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侯真的什么都不再想要了吗?”
“当然是这样。”
李玄朔看着他眼睛,直接对上那信誓旦旦的瞳孔,他话锋一转,“那......渔阳侯就不觉得自己管辖的土地有些小了吗?”
郑通猛然一震,他直接问道:“冯翊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玄朔但笑不语,郑通此人野心不小,他一直图谋着想扩大自己的领土范围,除了营州以外周边地区他也在慢慢渗透,他的胃口不小,这次趁着大魏主力部队南下不得空收拾他,不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多捞些好处。
区区十车珠宝自是不能满足他,与土地相比,与兵马相比,与权力相比,这十车珠宝算得了什么?
李玄朔笑了笑,看着郑通的眸色幽深,像是带着某种蛊惑,“明人不说暗话,以渔阳侯的能力只做一个营州大都督实在是有些屈才了,我相信渔阳侯待在营州大都督的位置上也是或多或少有不甘心的,所以才会做些什么让陛下注意到你,渔阳侯也知道,我朝此时内忧外患,若渔阳侯想在这个时候问陛下要什么他都不会不给你的。”
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这番话清楚揭示了郑通的真实想法。
郑通确实是这个目的,他连日来招兵买马扩充军备又不断操练士兵,并不是真的想要造反闹出什么大动静,他只是想要魏帝重视他,让魏帝知道他的实力,从而对他更加厚待,以此来换取他的忠心。
诚然如冯翊王李玄朔所言,彭城王李兴业率二十万大军攻打梁国,带走了魏国的主力,现在魏国国内剩余的兵马只够用作防御而不能做出多余的征战。
这个时候,若他带着五万骁勇善战的将士发起动乱,绝对会给魏国造成很大的打击。
但他并不想这个时候发动战乱,因为战争是相对的,给魏国带来打击的同时也会给他自己带来损失,等到李兴业率大军返回之时更是没他好果子吃。
所以他便只是弄出些小动静,以此来逼魏帝为了安抚他不得不许他高官厚禄,更多可以让他控制的土地,区区一个营州怎么能够,他还想当更宽广土地的无冕之皇。
郑通也知道他这样逼魏帝给他许多好处会令魏帝不悦,即使魏帝最后答应了他心里也是极不情愿的。
但这也没有办法,因为郑通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他是降将,魏帝不会信任他,恐怕在他投降魏国之时,魏帝就对他多有提防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继续掌控着他的老巢营州对魏帝来说天然就是一种威胁,现在魏帝只是迫于时势加封他为渔阳侯兼领营州大都督许他掌管营州,等到魏帝收拾完其他敌人抽出手来下一个收拾的就是他。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反正魏帝迟早会与他一战,那倒不如他提前扩充实力,趁现在魏帝奈何不了他多问他要些兵马和权力,这样他的实力壮大,将来即便面对魏帝的军队也不至于轻而易举的任人宰割。
和聪明人说话就一个好处,不用说的太清楚,点到为止,一点就透。
郑通明白李玄朔说的是什么意思,李玄朔也知道郑通是什么想法,各自有各自的盘算,如今敞开了说,倒是用不着像一开始那样装模作样,一个装贤臣良将,另一个装天家恩情。
郑通这次没有爽朗大笑,他的眼眸沉了下来,黑漆漆的眸子里晦暗不明,“我要什么陛下都会给我吗?”
李玄朔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你得先说,我先想想这个要求为不为难,若不是特别为难的,陛下应该会都应允的。”
郑通眸光中隐隐透了一丝野望,他试探道:“我要魏国北部与漠南接壤的所有领土。”
呵呵,这是狮子大开口上了。
李玄朔摇了摇头,看向他认真地说道:“渔阳侯,我知道你想要更多可以供你控制的土地,但提要求请你真诚一点,不要为了试探就说这些不切实际的话语。”
他这一说,郑通反而放下心来,他刚才这个要求的确是狮子大开口了,若李玄朔直接答应他不讨价还价反而说明他一开始就没有想给他土地的想法。
若一个随随便便不切实际的要求刚一提出来,他想都不想不管实际上能不能做到就满口答应,那才是真的在骗人,令他不能相信。
一个根本无法实现的要求他答应了之后肯定不能实现,那岂不是说明一开始他们就在说谎,根本没有想好好安抚他的意思。
如此想着,郑通看向他的眼神也不由得带了几分郑重,他道:“营州及周边地区已在我的控制之下,再往南便是河北之地了,我想要河北之地的所有城池。”
李玄朔唇角上扬,浅笑道:“你的野心不小,一张口便是要我大魏的河北之地。”
郑通加重了语气,“你只管说这个要求陛下能否满足我?若能满足我,那我郑通便还是大魏的郑通,营州便也还是大魏的营州,我麾下的五万将士便也还是大魏的将士!”
这已经算是威胁了。
李玄朔作出沉思模样,他似乎在脑中考虑了很久,缓缓开口道:“若你真能做到你所说的那样,我再写一封言辞恳切的奏疏向陛下陈述利弊,陛下也不是不可能答应你,加封你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整个河北之地的军事调动尽数归于你指挥。”
听到李玄朔说可以答应他,加封他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整个河北之地的军事调动悉数听命于他,郑通立刻就激动道:“那是自然,我郑通一言九鼎,向来是说到做到!”
