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抱歉,最近有些嗓子痒。”展青来歉意笑笑,继续翻看手里简历,“川美版画专业?造型能力确实很扎实,而且还有助教经验。”
“是的,”青年答道,“我大一就开始负责过学弟学妹每年针对川美的校考了,西南地区其他院校校考也有关注。”
展青来看完简历作品,真诚赞赏:“您真的适合这个岗位,只是可惜了……”
眼前青年专业对口,经验也契合,正符合岗位的要求。
交谈中,展青来可以感觉到他对艺考体系的熟悉,能精准说出近些年重要院校的考题变化,他心里那点可惜又深了几分。
这样人才,薪资要求却并非他们所能承受。
“如果可以,我很愿意高薪聘请您,”展青来没有故意打击压价的意思,“但是事实是,现在的我们确实没有支付给你匹配薪的能力。”
“没关系,有机会还是很希望可以和展老师您合作的。”青年谦逊笑笑,应对得体。
结束面试,展青来将青年送到门口,见对方离开,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
今天一早,程信舟就回家去了,说是有个很重要亲戚的饭局,推脱不掉,展青来乐得清静,独自留在画室。
时间飞快,上午,他整理了课件,打扫了画室,看了今年考纲变动,招聘软件的红点提示不断冒出,浏览简历,婉拒几个留下几个,最后面试预约的两三人。
基本很难有满意的,刚才的青年已经是最好的一个了,只是能力超纲,薪资也超纲,实在负担不起。
展青来叹了口气,准备做饭,只有他一个人的话,煮碗面就好。
面试结束,青年很快离开,下楼没走远多久,身影一闪,进了画室隔壁拐角不远处一家酒店。
酒店房间里,裴绛之静坐在沙发上,手里的平板正是展青来今天发出招聘信息,听着青年的汇报。
他听得极为认真,眼眸幽深,仔细消化每个字。
当对面提到“展老师嗓子不太舒服”时,裴绛之蓦地停住,他想起展青来不算好的身体素质,一到换季就总容易咳嗽。
在北京时,无论两人关系如何,他总会将室内环境维持在最适合展青来习惯的恒温恒湿,哪怕是博清,他也投资改善过展青来的工作环境,所以很久已经没有复发过这种情况了。
如今回到四川,住宿条件显然没多讲究。
裴绛之意识到,展青来其实比他自己想的更脆弱,更不好养。
这种脆弱不在乎心性耐性,天冷天热会咳嗽,风吹雨打会发烧,作息不规律就容易低血糖和心悸,不过展青来不在乎,他是非常能忍不适的人。
熬着熬着,伤痛成了过去,过去过去,疮疤成了不存在。
他挥挥手让青年离开,拿出手机,找到夏纪明,询问换季润肺化痰的食疗方子和注意事项。
展青来在小厨房忙活了好一会儿,水已经开了,面也取出来了,小青菜洗净抽丝,番茄刚用滚水烫了圈,冲凉准备剥皮。
今天该忙的都忙完了,展青来觉着下午或许能偷闲休息会儿。
面条正要下锅,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甚至像在砸门。
展青来蹙眉开门,见一个面带怒色的中年男人:“你们楼上怎么回事?!水管是不是爆了?水一直往下渗!我店里的墙皮都泡脱了!货也废了一批!”
展青来顿时了然,这漏水问题困扰他们和楼下有些日子了,他和程信舟也找不出症结。
楼上几层又确是空的,来得莫名其妙。他连忙解释:“不好意思啊,叔,我们这边也漏,查过好几次了,真不是我们……”
男人正在火头上,正上方就这家画室,认定了根源在此。
他声音扬高:“还能是谁?!水是自己天上掉下来的?我告诉你,这个周末之前必须解决!不然我直接找大楼管理处,大家都别想安生!”
展青来脾气算好,也被这态度逼起三分火气,让开门:“您要不自己进来看?我们这里的水管确实看不出问题,墙面也在渗水。”
男人狐疑地瞪他一眼,到底还是走进来,水管就在大门旁边露天阳台处,男人弯腰看看墙角水渍。
确实,如展青来所说,看不出明显的破裂点。男人脸色稍缓,怒气未消,丢下句“反正尽快解决!”便摔门而去。
送走煞神,他头疼看着缓慢渗水的墙体,又了看案板上正等着剥皮切块的番茄,想了想,还是打算先看看水管再说,否则做完饭吃完饭,浑身疲软,根本不想爬上爬下。
找来折叠梯,他小心地爬上去,仰头仔细检查上方管道和楼板的接缝处,水滴不经意间落在他脸上、颈窝,冰凉的触感激得他喉咙一阵发痒,忍不住偏头咳嗽了几声,震得梯子微微晃动。
扶梯稳住身形,展青来拍了些照片,留下图片样本,准备找时间联系大楼办事处维修工来看看。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攥着扶手,慢慢向下爬,阳台露天,没有什么遮蔽,风吹日晒的,水泥面也老化得厉害,折叠梯的其中一角正好架在一个后来被水泥糊上的缺口上。
缺口糊得敷衍随便,空隙诸多,近日被水泡日晒,更加脆弱,展青来一上折叠梯,本就有诸多空隙的水泥块就被崩块了一个缺口!
刚一往下踩,就彻底崩开!折叠梯一角踩空、摇晃着斜侧!展青来根本没办法再稳住重心、连人带梯子往下栽去!
“青来!”展青来在整个人悬空的刹那,听见了耳边的呼喊声!
