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青来关上门,背靠门板,口中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隐隐作痛。
他抬手用力蹭了蹭嘴唇,低骂一句:“疯子……”
翌日,展青来刻意起早,避开裴绛之,钻进库房清点画材。
但经过回廊时,他瞥见画室的门缝里的光,裴绛之竟然比他起得更早,而且似乎完全没有照面的意思,老老实实在画室呆着。
展青来没停留,去了库房。
清点、计算、记录……工作繁琐了,人也就没那么有闲心想其他。
等到日头升高,才做得差不多,展青来揉着发酸的脖颈走出库房,撞见程信舟拿着外套,正要出门。
“班长,出去?”
“嗯,大楼管理处那边说维修清单需要最终确认签字,我过去一趟。”程信舟笑了笑,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你脸色有点疲惫,没睡好?”
展青来含糊道:“可能有点吧,没事,快去快回。”
送走程信舟,他去饮水机处倒水,途经过了画室,发现裴绛之画已经画完不少画。
展青来并没有多好奇,原本是想躲开他,但是却裴绛之最近好像装了雷达,回头就抓住了展青来,眼神一亮:“青来!”
画架上是尚未完成的草稿,只能看出大致轮廓,墙上,已经挂了好几幅作品。
大多是川蜀的山水街景人物,水墨软笔,写意工笔皆有,笔墨酣畅,灵气逼人。
裴绛之的功底毋庸置疑,这些画放在哪里都堪称精品,展青来注意到了一幅水墨人物画,挂在程信舟之前画的展青来高中素描小像旁边。
画的也是展青来,大学刚毕业时的他,简单卫衣,头发不长,潦草扎在脑后成一个小揪,眼镜后的狐狸眼水墨渲染传神,含**笑,气质青涩,几乎破纸而出。
落款:裴绛之。
展青来的眉头微微蹙起:“这幅画摘下来。”
裴绛之温顺应着:“好。”
他走上前,将画取下:“这幅不喜欢吗?”
话音未落,他的手指就试探碰触展青来垂在身侧的手。
展青来躲开,警告道:“既然见不得光,那就自己藏好。
“嗯,好。”裴绛之也不恼,从善如流的收好画。
展青来转身看画架上的画,刚勾勒出草稿的白描,是他大学时的模样,笔触寥寥,神韵初显。
裴绛之什么时候见过自己大学样子,展青来思索,身后温热贴近。
裴绛之下巴轻搁在他的肩侧,呼吸拂过:“我这么乖,你奖励我一下,好不好?”
“得寸进尺,”展青来抬手推开,语气冷淡,“滚。”
程信舟回来,墙上多了几幅新画,其中一幅工笔格外注目,挂在他前些日子画完的小像旁边。
画上赤狐水戏青莲,赤狐灵动,青莲亭亭,设色艳丽大胆,技法娴熟,笔墨皆干。不可能一时半会儿完工,显然是早就画好的精心之作。
画旁还题了行小诗:“莲动知狐意,蓬门暗自开,欲揽明月色,恐是梦中来。”
字迹清峭孤拔,裴绛之的字迹。
这诗……程信舟目光在画与诗之间流转,又瞥了眼状似专心书画的裴绛之,看见了他唇角暗红的破口。
“班长!”展青来探头进来,脸上带着惯常亲近的笑容,“回来啦!”
裴绛之手一抖,错笔凌厉,水墨陡然染花了大片,他下笔轻笑:“程老师回来了。”
“嗯,”程信舟莞尔,提起手里的东西,“刚路过小吃摊,买了些吃的和水果,你们尝尝。”
程信舟买了不少吃食,多是甜食,红糖烧饼、三大炮,还有香酥鸭和各式水果,佐上午餐一起端上桌。
展青来只要不熬夜,确实偏爱甜口,吃得很开心,程信舟吃得简单,动了几筷子就不吃了,剥橙子,剔橘络,将干净果肉摆在白瓷盘里,推到展青来面前。
裴绛之佯装没看见,夹了一筷子香酥鸭,尝了尝,极其自然地也给展青来夹了一筷:“这香酥鸭挺好吃的,展老师尝尝。”
展青来正和程信舟说话,不觉有异,尝了一口点头:“是不错,班长,真的好吃!你要不多尝尝?”
程信舟勾唇,目光在裴绛之面上扫过:“好,我再吃些。”
裴绛之握筷子的手微微收紧,默不作声吃饭,口中菜肴索然无味,胃里隐隐又有些不适感翻涌上来,他强忍着,没让自己露出异样。
深夜时分,展青来蹲在阳台的小花圃前,看着那几株嫩绿小番茄苗,还没到移栽的时候,但是已经冒头不少了。
这是他最近的一点小爱好,看着种子破土、生长,能感到种简单的平静,小时候在奶奶家,夏天,就是阳光、泥土、番茄、黄瓜,还有蝉鸣。
“快点长大吧,”他撑着下巴,指尖轻轻碰了碰柔嫩的叶片,半开玩笑低语,“长大被我吃掉!”