按理来说今日这谈话也该到这里了,毕竟郑通已经提了这么一个非分的要求,而且李玄朔也答应了他,但此刻微微平复下来激动心情的郑通却又有些不满足了。
他面露愁色,“若陛下答应加封我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我这职位倒是比之前提升太多了,可爵位呢?虽说我这样说显得我有些贪心了,但有的时候吧这也没办法,就是控制不住想要多想一想,不过我只是说一说,还请冯翊王殿下不要往心里去,权当我是在胡言乱语罢了。”
言罢,郑通又看向李玄朔,故作为难的说道:“我已是渔阳侯,再往上的话该封什么呢?国公?还是王?还是国公吧,若封我为王岂不是违反了我大魏非李姓者不可为王,非有功者不可为侯的规矩?所以说,如果一朝有幸得了陛下封赏,还请冯翊王殿下禀明陛下千万不要封我为王。”
说是这样说,看似是在说千万不要封他为王,但实际上就是在说要封他为王。
这人何止是贪心,这人贪心贪得都快装不下了。
李玄朔淡淡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我朝自开国以来确实还没有过异姓王,不过,渔阳王或许可以成为第一个。”
渔阳王三个字一出现,郑通立刻就高兴地合不拢嘴了。
这代表什么,这代表李玄朔都默许了可以了,或许魏帝真的会加封他为渔阳王,他将是魏国开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
这春秋大梦一起,郑通就停不下来了,他都仿佛看见了无数人向他跪拜,大喊渔阳王千岁!
郑通不担心魏帝最后能不能实现,不管是之前的那个河北道行军大总管还是现在这个渔阳王,他都不需要魏帝的实际交付,他只要魏帝的一纸诏令。
只要魏帝同意,有了一纸诏令,就算他们一直拖着河北之地不肯交到他手上,他也可以直接南下自取,问就是他既然已经得了诏令,那河北之地便已经属于他的管辖了。
还有这个渔阳王的封爵,无需给他行册封礼,同样是一纸诏令,只要诏令一下,他便可自己称王。
若魏帝拖着他不肯给他下达诏令,那他就继续在边关做出异动,甚至发兵南下,理由就是他怀疑突厥人混入大魏国土且与南边一些城池的守将有所联系,他要即刻发兵捉拿,并且收监可能与突厥人勾结的魏国守将。
反正现在大魏的主力部队在长江以南忙着攻打梁国,此时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他手中的兵马就是他最大的底气,他们只听命于他。
闲话寥寥,又是几句问候,装模作样一片情深,郑通面露感动神色,他对大魏感恩戴德,更是当场发誓此生无愧为魏人,飘零半生,幸遇魏帝这样一位明主,陛下待他之殊遇,今生今世还之不尽,只愿来世结草衔环肝脑涂地以报答魏帝对他的厚待。
李玄朔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他正欲离开,却见一人入内。
来人与郑通有三四分相像,皆是高大身躯,方正脸型,只是与郑通相比他眉间的豪气少了几分,眼中似乎也没有郑通那随时可以表露出来的爽朗。
不过郑通这份爽朗既是他本人性格使然,也是他对外的表象,他希望别人都是这样看待他。
郑通是这样,此人就不知道了,或许他的性格中没有这份爽朗,亦或者是他不希望自己面对别人时别人这样看待他。
总之,仅仅是从神态中可以窥见几分,他是一个与郑通不一样的人。
郑通见他进来,笑着对李玄朔介绍道:“冯翊王殿下,这是舍弟郑允。”
郑通又对郑允说道:“允弟,这位是冯翊王殿下,还不快向殿下行礼。”
郑允一听李玄朔身份,赶紧行了一礼,道:“冯翊王殿下。”
“免礼免礼。”
李玄朔看了他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抹幽光。
原来他就是郑允。
时辰不早,李玄朔向郑通告辞,郑通亲自将李玄朔送出门外,又命郑允代他继续送送李玄朔以示他对李玄朔的尊敬。
踏出大都督府,李玄朔并未回头,亦步亦趋走了许久,郑允送他他们二人渐行渐远。
走走停停,李玄朔的步伐已经慢了下来。
此处僻静,行人甚少。
郑允似乎一直沉稳着随同李玄朔行走,李玄朔骤然停了下来,郑允也跟着停了下来。
郑允疑惑出声:“冯翊王殿下......”
李玄朔的目光定定停留在他身上,似乎打量了许久,末了,才道:“没想到你就是郑允。”
不消片刻,未等郑允发言,李玄朔又露出一抹遗憾的神色,仿若叹息一般,他道:“真是可惜。”
郑允怔住了,他停顿了一下,才问道:“冯翊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李玄朔笑了笑,道:“没什么意思,你就权当我刚才在胡言乱语吧。”
话落,李玄朔又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允,他的眼神之中仿佛蕴藏了许多未尽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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