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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唐佳妹居住的一室一厅，朱瑜才意识到“地狱”这个形容并不夸张。
手套和鞋套远远不够，她还需要完全隔绝外部环境的防护服，和梁静茹的勇气。
李慕回头拉她一把：“进来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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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小小的外卖包装堆放在卧室一角，汤汤水水流满地面，各种奇异的味道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混合，让人头晕脑胀。
朱瑜皱着眉头：“你们也不收拾一下？”
李慕瞥她一眼：“我们是警察，不是保洁。”接着面部肌肉微微上提：“去吧，皮卡丘。”
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她害怕的东西，稀了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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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式实景密室逃脱持续三个多小时。以往每一次体验，朱瑜都乐在其中，只有这一次，她始终牢记密室逃脱的重点在于“逃脱”。
为此，她工作速度大大提升，手脚麻利得像是租来的。
李慕由衷赞叹，这个劲头，干什么都不会差的。常人说不定会找个理由逃避责任，而她，只是念叨一句“早死早超生”做心理建设，就头也不回地奔赴前线。
早晚有一天，她真能当上支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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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持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理念，两人打包了一大袋可能检验出蛛丝马迹的证物。李慕将其放进后备箱，看向路边店铺：“牛肉饭还是酸辣粉？诶，还有烤鸭。”
朱瑜浑身不自在：“你吃，我回家洗个澡。”
李慕轻笑：“走吧，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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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李慕正常搭话：“有那么恶心？”
朱瑜言简意赅：“有。”
“比尸体还恶心？”
“对。”
“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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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知道再说下去容易挨揍，但在喜欢的人面前犯贱的**实在难以克制：“具体讲讲，到底是哪个方面不适应？以后多做点专项训练。”
果不其然，他被一拳捶在手臂上。
从力道分析，她是真的很气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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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去身上那些隐形的虱子跳蚤，朱瑜深吸一口沐浴露的水蜜桃清香，倍感心旷神怡。
李慕发来信息，说一份蟹粉小笼包正在办公桌上等待她大驾光临。
她提起心爱的小包，向着心爱的食物和心爱的人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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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路过刑侦支队办公室，刚好看到满面愁容的副支队长。
取下手腕皮筋把尚未干透的长发挽在脑后，她才敢打招呼：“乔队。”
乔静，刑侦支队副支队长，代号镜子。为人严谨，不苟言笑，是刑侦支队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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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静叹口气：“小朱瑜，我正要去找你们。”
朱瑜有种不祥的预感：“宋济川和于美华？”
“嗯。”乔静又叹口气，“上午程队好不容易才送走，没过俩小时省厅来电话，说派专人来指导九二五。”
省厅，好高大的词汇。朱瑜半天才反应过来：“他们有本事往上闹话，何必一大早来咱这呢？”
“我们也纳闷呢。”
“他们要什么？”
“骨灰和灵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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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朱瑜精准捕捉重点：“骨灰和灵位？他们说的时候就是这个顺序？”
“是吧？”乔静不甚确定，因为这个案件不是她负责。
“宋济川祖籍平元，那边确实有把死者放在家里供奉的习俗，不少人家还有专门的祠堂。我大致看了几篇文章，能感觉到他们对灵位的敬重远超过骨灰。”朱瑜立正站好，“我申请去翻一下他家的骨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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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静面色凝重：“你没有执法权。”
接着拍拍对面姑娘肩膀：“带上李慕，去吧，出事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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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大步冲进九二五办公室：“走啊李子，出任务！”
李慕从屏幕里抬起眼睛，右手拍上装满小笼包的外卖盒：“吃饭了吗？”
朱瑜急得直接上手拉他：“回来吃，任务很紧急，边走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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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拉着李慕跑到他那个犄角旮旯的车位，把自己扔进车门，朱瑜才开口：“咱俩要么立功，要么折寿。”
李慕心中猜测顿时明朗：“翻骨灰去？”
朱瑜举起大拇指：“乔队说省厅派人来指导，再不走，咱俩想折寿都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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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一脚油门踩下去：“他俩居然能闹到省厅？”
朱瑜抓紧车门上方扶手：“不仅闹上去了，还有用。”
李慕一边飙车一边冷静分析：“我刚才听说他们在会议室里给橙子下跪，用的还是道德绑架这种招数，怎么一转眼就跑省厅去了？”
朱瑜紧追他的思路，大脑疯狂运转：“背后有高人指点？”
他又提出新的疑点：“王英英每次摆供品都发照片过去，他们基本没回过。”
她作出总结：“所以孝心是演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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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点点头：“你哪发现不对的？”