话音刚落,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他的肩上。
展青来没回头,以为是程信舟,自然招手:“班长!你看,我还是蛮有种地天赋的嘛。”
“嗯,种得很好。”认同自身侧传来,声音却并非程信舟。
展青来身体一僵,偏过头,果然看到裴绛之蹲在他旁边,正目光柔和看着几株小苗。
他似乎有些吃味,闷闷伸出手指去点就近的小苗:“你和程信舟,平时都这么亲密的吗?”
披衣服,剥水果,那么自然。
展青来:“关你什么事?”
裴绛之垂着眼睑,灯光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白净哀楚:“哦。”
他低低应着,语气委屈失落,轻飘飘的钩子,勾住了展青来心里一处软乎的角落。
展青来错开目光,喉结微动。
暗灯下,裴绛之这副情态,配上他嘴角已经结痂的细小伤口,意味破碎勾人。
“大半夜怎么还不睡?”
“听见这里有动静,”裴绛之老实回答,“看见你今天多看了菜地好几次,估计你在这里。”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人。”展青来嗤笑。
“就是因为以前做得不够好,看不见,”裴绛之声音很轻,“才更应该时刻注意,不能再错过任何细节了。”
他低下头,看着两人投在地上的影子,伸出手指,用影子的指尖,去小心翼翼地触摸展青来影子的轮廓。
头发,面颊,眉峰,鼻梁,唇……
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真在透过影子触摸真人,指尖在影子唇瓣处流连,越来越近,近到几乎要与展青来真实的唇色重叠。
影子暧昧纠缠,就在影子指尖将彻底覆上时,展青来猛地攥住了裴绛之作乱的手。
裴绛之默默抬眼,看向他。
展青来眼神审视:“跟谁学的?燕慈?”
“你,你就不能不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提别人吗?”裴绛之委屈极了,眼圈都在泛红,“相亲对象,程信舟,还有现在的燕慈。”
只要再提个许延乔,简直可以集邮了!
这话,仿佛展青来才是个处处留情的风流债主,而裴绛之则是被冷落忽视,独守空闺的怨侣。
他简直要颠倒黑白的逻辑气笑,同时又感到荒谬,压低声音:“裴绛之,你清楚你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吗?”
“知道,”裴绛之定定看着他,“青来,我说了,你不用负责的,就算你真要和程信舟……我也可以……”
“我可以只占一点点地方,不影响你。”
“我不可以,”展青来皱眉低斥,他和班长清清白白,这人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你别老恶意揣测别人,我要谈,不可能同时跟谁不清不楚。”
“幸好你还单身,”裴绛之眼睛微亮,把脸蹭进展青来攥着他的手心,“那我们这样,就不算偷情。”
“啧。”展青来又想抽手。
“奖励我一下,好不好,青来,”裴绛之趁机央求,眼神湿漉,“我今天一直都很乖的。画也画完了,也没烦你……”
展青来本就心浮气躁,被软磨硬泡弄得心烦,近在咫尺漂亮脸蛋写满渴望希冀,嘴角还够自己留下的印记,说不清道不明的痒意窜上来。
他干脆猛地拽过对方的衣领,泄愤般,低头不轻不重在人唇上咬了两口,便想立刻退开。
谁知裴绛之反应更快,反客为主,手臂环上他的腰,舌尖试探地撬开他的齿关,加深了突如其来的吻,急切、贪婪、索求。
展青来微恼,反口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
淡淡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漫开。
裴绛之像感觉不到痛,吻得更深,更投入,急促灼热,许久,才依依不舍退开一点点,额头抵着展青来,哑声呢喃:“青来,你咬得我好疼啊……”
“活该!”展青来气息也有些紊乱,推开裴绛之,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四下无人,裴绛之抬手,自虐按压着伤口,再次被咬破的嘴角,刺痛传来,眼底翻滚着痴痴暗芒。
他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映冷了他的面颊,与方才贪恋沉溺模样判若两人。
法国安排的人照常发来盯梢燕慈的信息,一切如常,裴缙之表示最近许延乔被好几个项目拖住,尤其一个涉及国际贸易的重点牵头项目、遇到了棘手麻烦,一时半会绝对抽不开身来四川。
至于麻烦怎么来的,裴缙之没明说,裴绛之心照不宣。
还有一个初始头像的对话框,发来了一张照片和一条短信,照片中是完全熟睡的路呈雪,正暧昧地搂着拍照人,脖颈和锁骨处满是鲜红吻痕。
短信内容更是简洁:【老板,得手了。】
裴绛之面无表情地一一检查回复,关掉手机,深深吐出一口气,暂时将威胁隔绝在外的冰冷平静笼罩了他。
还有……程信舟。
裴绛之觉得有些棘手。这个人,和青来离得太近了,近得碍眼,偏偏又不好处理。
程信舟日常的体贴无孔不入,分寸得当,抓不住错处,润物细无声,反而最是麻烦。
算了,先这样吧。
至少,青来连亲了他两天,裴绛之用力抿着唇角,享受这点微小的刺痛,单凭这,他可以暂时放过那个姓程的。
小裴[撒花](扎小人):“干掉,干掉!情敌全都干掉!”
蓬蒿[哦哦哦]:“迟早翻车。”
展老师[裂开]:“同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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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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