预料的疼痛并未袭来,哗啦啪啦的混乱坠跌声里,展青来砸进一个柔软的“垫子”上,男人闷哼传来,眼前一起倒下的折叠梯被一只手直接硬生生接住,避免砸在展青来身上的命运!
展青来面色一变,他看见猩红的血色,从那只手骨节分明的指缝中渗透出,垂落成细细的水滴状!温热的液体,嘀嗒落在他的脸侧!
右手,是身为丹青师的裴绛之要画画的右手!
裴绛之的呼吸滞在胸腔,却来不及管自己:“你没事吧?”
“你……”展青来一把推开压着的折叠梯,连起身都来不及,直接干脆抓过裴绛之的手检查:“你疯了?这才多高?后面就是菜地!不会有事!逞英雄干什么?”
裴绛之试图抽回手:“你没事就好。”
展青来有些心慌:“给我看看!手掌怎么样!还有知觉吗!你试着开合一下……算了!我们去医院!”
说着,他就要把裴绛之拉起来往外走。
“我没事,”裴绛之用左手拽住展青来,“我没事,青来,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你还得画画!”
“那个不重要,我只是想来给你——”
“裴绛之!”几番拉扯,展青来终于被惹出三分火气,“什么不重要?为什么不重要!因为你从来都有,所以你的天赋就不重要?因为你从来都对自己有的东西不稀罕!”
“因为你生来什么都有,什么都能随意糟蹋?你知不知道多少人穷尽一生都够不到你起点分毫!”他盯着裴绛之,眼眶发红,“还是说你就想用这个绑住我?让我一辈子活在这笔债底下?”
裴绛之被迎面击中,所有话语堵在喉间,最终只哑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眼前人眼神凝视一个人的时候真的太犯规了,裴绛之永远都只会做好自己当下认定的事,专注到心无旁骛。
展青来被浓稠如墨的眸子温吞凝望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沉默引着裴绛之进屋,按他坐下,翻出医药箱。
消毒水的气味起伏,他垂着眼,棉签小心擦过伤口边缘。
裴绛之沉默低眼看着展青来的脖颈。
青年碎发随动作滑落,记忆中亲密无间如潮水,拍打而来。
曾经,他可以在无数夜色黑暗里,倚靠展青来的脖颈间,轻轻嗅着青年洗发水的气息,情到深处,泪水汗水一起颤动滑落,裴绛之会用唇齿细细磨碾过那处软肉,感受青年完全被他掌握在怀里的满足感。
裴绛之心动,却不敢情动。
他深深呼出浊气,眼神死死定格在展青来身上,想抚过青年的白皙后颈,他的发丝晃动一下,裴绛之陡然惊醒,慢慢垂下手。
没有惊动青年一丝一毫。
“手背上还有一道,”展青来忽然出声,指尖虚虚点了一下裴绛之右手旧伤。
“不小心划的,早好了,”裴绛之低声答,“你……还在意我?”
展青来没有回答,只抬眼打量他满身的泥泞。
“你衣服脏了。”展青来没有回答,看向现在的裴绛之,方才为了护住他,裴绛之栽进菜园的泥泞里,从来高如雪山之巅的小裴仙子很少有这样狼狈的样子,耳后鬓角都是泥。
“嗯。”裴绛之指尖轻轻蜷缩,他今天其实特意整理好了自己,想给展青来一个好印象,但是似乎没有派上用场。
“我还有几件衣服,平时穿的比较宽松,你穿应该还好,你去那边洗一下,我给你找衣服。”
清洗过后,裴绛之跟着他走进里间。
典型的宿舍,老旧的上下铺,目前只有一个床位铺上了被褥,柜上桌上摆着画本手稿,墙上的旧挂历上贴着散散乱乱的便利贴,一切简陋却整洁。
尖锐酸楚刺中裴绛之的心脏。展青来本不必困在这里,他有才华韧性,无论北京上海,都有的是人愿意给他更好的平台和未来。
“潇潇的事已经彻底澄清了,”裴绛之语气带着试探,“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没必要把自己藏在这里。”
正从衣柜拿衣服的展青来背影一僵。
“她也联系了我,想正式道歉,甚至愿意公开……”
“你让她露面了?”展青来猛地转身,眼神锋芒。
“没有!”裴绛之急急打断,“我知道你绝不会同意,处理得很小心,是化名,都打了码,是官方通报证明的身份。”
他看到展青来肩线微微松懈,才缓了气。
“四川很好,是我故乡,也有我的朋友,比以前累了些也辛苦了些,但是也没什么。”展青来把衣服递给裴绛之,背过身,示意他换上,“我本来就是从这里开始,从这里重新再走一遍,也没有什么。”
裴绛之不喜欢这个说法,好像展青来真的已经全部放下了,留他自己一个人懵然不知扎进过日的光阴里,遍遍刻舟求剑,垂死挣扎。
可他作为展青来重获新生的刽子手之一,没有任何资格说什么。
“你来这儿干什么?”展青来不奇怪裴绛之查得到这些。
裴绛之低声:“你换季就犯咽炎,我估摸最近可能不太好过,熬了些川贝炖梨,放在你们前台,应该还热着,你记得吃。”
“不用了,拿走吧,”展青来没有因此心软,“随便拿陌生人东西不太好。”
裴绛之僵在原地。
展青来转身走人,准备不再管裴绛之。
结果身后人却小心翼翼问道:“那、拿前,前男友东西……可以吗?”
对不起!!!我上班空调吹得脑子痛睡得整个周末昼夜颠倒了!我算错更新时间了啊啊啊啊啊!
[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不是故意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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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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