朱瑜接受考核似的，脊背挺得溜直：“我查了平元那边祭奠方面的习俗，他们更重视灵位，但是乔队说宋济川和于美华要骨灰和灵位，骨灰是放在前面的。”
李慕右手短暂脱离方向盘，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赞赏。
和搭档殊途同归的感觉美妙到让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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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下车，朱瑜问：“你猜骨灰坛里是什么东西？”
李慕说：“反正不是骨灰。”
“那就好，不然我怕老阿姨晚上来找我。”
“不怕，咱宿舍楼阳气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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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倒打一耙：“不讲唯物主义，你算什么**战士？”
李慕与之针锋相对：“哟，钓鱼执法？”
知音难觅，唇枪舌战以朱瑜主动求和而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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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坛里的东西看起来很合理，是细腻的灰白色粉末。
朱瑜思考良久：“这是骨灰还是毒品？”
她没见过骨灰，更没见过毒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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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焚化炉的温度不足以把骨头烧干净，骨灰里会有颗粒，但工作人员有可能敲碎之后再给你。所以从颜色和形态，暂时分不出来。”李慕眉头拧成一团，“另外，成年人的骨灰在三公斤左右，工作人员再偷懒少装点，只会轻不会重，这个重量像是爹妈混为一‘坛’。”
术业有专攻，只要涉毒，案件就会移交到禁毒支队。刑侦支队见识毒品的机会不多，他也不确定眼前这灰不溜秋的玩意到底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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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伸出手，悬在坛口上方：“试试触感呢？”
李慕伸出手，悬在那只手上方：“我想试试扇你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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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坛体积小且形状圆润，无法被安全带完全固定，李慕只能坐在后排，人工配合着将其扶稳。
任务交给他的原因很简单，朱瑜说她刚涂过身体乳，容易手滑。
她还细心说明了手滑可能导致的后果：“骨灰洒一车，咱俩后半辈子在监狱过；毒品洒一车，咱俩后半辈子在戒毒所过。”
他更想在市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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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拐进市局停车场，朱瑜就注意到楼底聚集的一群人。左侧三人她都认识：陈致远、程海洋、乔静。右侧两人，则完全是生面孔。
李慕抻长脖子，扒在前排两个座位中间：“头顶秃到反光那个叫胡大伟，禁毒总队的。鞋油擦得锃亮那个叫江许，刑侦总队的。”
“头顶秃到反光”和“鞋油擦得锃亮”两个形容，虽然贴切，但明显带有个人情绪。朱瑜问：“你对他们有意见？”
“要么抢功，要么找茬，你很快也会有意见的。”
“不可能，我团结友爱，绝不会因为芝麻绿豆和领导同事闹矛盾。”
“你最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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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秃到反光的胡大伟热情亲切：“这位小同志就是新来的朱瑜吧？真是一表人才啊。”
朱瑜微笑致意，心底暗骂李慕不靠谱。
这领导看起来很不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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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油擦得锃亮的江许正颜厉色：“骨灰就这么拿着？人家企业家夫妇特意跑到省厅投诉你们不尊重死者知道吗？”
朱瑜当仁不让：“依您高见，应该挑个黄道吉日，请个豪华灵车，再吹个喇叭奏个哀乐？”
李慕说的不无道理，这个领导确实不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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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静认真严肃：“年轻人说话不好听，但行动严格遵守规章制度，全程有记录仪为证，这次行动也是经过我批准的。”
程海洋憋着笑打哈哈：“年轻人嘛，没有那么多忌讳。上面不是也三令五申，破除封建迷信和形式主义吗？”
陈致远装都不装，嘴巴咧到耳根：“还提倡轻装实干，这不正是轻装实干吗？连个塑料袋都没拿，直接抱回来了。”
胡大伟附和：“就是就是，我看这两个小同志还是很不错的。”
江许不好再摆架子：“骨灰里是有多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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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说：“我们怀疑是毒品，看着像前阵子闹出两条人命那个‘石灰’。”
朱瑜侧过头，给他一个“你小子深藏不露”的眼神。
李慕面色如常，低沉的声音闷在嗓子眼里：“瞎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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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致远立刻严肃起来：“我看看。”
只扫一眼，他就断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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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喜形于色：“真的？”
陈致远拍她肩膀：“这要不是，我脑袋切下来给你当球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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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乐得开花，不用折寿，真是个好消息。
过得去的将来，还在前方等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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