中的阴霾。
康婷被他逗得又想哭又想笑。这时，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她这才感到一阵强烈的饥饿感袭来，脸微微红了。
“赶紧……去吃点东西……”康宁立刻催促，“别……饿坏了……”
“嗯！哥你好好躺着，我这就去！”康婷连忙起身。
刚走出病房，就碰到提着快餐和面包牛奶回来的李伟。李伟把袋子递给她：“婷婷，快趁热吃！人是铁饭是钢，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康总！”
康婷接过食物，真诚地道谢：“谢谢李哥。”
匆匆吃完东西，康婷又和李伟、何丽一起去结算了累积的医药费。巨大的数额让她心惊，但想到哥哥的命保住了，又觉得一切都值得。办完这些，巨大的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回到病房，看到哥哥似乎睡着了，母亲也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才敢在陪护那张窄小的行军床上和衣躺下。几乎是沾到枕头的一瞬间，高度紧张了几天几夜的精神骤然松懈，她立刻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傍晚，医生来查房，仔细查看了康宁的情况后，严肃地对康婷说：“康小姐，你哥哥身上多处骨折，尤其是几处承重骨的错位比较严重。我们建议尽快安排骨折矫正手术，把骨头复位固定好。拖得太久，骨头在错位状态下开始愈合，以后不仅痛苦，矫正起来会更麻烦，效果也差。”
康婷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但没有任何犹豫：“好！我们做！麻烦医生尽快安排！”她立刻又去预缴了手术费用，看着长长的缴费单，才真正松了口气。李伟在一旁提醒：“婷婷，所有单据一定收好，康总是因公出差受的伤，这些费用单位肯定都能报销。”
第二天，康宁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了长达数小时的骨折复位内固定手术。当他被推回病房时，身上多了许多冰冷的钢板和钢钉，固定着他断裂的骨骼。
手术后，主治医生对忧心忡忡的康婷交代：“手术很顺利。接下来几天需要持续打消炎针，防止感染。出院后也要坚持吃一段时间的消炎药。最重要的，是后期的康复训练，必须严格按照康复师的指导来做。至于这些内固定物……”医生顿了顿，“等骨头愈合牢固了，大概需要一年到一年半的时间，再安排手术取出来。”
“一年半？还要再做一次手术？”康婷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想到哥哥还要带着这些冰冷的金属在身体里生活那么久，还要再经历一次开刀取出的痛苦，她就心疼得无以复加。她强忍着泪水，声音发颤地问：“医生……这手术……很疼吧？术后……有什么特别要注意的吗？”
医生理解家属的心情，语气温和了些：“疼痛是难免的，我们会用止痛泵尽量控制。术后关键是预防感染，伤口护理要细致。暂时绝对不能乱动，尤其是打了钢板的地方，要绝对制动。然后就是按时吃药打针，补充营养，保持情绪稳定。护理到位，恢复会顺利很多。”
“我明白了，谢谢医生！我们会注意的！”康婷用力点头，目送医生离开，立刻冲进病房。
康宁已经从麻醉中完全清醒，巨大的疼痛让他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冷汗。看到妹妹进来，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虚弱带着痛楚的颤音：“婷婷……哥这次……可真是……痛得……刻骨铭心啊……”
康婷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她冲到床边，想碰他又不敢，只能哽咽着说：“哥……你受苦了……遭大罪了……都过去了，手术做完了，后面咱们就好好养着！医生说了，等骨头长结实了，明年就能把那些钢板钢钉取出来！到时候就好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希望。
“要……这么久？”康宁的声音带着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沮丧。
康婷看着哥哥身上那些狰狞的纱布和隐约可见的固定支架轮廓，心如刀绞，却只能强撑着点头：“嗯……医生说……骨头长得慢，急不得……但哥你放心，只要咱们好好护理，你一定能恢复得跟以前一样！说不定还能健步如飞呢！”她试图用夸张的说法来缓解气氛。
康宁苦笑了一下，牵动了伤口，疼得吸了口冷气：“还健步……如飞……能……能像个正常人……走路……就不错了……这次……差点……真把半条命……折进去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康婷听着哥哥近乎认命的话，心里难过极了，她紧紧握住康宁没打针的那只手，像是要传递给他力量：“哥！不许胡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你现在不是挺过来了吗？最难的时候都过去了！后面只会越来越好！你要有信心！我们都在呢！”她的眼神异常坚定。
康宁看着妹妹担忧又倔强的样子，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些，他扯了扯嘴角：“好……听你的……哥……努力……”
正说着，病房门被敲响了。李伟带着笑意探进头：“康总，您看谁来了！”
话音刚落，研究局的马主任、吴老师，以及星光公司的几位高管杨帆等人，带着花篮和一大堆营养品走了进来，小小的病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
马主任走到床边，关切地看着康宁：“康宁啊，我们前两天就来看过你，那会儿你还昏迷着。今天听说你手术顺利，清醒了，赶紧再过来看看！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吴老师也温和地说：“小康啊，什么都别想，现在你的任务就是安心养伤，把身体彻底养好！公司那边有我们几个老家伙帮你盯着呢，出不了岔子，你放一百个心！”
杨帆把大包小包的礼物放下，爽朗地说：“康总，这是公司同事们的一点心意！大家都盼着你早日康复，回来主持大局呢！”
一时间，病房里充满了关切的话语和问候。康婷忙着招呼大家，倒水，感谢。康宁虽然虚弱疼痛，也努力地点头回应，露出感激的笑容。一个多小时后，探视的人群才带着祝福陆续离开，病房终于恢复了安静。
几天后的周末，方冉如约而至。她早已从康婷的短信里得知康宁苏醒了、喝了鸡汤、又经历了矫正手术。悬着的心放下大半，但亲眼看到病床上那个缠满绷带、身上带着固定支架、脸色依旧苍白的康宁时，心还是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悄悄去收费处，又预存了一笔不小的住院费，确保康宁能得到最好的医疗和护理，不必为费用忧心。康婷知道后，又是感激又是心酸：“方冉姐……谢谢你……我……我这边钱确实快见底了，你这真是雪中送炭……”
方冉只是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客气。她坐到康宁床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感觉怎么样？听说你胃口不错，还喝上婷婷炖的爱心鸡汤了？”
康宁努力想动一下身体，却牵扯得全身疼痛，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自嘲道：“感觉？感觉像被重新组装了一遍……喏，你看，”他示意了一下被支架固定的手臂和腿部，“浑身上下……打满了钢板钢钉……跟个……机器人似的……行动全靠指令……”
方冉看着他故作轻松的样子，听着他沙哑自嘲的话语，心头一酸，眼泪差点又掉下来，最终却被他这不合时宜的幽默逗得破涕为笑，嗔道：“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康宁看着她泛红的眼圈和强忍泪水的模样，眼神柔和了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认命：“不然呢……哭天抢地……也改变不了……事实啊……”
周末的时光在陪伴和低语中过得飞快。周日傍晚，方冉不得不再次启程返回北京。康婷则继续留在医院，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哥哥的饮食起居。
一天清晨，阳光格外清透，金色的光线透过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叶，在病房洁白的墙壁和地板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康宁安静地躺在病床上，目光追随着那一缕缕跳跃的光斑，感受着阳光透过玻璃窗带来的温暖。经历了生死边缘的徘徊，这最平常的晨光，此刻在他眼中却充满了生命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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